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人在几个心腹的保护下,偷偷摸摸翻墙进入已经贴了封条的司马大宅后院。将近一个月无人打理,院中花木便显出几分肆意的态势,小径上的柳枝低垂,更有花木延伸到路径之上。
碧水尽处,水榭之中,数个身影侍立在一个青年人周围。黄大人穿过挨头碰肩的枝叶一路小跑过去,刚走进水榭就重重跪在地上哭叫道:“三公子,老夫有罪,老夫对不起相爷,对不起您啊……”
司马折神情倨傲,扬起下巴,一副俯瞰脚下蝼蚁的傲然之态。对他一见面便跪拜认错十分满意,由着他哭了一会儿才冷冷道:“见风使舵的小人!”
他肯说话就好。黄大人抬起头,扬手自扇了两个嘴巴,还说道:“公子教训的是,我见风使舵,我不忠不义,我狼心狗肺,我忘恩负义,我对不起相爷,我……”
“行了,行了,”司马折摆摆手,他毕竟还需要他帮忙,把脸打肿了也不好看。“事已至此,就看你是否有心将功赎罪!”
“唯公子马首是瞻!”黄大人再叩首。
司马折得意之余,不忘旧事:“当初若也是这般,我司马氏如何只剩我一人!”可随即想到,若非如此,也是他两位兄长掌控这一切,更没他什么事儿!所以不再多提。“你且记住了,这是最后的机会,若再叫本公子失望,我司马家数千死士,杀不了小皇帝,杀你一家老小可容易的很!”
“不敢,不敢!公子明鉴,当初我等也是迫不得已被人拿住把柄,这才不得不……”黄大人说得真挚,不停拿衣袖擦拭眼角。
吕沉之前便接触过他们,知道齐悦然做过的事情并告诉了他,此时一想起来更是气的骂了霍连杰几句。
司马折咬牙切齿,原本有机会弄死她,都怪霍连杰心软,留下如此大的祸患!不过没关系了,很快就送她跟着小皇帝姐弟一起上路!
“……那女人说的好听,还不是糊弄我们,过河拆桥!一个钱公子都救不下来,我们还敢指着她吗?还是老相爷照顾我们,有相爷在的时候,没人欺负我们……”黄大人一想起这些,又像没了娘的孩子,恸哭不已。
司马折也有些唏嘘,是啊,有爹在跟没爹在,真不一样啊!
“好了,好了,过去的别提了,只要你们老老实实跟着我,过去的好日子很快就会回来,不,要过的更好!”这一次吕沉会动用驻扎在城外的燕军,他相信,津州城很快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大概所有使臣都一样的心思,脱离大队人马提前来到目的地查看。吕沉等人是,肃王一行也是。肃王已经同靳云麓谈妥,早已出城等待归队。史东另有任务,留了下来。
齐悦然一整天待在房中,想要将各种纷乱的情况理出个头绪,却根本没办法思考,脑子里乱成一团。外面有人道:“小姐,有位客人到访,自称姓史。”
姓史的,齐悦然只记得一人,没想到他一改平日风格,居然登门拜访了。齐悦然一笑,她认识的几位,似乎都格外喜欢翻墙,翻窗,呵呵。
“请进来吧。”
“是。”
齐悦然起身去小厅,她这里很少来客,这厅也很少光顾,里面如何布置几乎没有印象。史东进得门来,目光在厅中巡视一番,嘴唇微不可查的噘了一下。不巧,给齐悦然看到了。
“都下去吧啊,不用伺候着。”
齐悦然把下人都打发走,笑盈盈道:“这样一本正经的拜访,不怕被人看到吗?”
他是陈帝的贴身暗卫,便是在各种场面都是隐在暗处,见齐悦然也都是暗夜来访,今日这般确实叫人诧异,他自己都有些不自在。咳嗽一声道:“我从未离开皇上超过一个时辰,为了姐姐已经破例,姐姐就不要取笑了。”从胸前衣襟中掏出一封信,双手递交给她。
齐悦然接过来,当着他的面打开看了。熟悉的字体,熟悉的语气,粗略一遍读过,陈源对她拒绝嫁入陈宫的事情只字未提,似乎有意避开这个话题,只简单几句讲述了朝廷现状。更多的描述了齐悦霖这些日子的情况,读了什么书,先生有何评价,武艺是否精进等等。最后一段含蓄的表达了对她的关心和问候。
这是一封让人挑不出丝毫逾矩之处的信。落款是他的字,水清。是多年前齐悦然随口帮他取的。
齐悦然看完,再看一遍,便将信折好放回信封。
史东一直看着她,此时面无表情,说道:“姐姐当真铁石心肠。”
“你看了?”齐悦然讶然,难道该见字悲痛,痛哭不止?
史东摇头道:“皇上亦有书信叮嘱与我,说姐姐自有安排,勿要干涉姐姐行事。”
齐悦然失笑,这是在说,他一切都在为她考虑?
“小东你看,殿下,不对,皇上都这么说了,你就听话。皇上还安排你别的差事了吗?”
史东张口答道:“没有。”
齐悦然也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史东是习武天才,在其他方面便稍有欠缺,比如他不善作伪。这句“没有”答的太快了。
迎着齐悦然的目光,史东两颊隐约泛起红晕,不过他自己不知道,倔强的对着齐悦然的目光。
“你同肃王一道吗?”
“肃王担心遭到燕人暗算,皇上派我来也有护他周全的意思。”
燕人狠厉,行事少有顾及,吕沉更是其中翘楚,防备着也是正常。
“姐姐神色有些萎靡,可是身体不适?”史东看出些端倪,“进城之后,未免尴尬,姐姐还是避着肃王一行的好。”
“好。”
史东只是来送信的,话说完告辞离去。出门之际,正巧陈崇带着几名军士骑马而来,陈疏只看到他出门之时一个侧脸,随即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一名军士见他面露思索,笑问:“怎么了,陈哥,认识啊?”陈疏一时没想起来,摇摇头,跟着陈崇了进院。
陈崇今日是来传话的,传话这样的差事本不该他来做,奈何还有一些事务需要交接,不得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