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在省城的日子过的很快,一转眼一个月就过去了。
可是,房子却只装修了一半。
按照之前说好的进度,老板保证一个月,是要给冬梅和王雪娥把房子装修好的,可是眼下,却还得在拖一个月。
原来,老王不仅承包了冬梅和王雪娥房子的装修,还另外承包了好多家房子的装修。
他每天就像打游击一样,这家干一点,那家干一点,所以导致整个工期都被拖长。
此时,省城已经进入寒冬了。
卫国也冬休回来了。
从山上下来的卫国,第一件事情就是来到了省城。
他既看望冬梅,也看看房子的装修进度。
虽然房子装修的不尽如人意,但是卫国看到冬梅的状态不错,心里还是很满意的。
冬梅看卫国冬休回来了,忙把他邀请进了自己的门岗房。
卫国跟着冬梅走进门岗房后,他诧异的看着冬梅,说:“我让你在省城看着装修房子,你自己找了份工作?”
冬梅神秘的摇摇头,说:“我又不是三头六臂,既监督装修,还要干工作,怎么可能忙的过来?”
卫国一头雾水的看着冬梅,说:“我给你租的招待所,你没有住?”
冬梅不忍心让卫国继续猜下去了,她告诉了卫国,自己在这里,无意间碰到了刘姐,是刘姐安排自己住在这里的。
卫国没有想到,冬梅竟然能在这里碰见,一个自己找了二十年的人。
卫国很是感慨,世界虽小,但是缘分很是奇妙。
从山上回来的卫国,也很想孩子。
他告诉冬梅,说:“冬梅,既然咱们都在省城,不那咱就打电话把两个孩子都叫过来,咱们在省城聚聚呗。”
冬梅想了想,娜娜在未央湖,距离自己这里,大概半个多小时的车程,方便过来。
而涛涛在最南郊,距离这里得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是,虽然有点远,但过来也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冬梅便打电话告诉了两个孩子,让他们过来聚聚。
涛涛知道家里在省城的北郊买了房子,可是他却不知道具体在哪里。
当他听到父母都在省城,准备全家人聚集的时候,他高兴的坐上了323公交车,从学校出发了。
涛涛曾经想过,当自己毕业之后,如果留在省城工作的话,那么自己就在城中村那种地方,租一个十平米的民房住着就行了。
他甚至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家会搬到省城,更没有想过,自己会从一个小县城的人,变成一个省城的人。
当初,当涛涛从小县城来到省城上大学的时候,他特别的羡慕家在省城的孩子。
涛涛感觉他们简直就是天之骄子,而自己只不过是一只从小县城过来的丑小鸭而已。
可是现在,自己在省城也有家了,而且自己马上也要成为省城人了。
他在内心里面,一时半会还无法接受这么美好的现实。
涛涛一直是个特别自卑的人,他甚至感觉自己,无法融入省城的繁华,只是因为感觉自己没有城里人的范儿。
当涛涛坐了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车后,他终于抵达了尤家庄这一站。
当涛涛下了公交车后,卫国已经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卫国老远就喊着:“涛涛,涛涛……”
涛涛看到父亲从不远处的马路上走过来了,他激动的说:“爸爸,你从山上下来了啊?”
卫国走上前去,拍着涛涛的肩膀,说:“小伙子,今年大四了吧,明显看着成熟多了。”
涛涛害羞的笑着,说:“大四了,还有一个学期就毕业了。”
话毕,涛涛看着父亲微笑的样子,突然想到了十几年前,在陇东钻二基地的时候,父亲也是这样跨过马路,喊着自己的名字,跑着过来的。
父亲的微笑,丝毫没有任何变化,他的一举一动,也没有丝毫变化,唯一的改变就是爸爸确实老了,真的从一个年轻有为父亲,变成了一个白发满头的父亲。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卫国带着全家人住到了陇东钻二基地的河对岸,一个叫做八队的地方。
由于八队只是一个零时的住宿点,所以没有学校,没有食堂,甚至什么公共设施也没有,即使大家喝的水,也得水罐车从钻二基地拉过去。
当时涛涛只有六岁半,他上学前班。
他每天必须从八队坐车,经过一个小时之后,才能抵达钻二基地的学校。
突然有一天,当全家可能要从八队搬家到钻二基地的时候,冬梅告诉涛涛,让他放学了之后,先不要着急坐车,而是站在学校门口等待。
如果父亲过来接他,那么就证明家已经搬到钻二基地,大坡上面的技校院子了。
如果父亲没有过来接他,那么就证明搬家又延迟了,涛涛就坐上第二辆从钻二基地发往八队的班车回家。
当涛涛放学后,他站在学校门口等待,期待着父亲过来接自己去新家。
可是,直到涛涛等到第一辆班车开走之后,父亲还没有过来接自己。
涛涛在心里想着,自己的家到底是搬了,还是没有搬呢?
自己是要回八队,还是要在这里继续等待?
可是,直到第二辆班车启动的时候,父亲还是没有出现。
于是,涛涛赶紧冲向了第二辆班车。
他生怕错过第二辆,也是最后一辆班车,而回不了家。
可是,当涛涛马上就要上车的时候,卫国突然从老远,跨过马路跑了过来。
他一边喊涛涛的名字,一边奔跑,就像刚才涛涛从六百路公交车上下来,站在尤家庄的公交站牌时,一模一样。
涛涛仿佛感觉时光倒流了。
他仿佛感觉自己还没有长大,而父亲也不是现在五十岁老头的样子,而是当年三十三岁年轻时候的样子。
而自己也不是现在二十几岁的小伙子,而是当年六岁半,上学前班时候的样子。
涛涛看着父亲两鬓的白发,他突然感觉很伤感,时间过的很快,自己长大了,可是父亲却老了。
而且,父亲老的是那么的突然,那么的快速,仿佛自己还没有任何感觉,仿佛自己的思想,还停留在父亲任然年轻的时候。
涛涛还没有做好接受父亲已经老去的准备,父亲竟然就已经老了,而自己也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
父子两人过马路的时候,卫国特意拉住了涛涛的手。
他说:“过马路的时候,千万要小心,一定要左看右看,确保安全之后,再过马路。”
听到父亲这句话的时候,涛涛哭了。
因为十七年前,三十三的父亲,拉着六岁半的自己,过马路的时候,也说的是同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