第二天上午,惠昌援戴一冠平扁的混元帽,束发盘髻,内着紫色华丽道袍,外披着绿色丝绒的金边敞篷,威仪凛凛,飘飘欲仙,现身在了淮上市的恩源集团干休所。
他安排了三金刚龙青,在开车出发之际,还特地请上了,熊剑东和妙馨一同前来。
惠昌援用意昭彰。
就是想让熊剑东和妙馨,他们两人亲临到陶海亮的府上,看到自己是怎样地法术独到,被淮上市当地一干重要官员所敬崇,显出他的本事和人脉。
邱彪今天没能露面,而是有他的姐姐邱香娅陪同,把惠昌援等几个人,迎进到了陶海亮新落成的府邸。
邱香娅见到熊剑东、妙馨,记得是在昨天下午的飞机上有过见面,起先还有些意外,但后来想到他们两人,不过是应邀参加惠宗主的七周年登基庆典,也就不再为意。
这里原是干休所的活动中心,经过陶海亮大修土木,重新设计改造,俨然变成了一个两层楼的豪华公馆。
完工后,为身体健康起见,又经过两个多月的装修气味散尽,陶海亮才决定,从他一直寄宿的七度大酒店,今日上午择了吉时,正式乔迁入住。
这天恰好双休的周六,前来光临的客人很多。
恩源集团的干休所,自然也是华念平曾经住过一年多的地方,有过两间带有小院的平房。
如今,刚离开不过才两个多月,那两间平房,已显出破败的样子,门口杂草丛生,甚至堆了几个垃圾桶在旁边。
他不由得想起了,与陈虹娟曾经在这里相守,一起度过临时夫妻的那几天日子。
再就是,这次回到淮上市,也不知道秦欣茹的七度产业、游湖影视基地建设项目,已经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旧地重游,熊剑东五味杂陈,心中腾起无奈的悲酸。
在陶海亮新居里,那宽大的客厅,熊剑东还见到了恩源集团副总经理褚康健、吴雨晴、秘书长刘长林,以及姜登捷、齐富锵、徐孝玄、卫盛利,等许多熟悉的面孔。
尤其,当他看到了秦欣茹的弟弟,秦欣嘉也现身在了众人之间,不由得心中顿时一沉,在脑子里,不断闪现出秦欣茹的身影。
熊剑东想到,秦欣茹嫁给了医生马基元,已经将近半年,自从把产业交给了弟弟秦欣嘉管理,她随丈夫远赴了云南腾冲,现在是不是就能经过治疗和休养,真的就能摆离了对轮椅的依赖。
马基元,他到底是何居心,娶了不再是完整女人的秦欣茹?
在秦欣嘉的身边,还站着一个靓丽鲜艳的二十来岁姑娘,下腹唯有凸起,像是有了身孕。
熊剑东揣测,她可能就是邱香娅的妹妹邱香妮。
邱香娅与弟弟邱彪,属于同父异母,与妹妹邱香妮却是一母所生。
为了不使有人注意到他,熊剑东带着妙馨,远远地,站在了一个僻偏的角落里。
在邱香娅把惠昌援,引荐到陶海亮和众位市领导跟前,所有人都恭谨地尊称他为:“大师!”
只见惠昌援吟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咒语,突然把手向了空中一抓,当众立刻变出一把折扇出来。
就在大家还处在异惊发呆之时,惠昌援又将手中的折扇,朝着房上,煞有介事地挥摆了一阵,扇风掠过之后,便分明有了无数个细小的水点,洒落到众人的头上。
然后,他便在一片喝彩声中,把折扇赠送给了陶海亮,口中念念有词道:“此乃恭贺新居吉祥,寓意陶总经理风生水起,官运亨通!”
对于惠昌援当众表演的“空中抓扇”、“起风散水”绝技,熊剑东与妙馨,也都在心中暗暗吃惊,虽是猜疑他不过是玩施了一道魔术把戏,却是手段极其奥深,发见不出有任何破绽露出。
邱香娅余兴未尽,起哄惠昌援再要显摆出一手,给陶总经理乔迁新居助兴,让诸位领导和来宾大开眼界,
惠昌援却是摇了头道,他秉承世外高人教诲,一日间不可两度发功,否则便是卖弄玄虚,有了哗众取宠,沽名钓誉之嫌,天机便也不再灵验。
陶海亮与众人皆是佩服道:大师就是大师,果然是品操正端,悟道深远,非凡夫俗子所能把持。
不想这邱香娅因是灰了面子,这时便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非要了惠昌援当众讲出,那对他传教的世外高人,是为何方神圣?
惠昌援回答道:那传输了道术与他的人,乃是当今上灵神宗至高的太圣宗主,雪山王母池道观的慈仪真人,她鹤发童颜,如今已是一百多岁的高龄。
众人听了,皆是唏嘘不已。
妙馨对惠昌援信口雌黄,居然拉了她的师父做垫背,对人谎称是慈仪师太,传教了他这些邪门歪道,心中甚是愤慨无比。
但她此时,无意当众戳破了惠昌援,只能暗自隐忍下来。
中午,陶海亮安排秘书长刘长林,在七度大酒店订下酒席,隆重设宴款待所有宾客。
熊剑东和妙馨,谢绝了邱香娅把两人与惠昌援,一道安排在贵宾间,并由陶海亮等几位恩源集团领导作陪的好意,而是喊上开车的三金刚龙青一道,有意选择了与秦欣嘉,同个包厢就餐。
他一是想着尽量避开褚康健、姜登捷之流,二是想寻机与秦欣嘉攀谈几句,探听一些,关于他姐姐秦欣茹的目前境况。
这个桌上还坐了卫盛利。
邱香娅特意嘱托卫盛利,有他在桌上负责替代了东家,招呼每位宾客吃饱喝足,尤其要特别款待好熊剑东和妙馨,这两位陪了惠宗主前来的道中朋友。
卫盛利非淮上市人,对淮上市原任警局第一副局长熊剑东,以前从没有打过任何交道。
他听了邱香娅的对熊剑东,和妙馨宾客身份的介绍,便用了通用的“道长”之名,对他们两人予以客气地称谓。
熊剑东原本这顿饭上无心饮酒,但因为刚才进到七度大酒店,让他难以忘记:故去的恋人林思儿,她每次到来淮上市都是住进这里,而那被王正一等歹徒迫害惨死的小玉,生前又曾经在这家酒店,担任过领班。
如今旧地重返,往事依稀在目,怎能不让他想起了重生以前,自己原本华念平的身份,一时痛心到不堪回首,难以自持。
所以,每当卫盛利劝他再斟上一杯,便是来者无拒。
妙馨担心地小声提醒道:“熊大哥,你这身上两天里,担着许多大事要做,千万可别因了贪酒而有误!”
熊剑东惨然笑道:“此次淮上市一游,唯有这顿酒,要浇愁泄怨,就请让我尽兴好了。”
他向秦欣嘉举杯道:“这位兄弟,胡总刚才介绍你是七度公司的董事长,言道这大酒店,便是你家开办,到底是身价丰厚,年少有成。本道敬你一杯!”
秦欣嘉身边的邱香妮,顿时阻拦道:“道长,对不起,欣嘉不可以饮酒!”
“不可以饮酒,却是从何说起?”熊剑东故作表情诧异地问道,“难道小秦董事长的全家人,具是天戒?”
“不是这样。”秦欣嘉解释道,“我哥哥,姐姐都是好酒量,唯我酒量差了些。但姐姐不允许,我两年内沾酒,哪怕是一小杯。”
熊剑东记起,秦欣茹以前在医院里对他讲过,她弟弟秦欣嘉有过严重的吸毒历史,只要是喝上一口,便会把多年的酒瘾、毒瘾全都勾引上来,且是酒后必然涉毒。
他向秦欣嘉点了点头,感叹道:“看来你姐姐是个难得的好人,真的就很疼这个弟弟。她今天也来了么?”
“我姐姐身体不好,一直瘫痪。如今在云南边陲的腾冲,由我姐夫的照顾下,在做康复训练。”秦欣嘉回答。
熊剑东问:“康复训练的效果如何?”
秦欣嘉摇了摇头,黯然道:“不是太清楚。我已经很久,联系不上姐姐了?”
熊剑东脸色一愣,急问:“怎么能会,很久就与她联系不上?你这做弟弟的,为什么不亲自,去云南看望一下!”
秦欣嘉看了一眼邱香妮,没有作声。
“你这道人,又不识得欣嘉的姐姐,此时一问到底,究竟出于何意!”
邱香妮向熊剑东冷脸斥道。
妙馨见到熊剑东不好回答,便接了邱香妮的话,诚意道:“女施主不要误会。我们在伍行道,一贯慈悲济世为念,若是遇见人有难处,自是乐善好施,有心帮助化解。”
邱香妮到底,还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学生,对妙馨的回答并无起疑,随道:“谢谢道长的好意。实话告诉你们,是因为我已为他有孕在身,所以家人才不许他离开一步。”
熊剑东皱了一下眉,顿作恍然大悟道:“原是这样!如此,本道这里要贺喜姑娘了!”
邱香妮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微红了脸道:“刚才对道长有所冒犯,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熊剑东看得出来,邱香妮要远比他的父亲邱明清,姐姐邱香娅,还有哥哥邱彪,显得诚实和心地良善许多。
他于是口气温和,带着关切之心又对邱香妮道:“难得姑娘宅心仁厚。不过,本道却有一事相劝,你总不好整日里,把小秦董事长拴在身边,毕竟他公司里有很多的事务,要亲自打理。”
见到邱香妮被有所打动,熊剑东进一步道:“再就是,想必姑娘很是内心里清楚,你既深爱着小秦董事长,也就该把他的家人,都当成了亲人对待,尤其对他的姐姐,可一定要上了心,尽快联系。”
邱香妮犹豫了一下,终于回道:“两位道长不必有虑。其实,欣嘉如今,不过是个挂名的董事长罢了。他那公司的股份,相当一部分已归了我们邱家持有,我姐姐和哥哥,才是七度产业现在真正管事的人。”
熊剑东沉默起来。
卫盛利对熊剑东举杯道:“想不到今天,除了见识到惠宗主的玄门神功,还亲身领略了,道家乐生好善,以慈悲为念、济世为怀的真谛。道长,在下邀你再干上一杯!”
熊剑东凄然长叹一声,把了杯中酒痛饮而尽。
“熊大哥不可能是一个内心永远强大的人,而今天看上去,又特别显得脆弱!”
妙馨难过地想到。
这是她认识熊剑东以来,见他继了那天与张二哥等人,在鸠卫山上酩酊大醉之后,分明是又一次满腹冷凄,借酒麻醉自己,消悲解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