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签字?
没签字。
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怎样,对方居然没有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阮恩咂舌,一时不知怎样回答。“那,那,所以……”男人不再多费唇舌,他一点也不想让她在顾任身边多呆半刻,于是拉住女生的手就往外走。
从下楼梯到门口这段路程,被强劲力道死死拉住的阮恩,无数次用视线求助顾任,对方却只是不着痕迹的将目光移开。他怎么敢看?多看一眼,就怕自己忍不住将她留下来。如果你对我有一丝丝的感情,我又怎会纵你离开。可顾任就此放弃了么?当然不,他只是在寻找适当的时机,一如当初。
我亲爱的弟弟,我们骨子里是同样的骨血,嗜爱掠夺,而你还比我多一样,就是那无论面对谁都不肯放下的,高傲的自尊。所以,一个似乎已经被宠坏的小孩,你确定你要?不后悔?不会受不了的主动放弃?
我拭目以待。
顾西凉一贯不喜欢大场面,可为了迅速接阮恩回台北,他甚至动了周子宁的私人飞机。直到真发现自己是在三万英尺的高空,阮恩狠狠掐上自己的胳膊,那真实的痛觉才清楚地提醒着她:不是幻觉。
她居然这么轻易就跟着他回去了?有没有搞错,那自己躲了这么久算什么!坐在身旁的男人也发现了她的小动作,轻“哧”了声,手臂一捞就将对方整个人带进怀抱。闻着那熟悉的剃须水清香,阮恩试了试要推开他,男人却收紧了放在肩膀上的力道。知道与他斗最后输的往往是自己,于是她也不再矫情的挣扎。
固定住阮恩的身体,顾西凉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曾经想了无数次的,如果再有机会见她一面,想要说的那些话,那样的甜言蜜语,在脑海里翻过去覆过来,依然是说不出口,最后只不冷不热的吐出一句“呆好。”
我算不得良善之辈,却并不代表我没有心。如今那颗心系在你身上,你就听话一点,乖乖呆在我身边就好。
而阮恩这边却在悲喜交加。
他居然没有签字,那整个婚礼的取消,是因为她吗?那样要面子的人,就这样让所有人看了场大笑话。阮恩曾一度以为他是真的不要她了,没想到……不过也是因着对他的感情,自己差点就死掉,遭遇人生最低暗的那段时光,流产,不能说话,绝食,这些他都不知道,最后还被对方轻轻松松的拐了回去。而且,在这样有言情气氛的情况下,他难道不应该说一些后悔了,失去你我才发现你对我有多珍贵,我喜欢你,我爱你之类感人肺腑的话吗?怎么只有一句木然的呆好!看吧,这作家是不能够随便当的。
越想越觉得委屈,阮恩索性一口咬上男人的肩膀,其实并没有多大力,她却清楚地听见对方嘶地一声抽气。于是瞬间将牙齿松开,先是有些紧张,然后转为满脸狐疑,虽然顾西凉的表情过于逼真,但她最后依然下了总结,一句掷地有声的“骗子”。
对方一个眼神扫过来,里面夹杂着明显的痛楚,阮恩却觉得有趣,她还以为他一辈子可能只有一种表情,原来你也会生气的呀顾二少。越想越来劲儿,索性再一巴掌拍上男人刚刚才被咬过的肩膀,这下她清清楚楚看见了对方纠紧的眉头。
难道真的咬伤了?于是彻底忽略的这飞机上不只他们二人的存在,阮恩伸手就去拉扯对方的依法要一查究竟,她这样大胆的行为终于引起了顾西凉的注意。之前联合韩裔对付顾任的时候,两人曾多次面见商谈,韩裔曾无意间提到在美国的时候就已经见过阮恩,似乎有很大的改变,现在看来是真的了。可顾西凉如此有把握,不管她变成什么样,都翻不出自己的五指山,你有张良计来,我就有过墙梯。
一把将女生的手腕抓住,顾西凉眨两下眼,那脸色已恢复如常,他转而望进阮恩又是怀疑又是担心的眸子里,轻启薄唇,神情暧昧。
“这就等不及了?回到家你想怎样就怎样。”
前方坐着一个正驾一个副驾,都是跟随周子宁不少时日的精英,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可那**裸的挑逗依然传进了正在操作飞行的人员耳朵里,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干咳了几声。昨天被这二少爷莫名其妙的一个电话说要到美国,他们都在想究竟是谁这么不长眼啊,顾西凉居然亲自逮人。一个月之前的那场闹剧婚礼,他们都有参加,荒唐收场后,这二少可被周老爷子狠狠教训了一顿。周子宁是打过仗见过血能下狠手的主,那鞭子抽得,啧啧,连他们这些训练有素的军人都看得心惊肉跳,就是不敢上去劝。
问到底什么原因取消婚礼,对方就是不说,周子宁气得又是一鞭子上去,“我的脸都被你丢完了!”
现在阮恩咬上的,就是还未完全愈合的旧伤,顾西凉怎能不痛?但当时的他怎么敢说是阮恩与顾任瞒着所有人,偷龙转凤了?那也许就不需要他出面,人早已经不费一兵一卒的逮回来,这也是最省他力气的方法。可是他不敢,怕那怒气会转嫁到阮恩身上。他一直记得当时在老宅,小女生看周子宁的眼神里是写满的恐惧。
没想到他居然说出如此不要害臊的话,阮恩脸咚地暴红,憋了许久才憋出一句“流氓!”
顾西凉却转而与她的五指交握,好脾气的点头,“是,我流氓。”习惯了对方冷眼相向,他这一顺着自己答,阮恩倒还不知道该怎样了,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转移话题。
“我所有的行李都还在华盛顿。”
似乎不喜欢提及这个地方,顾西凉将脸转向窗外,淡淡的回“我知道。”阮恩回嘴。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心情不好可以再回去度假吗?这样倒省了我来去搬行李的力气,你真好!”
嗓音里带了刻意,顾西凉听出来了,他又重新转过头来叮嘱女生的脸,却发现那五官上满是幼稚,他在心里暗骂幼稚,又觉得好笑。
是啊,她才多少点道行?就在这只千年狐狸面前显摆。
对方显然没有继续与她斗下去的心思,阮恩却突然心生疑问。毕竟和顾任呆在一起朝夕相处这么长的时间,他难道就没有想过自己真的会移情别恋吗。
“你就没有想过我喜欢上其他人了?”
顾西凉终于正视她,表情是一百分的认真,良久,才吐出一句“比如?”阮恩当然不甘示弱,立即条件反射的回答“顾任。”
“他对我有多好你根本不了解,我遭遇了些什么,你也完全不知道。所以,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带走我呢。”
本来只是抱着好奇问这个问题,阮恩却越说越认真。当提到顾任时,她就想起自己刚刚失音绝食的那一会儿,若不是他,她又怎么会熬得过。想着眼圈就要红了,对顾任的愧疚排山倒海而来。我经历的所有痛苦你都没有参与,你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
而其实顾西凉哪来什么自信,他不过是孤注一掷赌了一把,赌这女人对他还余情未了,否则怎会在销声匿迹那样久以后又贸贸然出现在自己的婚礼上,昨晚顾任打电话说“你赢了。”天知道,那一刻他竟然想尖叫。可现在却亲耳听见对方承认喜欢顾任,不管这成分真实居多抑或怎样,他还是不可抑制感觉到心口有什么东西在撞,尖锐的言语夹杂着醋意脱口而出。
“不管你是有喜欢的人也好爱的人也好,我带走你,从来就没想过要问你的意见。毕竟我们在法律上还是合法的夫妻不是吗?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我们的关系没有得到良好的解决,再结婚就是一地道的重婚罪。所以也请注意你的身份,顾太太。”
阮恩闻言,怔愣了好半响,随后一手戳了戳顾西凉的胸口,语气娇蛮。她似乎忘了,在自己面前的,不是那个对她百依百顺的顾任。
“你的意思,你带我回来只是……履行义务?”
男人怒气在翻腾,却依然淡着张脸,一耸肩,不可置否的姿态“你可以这样想。”
这下女生是彻底红了眼眶,一把抽出还被他紧握的手,之前的小欣喜全被对方的话吞噬掉。
“很抱歉顾先生,不过那困扰似乎不是我造成的吧?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差错,一年前那张协议书上就已经有我的签字,是您的原因迟迟不肯签上大名。现在回来了我就当做陪你走一趟好了,明天周五,民政局也上班,离婚证也可以一道拿!”
很显然她眼角那一点点的湿润,将顾西凉的理智唤了回来。不是要对她好么?怎么又控制不住发脾气。于是两人对望良久,最后顾西凉微不可闻地叹口气,将阮恩的脑袋按上自己的肩头,语气既宠溺又无奈。
“好好好,我口不择言。阮小姐怎么才肯原谅在下?”
前方驾驶舱的两个中年男人又忍不住侧了目,这,这确定是他们那傲气的二少爷?ohmygod。
是她的错觉吗,阮恩还以为说出那番话,依顾西凉的脾气,两人肯定彻底玩完,没想到对方居然妥协。好像……好像顾任对自己那样。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她又得寸进尺的将脑袋抬起来,赌气的说“要我原谅你?可以,从这里跳下去!”
于是顾西凉几乎是没有犹豫地站起了身,阮恩急忙将那半站的身子拉住,很有些窘迫。
“我开玩笑的。”
所有的反应却仿佛早就在男人的预料中,他回头,扯起嘴角一笑,然后说“我只是去拿水而已,说了那么多,你不口渴?”
那是怎样的尴尬,阮恩吸气吐气再吸气。
我就不信我怎样也斗不过你,那个你勾一勾手指就屁颠屁颠跑到你身边的阮恩早已不复存在了。
日子长着呢,顾西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