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倾宁只小憩了片刻就醒来了。
“嘿嘿!真做了个好梦!搂着俏佳人,吃着田蛙腿儿,啧啧!”
少歌目光一凝:“宁大少莫非已在梦中会过佳人?”
“可惜瞧不清样貌。也不是这清小姐究竟是何方神圣。”谢倾宁遗憾道。
“这有何难?出去打听打听,便是了。”
“诶嘿!”谢倾宁抓过玉骨扇摇了摇,“老弟和我想在一块儿!正好出去走一走。”
三人知会了程里正,摇着三把折扇出了门。
挽月别别扭扭地甩着扇子,啧道:“扮公子哥儿,还真是头一回。”
到了主街,见一大群人围在一间店铺前。
“抢到青花儿,阿妈就有救了!阿弟,快往前挤!“
“好嘞!”
挽月转头一看,一个十来岁的瘸腿小女孩正推着一个小男孩的背,让他挤进人堆。
秋日的半山腰已微微有些凉了,但这瘸腿女孩满头满脸都是热腾腾的汗蒸汽,显见是赶了很远的路,而且走得急。
她拄着一根粗树枝,手抚的地方磨得十分光滑。
挽月躬下身,问道:“小妹妹,你阿妈是生病了吗?青花儿是什么?”
女孩警惕地抬起眼睛,目光一凝,粘在了挽月脸上,脸颊泛起了淡淡的粉红色。
“公…公子,晴儿的阿妈患了咳疾,中路的草医说是没救了。今日…今日清小姐到镇上发青花儿,就和阿弟过来了。抢到青花儿,清小姐就会治病救人——从来没有清小姐治不了的病。”
“哦?如此说来,清小姐是位大夫。”
“不是。”女孩儿摇摇头,“清小姐是乌癸花仙,每年只显灵一次的。”
挽月偏头看了看少歌,有蹊跷!
她推了推谢倾宁:“宁大少没听见?抢到青花儿,就能见到乌癸仙子了!”
谢倾宁呜嗷一声,捋起袖子,伸长了脖颈向里面挤去,一晃眼就消失在人浪中。
挽月又问晴儿:“这么多人,有几个能抢到青花儿?”
女孩眼神一暗:“每年只有十朵花。清小姐看谁合眼缘,就给谁。”
“那这个清小姐平日住在何处?若是上门苦求,她也不见得会见死不救吧?”
女孩说:“清小姐平日里并没有治病的本事,只有乌癸子黄白交替的这几日,仙子才有足够的仙力,一旦治了十个病人,清小姐的仙力就用完了,得等到明年。”
怪力乱神。挽月心下有了判定,转头看了看林少歌:“七公子怎么看?”
“既是仙力,能入梦也未可知?”他眯起了眼睛。
晴儿听见少歌说话,便抬头看他,见他微微眯着眼,薄唇轻轻抿着,似笑非笑的模样,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呆呆盯住他,也不顾光天化日大庭广众。
“又招人家小姑娘!”挽月暗暗啐道,拉住少歌的袖子走到一旁。
“七公子怎么看?”
少歌摇摇头:“先看看宁大少那边。”
二人在街边枯站了约摸一个时辰,眼见快到饭点了,终于见谢倾宁高高举着一只手,眉花眼笑挤出来了。他也不顾一身沾满旁人的汗臭,就往林少歌身上凑。
“看来宁大少甚合那清小姐眼缘。”少歌笑道。
“不错。她明日上门时,我便让她为我治一治相思之疾。嘿嘿嘿。”谢倾宁一脸猥琐。
挽月接那那青花儿看了看。原来是假花,用青石雕刻成乌癸子的模样,雕工极精细。
“清小姐长什么样?”
谢倾宁挠了挠头,咦一声,仔细打量着挽月:“倒是和二弟有三分相像呢!好看!好看极了!不过这清小姐,最妙的一身仙女气度,啧啧,不俗!果然不俗!”
“比你的无邪和如卿,如何?”
谢倾宁摸着下巴,仔仔细细想过一回。
“要论清秀可人,无邪表妹当是世间第一。如卿乖乖一身书卷气,文绉绉的,也属难得。不过要论漂亮,都不及这个清小姐!嘿嘿嘿。”
“她明日亲自登门?到程里正家找你?”
“对……”谢倾宁将声音拖得老长,单手抚着下巴,挑着眉眯着眼,一脸陶醉。
“阿姐,对不起……是我不好,没让清小姐选中。呜……都是我不好,阿妈……阿妈……”
旁边响起低低的抽泣声。
挽月侧头一看,原来是方才那个小男孩,正拉住瘸腿女孩的手哭泣。
“宁大少。这两个可怜小娃儿的阿妈患了重病,要不,咱把青花儿让给他们?”挽月心生不忍。若不是谢倾宁横插一脚,也许清小姐会把花给小男孩也说不定。
谢倾宁急急将那青花往怀里一收,抬起眼睛,见林少歌淡淡望着他,没来由地心头一寒,不情不愿掏出花来。
正要往外递,突然摆起双手,口中急道:“不是我不舍得,只是这青花儿给谁,都是清小姐说了算的,若是不合她眼缘的人,她是不治的。这个小鬼刚才挤到了前边,清小姐并没有理他,我就算给了他,也只会惹清小姐不高兴。”
“这样啊……”挽月叹道,“既然有了那么些缘份牵扯,也不好当视而不见了。七公子你怎么看?”
“嗯。那便走一趟吧。于你,也是举手之劳。”
挽月叫住那两个小娃。
“我是大夫,你们随我到里正家里取了药箱,然后带我去看看你们阿妈。”
小男孩破涕为笑,走到挽月跟前就要跪。瘸腿女孩拉住了他。
挽月见她一脸警惕,倒也不以为意,和少歌、谢倾宁一起走在前头,让那两个小娃不远不近跟在后头。
本就只是随心而为,并不是想叫人感恩戴德,更没有必要刻意和他们拉近距离。
“二弟倒是个善心人!我竟不知二弟还会治病!”谢倾宁叹道。
“谈不上什么善心,只是就这样走掉的话,日后想起来,多多少少会有些介怀。”
“噢——原来如此。”谢倾宁点点头。
少歌只笑笑地看着她。
是了,这就是他心仪的女子。
当真是如清风霁月一般,不矫揉,不刻意,不拘于世间的道德枷锁。随性、自然。
在人前,竟也不装一装,明明做的是善事,偏不愿领个好。
更叫人爱不释手了。他这样想着,看向她的目光渐渐幽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