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如果说近卫军中最让他感到讨厌的人是谁,那么多半就是守卫甲和守卫乙。
但那只是从前,如今,守卫乙为了救他而死,他对守卫乙只有心怀感激,而守卫甲吗……他不清楚。
守卫甲见到他,显然也大吃一惊,然后,他义正严词的教训了肥鲢鱼一族不忠不孝的行为。
“好一群脑满肠肥的鲢鱼!”新任近卫军统领这样骂道,“你们蒙受古龙王陛下的恩典,才能安安稳稳的活在这大河之中,陛下就是你们唯一的王者,你们怎么又来认他为王?你们这些背叛之人,陛下一定会把你们全部杀光!”
“就像对付螃蟹一族一样,你们知道我们是怎么对付螃蟹们的吧?现在你还能在大河中找到一只螃蟹嘛?”新任近卫军统领冷冷的威胁着,脸上的神情异常可怖。
他们在肥鲢鱼一族的广场上接见新任近卫军统领,因此,守卫甲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话的,当时广场上就骚动起来,很多肥鲢鱼开始窃窃私语,显然,螃蟹一族的下场让他们感到害怕。
“如果我们此时悔改,”忽然,三位首领候选人其中之一,就是那个主管文书的肥鲢鱼说道,“陛下还能宽恕我们吗?”
这个反骨仔!小鳄鱼在心中暗想,一瞬间,他恨不得将那家伙当场击毙。
在这种时候,说出这种话,对方很明显是要背叛他。
糟糕了,小鳄鱼心想,这时候,如果他是近卫军统领,一定会表现的宽宏大量,扬言陛下也心怀仁慈,可以赦免迷途归来的羔羊。
那样的话,在场所有被吓住的肥鲢鱼,一定会诚惶诚恐的宣布向他父亲效忠,那他就会失去肥鲢鱼一族的支持。
有那么一瞬间,小鳄鱼感到脑袋里空空入也,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不得不说,主管文书的首领候选人很会把握时机,在这种时候,光明正大的说出这种话来,小鳄鱼就算杀了他也无法挽回损失!
小鳄鱼转头,望向一旁的老鳟鱼,却发现老鳟鱼也是眉头紧锁,显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就连一向成竹在胸的老鳟鱼也茫然无措。
“当然不行!”出乎小鳄鱼意料的是,守卫甲竟然拒绝了赦免,新任近卫军统领一脸残酷的说道,“背叛的行为已经发生,你们的罪孽难以洗清,除非用鲜血!”
小鳄鱼着实惊呆了,他望着守卫甲,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对方竟会说出这种话。
这不是把肥鲢鱼一族往他这边推吗?这家伙傻了?
他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他转头望向老鳟鱼,却发现老鳟鱼的眸子里也满是茫然和震惊。
那真是糟糕的一刻,却也是美好的一刻。小鳄鱼眼睁睁的看着,那头主管文书的肥鲢鱼,脸色惨白的望着新任近卫军统领,肥鲢鱼的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冷汗从肥鲢鱼的额头滴落,一直流进肥鲢鱼微微张开的嘴里。
首领候选人面如死灰,更多的肥鲢鱼则是呼喝怒骂,他们对着新任近卫军统领吐口水,有人大骂着“古龙王去死”,还有人冲着小鳄鱼大喊“陛下万岁”。
“他是故意的,”忽然,老鳟鱼笃定的说,“他故意这么说的。”
“为什么?”小鳄鱼茫然的问道。
“那就要问他自己了。”老鳟鱼用一种好笑的语气说道。
于是,小鳄鱼决定去问问他。
局势的发展一如小鳄鱼所料,很快,在新任近卫军统领第三次以古龙王的名义宣判肥鲢鱼一族所有人的死刑时,肥鲢鱼们开始暴动,有人大喊着杀掉守卫甲。
小鳄鱼知道,是时候了。
于是他让肥鲢鱼们安静下来,然后走向近卫军统领。
“我的子民们都想让你去死,”两人面对面的时候,小鳄鱼这样说道,“不过,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我们是仁义之师,因此不会在这里以多欺少,将你斩杀。”
“那我可真要谢谢你,”守卫甲这样说道,然后,他的嘴巴张了张,做出一个口型,但却并没有发声。
小鳄鱼认出对方的口型,一瞬间,他心头狂跳,因为,那是一个“陛下”的口型。
他喊我陛下?小鳄鱼在心中问自己,为什么?
他想到刚才,新任近卫军统领不合常理的言行举止,一线灵光从他心头闪过,难道他想投靠我?
我得靠近他,小鳄鱼心想,最好来个密谈之类的。
于是,他对新任近卫军统领说道:
“不过,你这厮惹怒了我的子民,我必须惩罚你,那么,就按照大河流域的传统,打上一场吧。”
闻听此言,肥鲢鱼们立刻开始欢呼,到处都是“小鳄鱼陛下万岁”的呼声。
今天的守卫甲传了一声紫色的铠甲,那是为近卫军统领特制的铠甲,小鳄鱼过去一直觉得,不论是谁,只要穿上那玩意儿,看起来都像是紫菜。
新任近卫军统领拔出腰间长剑,目光凝重的望着小鳄鱼,“所有人退后,”他这样吩咐自己带来的手下,“让我来试试篡夺者的本事。”
“所有人退后,”小鳄鱼也这样吩咐,肥鲢鱼们顿时纷纷后退,广场中央出现一块巨大的空地,小鳄鱼望着守卫甲那张熟悉的面孔,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守卫乙大口吐血死去的样子,“我要看看我父亲用人的眼光如何。”
“你还知道他是你的父亲,”守卫甲用仅剩的那一只鱼鳍抓着长剑,剑尖指向小鳄鱼,“儿子篡夺父亲的王座,罪孽深重。”
“他是我的父亲不假,”难道是我想错了?他并不想投靠我,否则怎么会这样说我?“但他同时也是一个自私自利的暴君!一个不顾大河流域千万水族死活的昏君!作为他的儿子,我正要推翻来,来拯救大河流域的万民!”
“多说无益,”新任近卫军统领将长剑转了两圈,这样说道,“受死!”
说着,他直接迈大步冲向小鳄鱼,同时手中长剑用力劈下。
小鳄鱼灵巧的避过这一剑,然后,他纵身一跃,飞快的跳到守卫甲的肩头,张口咬向新任近卫军统领的脖颈。
“陛下!”忽然,他听到新任近卫军统领压低声音,这样说道。
小鳄鱼不由放慢动作,守卫甲却折剑来砍,小鳄鱼清楚的看到,这一剑力道虽大,却全无准头可言,像是随意发出,他轻松躲过,却又返身跳下,“你说什么?”一转头,他轻声的说。
守卫甲朝下劈出一剑,这一剑落在小鳄鱼身侧,“陛下,”他这样说道,“我愿做你内应,为你通风报信,关键时刻,给那老家伙雷霆一击!”
小鳄鱼心中砰砰直跳,“为什么?”他知道这个问题很傻,但还是忍不住这样问。
“守卫乙为你而死,”新任近卫军统领这样说道,“而他是我的好兄弟,我要成全他的意气。”
居然是这样……小鳄鱼想到从前,守卫甲和守卫乙的确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守卫乙也的确为他而死,那么,我该相信他吗?
战斗的结果是小恶意一脚踹飞新任近卫军统领,“你不行,”他这样说道,“个子虽然大,本事却没多少,快走,快走,免得讨死。”
广场上的肥鲢鱼都欢呼起来,小鳄鱼又听见“小鳄鱼陛下万岁”的呼声,呼声整齐而又洪亮。
“想不到你小小的身子,”守卫甲从地上狼狈的爬起来,这样说道,“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我们走!来日战场相会,再与你计较一番!”
说着,新任近卫军统领带着随从,灰溜溜的离去了,小鳄鱼也并不阻拦,如此一来,广场上的呼声更大。
这件事了结以后,小鳄鱼算是彻底得到了肥鲢鱼一族的民心,事态平息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解除了文官候选人的职务。
他又派人软禁文官候选人,直到战争结束,守卫甲今天的表现的确有些奇怪,普通肥鲢鱼可能看不出什么,但文官候选人多半看出了什么,小鳄鱼怕他去水底宫殿告状,那样的话,刚刚得到的内应就有危险了。
“我们能信任他吗?”当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小鳄鱼在上一任首领的房间里,这样问老鳟鱼。
“陛下在担心什么?”老鳟鱼这样问道。
“我怕他名义上投靠于我,实则却戏弄于我,给我些假情报,那我岂不是完了?”这是他内心的担忧,毕竟,守卫甲的态度转变来的太突然,而理由又不免有些虚无缥缈之意。
“陛下可以选择不信,”老鳟鱼这样说道,“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内应,我们只要做好我们自己的事就行了,他能帮我们,那当然是万幸,他若不能,那就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小鳄鱼这才放下心。
然后就是整军备战,由于大河流域已经多年没有战端,导致军械库里的兵器很多都坏掉了,刀都钝了,长枪杆子都腐烂了,小鳄鱼让人火速重新打造。
要是有藏宝库里的那些宝贝兵器就好了,小鳄鱼忽然这样想着。
大河流域历代王者的收藏,那是一笔不可思议的庞大财富,其中就包括许多灵光闪闪的武器,小鳄鱼小时候曾经看过,至今他还未那念念不忘那些兵器上闪烁的银光。
“要是有藏宝库里的兵器就好了,”小鳄鱼这样想着,“那样的话,一定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打赢这一仗。”
他可不是异想天开,要知道,这的确是一场可怕的战争不假,然而,只要有了那些灵光闪烁的兵器,父亲手下那些人有算什么了?龙虾一族骁勇善战,没有,但他们的壳子再硬,也不可能比发光的兵器更硬。
然而,这也只是想想罢了,小鳄鱼很清楚的知道,藏宝库已经被江言那家伙洗劫一空,就算以后他真的登基为王,那也只是一个口袋空空的王者罢了。
不过,对他来说,值得庆幸的是,江言把藏宝库洗劫一空,导致他父亲也无法动用那些兵器,否则,他也不用费心费力的纠结人手了,直接投降得了。
那之后,光阴飞纵,转眼便到了当下。
“陛下,”身边的老鳟鱼这样说道,“我们下去吧,大战要开始了。”
大战要开始了,仅仅是这么一句话,就足以让小鳄鱼心头狂跳。
根据守卫甲传回来的消息,大河流域的王者显然已经得到了龙虾一族的支持,而对于肥鲢鱼一族投向小鳄鱼,大河流域的王者显然为之感到深深的愤怒,然而也仅限于此,大鳄鱼再没有派出使者前来肥鲢鱼一族的领地。
小鳄鱼和老鳟鱼精心谋划,最终把战场选定在距离水底宫殿几里远的地方。
那是一处古战场,事实上,那就是螃蟹一族过去的领地,自从螃蟹一族的叛乱被平息后,那里的领地就变成鬼城,大河流域再也没有一只螃蟹,也没有哪个水族敢踏足那里,据说一道夜晚,那里就会传出鬼哭之声。
“这里是不是不太好?”小鳄鱼皱眉说道,“这里毕竟是曾经的反叛者的巢穴,我们选在这里起兵,政治意味上面,先差了一点……”
“的确有那么一点,”老鳟鱼对他的话表示赞同,“不过,我很熟悉那里的地形,当初的平叛战争是我一手指挥的,在那里大战我可以指挥得当。”
指挥战争的大权理所当然的交给了老鳟鱼,本来,这件事该由新党首领去做,可那头肥鲢鱼如今被小绿劈成了两半,就只能让老鳟鱼成为大将军了,老鳟鱼身经百战,作战经验十分丰富,肥鲢鱼们也都愿意信任他。
“况且,”老鳟鱼说道,“那地方远离水底宫殿,但又离的不算太远,因此,我们可以不用担心水底宫殿的可怕阵法。”
化龙关中的阵法,小鳄鱼心头凝重的想,自然,这个阵法可不是他必须要开启的那个阵法,而是守护水底宫殿的阵法,五年之前,诸王来袭的时候,正是他跳下化龙关,开启了阵法。
那阵法的威力……想到这里,小鳄鱼不禁心头沉重,那阵法的威力的确不孚众望,阵法开启之后,大河流域的王者身披神光甲胄出现,凭着一己之力,打败了陆地和天空的王者,生生扭转战局。
“那的确是个大问题,”小鳄鱼想到这里,不禁开口道,“我是说,那阵法威力太大,只要有那阵法,我父亲先天便立于不败之地,他绝不会放弃那阵法,出来和我们决战,绝不会。”
如果我穿上天剑李丛云的铠甲,能不能和身披神光甲胄的父亲硬捍?他真的很想试试。
然而,天剑李丛云也曾告诉过他,那铠甲的力量有个限度,换言之,如果用的太狠,动用的次数太多,铠甲的力量就会枯竭,失去全部的防护能力。
小鳄鱼还要依靠那铠甲进入化龙关开启阵法,那阵法关系大河流域千万水族的性命,他不愿浪费铠甲的能量。
“如果我们宣布,要在那地方举办加冕仪式,他就必须得来,否则他就坐不稳王位,没有人会听他的话。”老鳟鱼这样说道。
那时候,小鳄鱼真是眼前一亮。
“但愿如此,”他这样说道,“但愿如此。”
“如果他真的率兵前来,”老鳟鱼这样说道,“那么,在螃蟹一族的故地,我有七成的把握将他击败,只要陛下您能顶住压力。”
七成的把握,小鳄鱼心头砰砰直跳,他注意到,当老鳟鱼说击败的时候,老头的两个鱼鳍都攥紧了,显然,老鳟鱼也想报仇,至于说他要顶住压力,那自然是在正面战场挡住他父亲。
“我有把握,”小鳄鱼这样说道,他已经把从冰封的圣殿中得到的丹药和灵果全部吃掉,实力突飞猛进,如果说从前他面对自己的父亲,还只能躲避拉扯,现在,他完全可以和大鳄鱼硬捍了。再加上,他还得到了一页残卷,那上面记载了一种强大的术法,名为怒风裁决,近来他常常习练,这是一门艰难深奥的术法,然而,他本就拥有风的力量,学习这术法便容易的多,如今,他已经掌握了术法的第一种运用,即驱使狂风杀敌,后面还有更高的层次,据说可以身化狂风,飞速移动,但无论他怎样苦练,都还没能掌握那个法门,不过,他有信心挡住自己的父亲,“我也要和他做个了断。”说这话时,他也攥紧小爪子,声音又沉又冷。爷爷,母亲。
“唯一要注意的是,”老鳟鱼沉声道,“事情可能会发生一些难以想象的变故。”
“什么变故?”小鳄鱼问道,“你是说,我父亲在河神庙的搜寻?”
根据守卫甲传回来的消息,大河流域的王者近来差点没把河神庙给翻过来,至于他到底在找什么,没人知道。
“他在找一块石板,”老鳟鱼这样说道,“那块石板名为河神的震怒,乃是您的曾祖父打造的石板阵法,据说可以让河神的虚影显化。”
“然后了?”小鳄鱼一脸愕然,“让河神的虚影显化有什么用?河神的虚影会帮他战斗?”
“河神的虚影会震慑住所有人,”老鳟鱼皱着眉头说道,“水族的体内流着敬畏河神的血,那虚影一出现,我们的战士就会失去战意,而如果那虚影竟与他们敌对,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倒戈。”
“还有这种事情?”小鳄鱼惊呆了,“为何我竟从未听说过?曾祖父,就是我爷爷的父亲,他为什么打造那样一块石板?”
“自然是为了更好的掌控大河流域,”老鳟鱼这样答道,“只可惜弄巧成拙,你曾祖父他……并不是一位太过贤明的王者,你明白吗?”
“怎么会?”小鳄鱼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史书上说,他励精图治,完成了大河对天空的反攻,差点占领鹰巢。”
“那只是美谈,是一方面,”老鳟鱼这样说道,“当然,他的功绩谁也无法抹杀,但在这一份功绩之后,是穷兵黩武之后的惨状,许多家庭失去了顶梁柱,由于战争,大河的财政一落千丈,那段时间,大河上下到处都有冻死饿死的人,若在以往,叛乱早就开始了,但因为有河神的震怒,导致水族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隐忍,直到最终之战失败,天空的王者用护天神羽打败了你曾祖父,败走之后,他回到大河流域,不想着如何安顿民生,却想着再度反攻,于是,即便是河神的震怒也无法再震慑饥饿的水族,大河流域有史以来最为浩大的叛乱开始了,史称十族叛乱。”
“十族叛乱?”小鳄鱼感觉整个世界都颠倒了,他从未听说过什么十族叛乱,史书上没有这样的记载,但老鳟鱼是绝不会胡说的,“为什么我从未听说过?”
“河神有灵,”老鳟鱼说道,“当浩浩荡荡的叛军兵临水底宫殿的时候,你曾祖父愤怒的拿出石板,然而,这一次,面对怒气冲冲的十族联盟,仿佛是河神也不震慑了,石板自行离去,化光落入河神庙中。”
“自行离开了?”小鳄鱼的嘴张的大大的。
和小绿一样,像他这样的年轻人,如今不怎么信奉河神了,很多时候嘴上虽然也喊着河神保佑,但心里其实不抱希望,可是,老鳟鱼说的这个传说,显然与他的认知不大符合。
“后来他们推翻了你曾祖父的逃统治,另立了你祖父,由于他们没有自立为王,又因为你曾祖父是邪恶的那一方,因此史书不曾记载这次叛乱。”
“所以说,”小鳄鱼彻底明白了,“如果我父亲找到那块石板,他就可以震慑我的军队……”
“这是我们唯一要担心的事情,”老鳟鱼沉声道,“不过,一切还是按原计划行动,关于那块那块石板,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你父亲没找到它。”
回到当下,小鳄鱼最后望了高天上挨挨挤挤的大星一眼,转身游向大河深处,大战要开始了,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不知以后是否还能再见这星空?
大概不能,因为即便战胜,他也要去化龙关下走一遭,而如果通道真的开启,他就要到那个叫“地球”的大世界去了,此界即将毁灭,这将是他最后一次在大河之上仰望星空,不知为何,这一刻,他热泪盈眶。
一切都如约进行,在两位首领候选人的带领下,肥鲢鱼一族的一千二百名士兵出发前往螃蟹一族的领地,他们手上的武器大多是刚刚修补好的,身上的铠甲则显得有些破烂。
小鳄鱼不禁有些心酸,他多想给这些人配备更好的武器和防具?他们可能会流血,可能会死去,穿着破烂的防具,为他战死。
大个子肥鲢鱼朝他走来,小绿看起来像是一座肉山,他手中抓着那面黄金盾牌,身上则穿着做工细致,灵光闪闪的锁甲,据说那也是江言那家伙送他的。
“陛下,”大个子肥鲢鱼走来,这样说道,与新党首领的一战,让小绿成熟了很多,现在,大个子肥鲢鱼脸上的神情镇定自若,走起路来威风凛凛,目光也锐利了许多,他走到小鳄鱼面前,躬身行礼,“待会若是打起来,我来随您冲杀。”
“好,”小鳄鱼这样答到,然后,他压低了声音,“我希望你是最勇猛的那一个。”
他把“最勇猛”这三个字咬的很重,大个子肥鲢鱼惊讶的望着他,显然也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知道了,陛下。”大个子肥鲢鱼这样答道,然后就随侍在他左右。
肥鲢鱼一族生活的假山,在大河流域中游偏下游一点点,水底宫殿则在中上游,大龙虾一族的领地在最上游,靠近大河流域源头的雪山,螃蟹一族的领地就在肥鲢鱼一族的领地和水底宫殿中间。
从肥脸鱼一族的领地,到螃蟹一族的领地,中间要经过三道深沟,两片能吃人的河床,最后再翻过一座水底小山,这一段路程并不好走,小鳄鱼更担心父亲会派人沿途偷袭,因此,他撒出许多斥候探查情况。
不过,大鳄鱼显然不准备和他野战,甚至于,根据守卫甲传回来的消息,哪怕如今小鳄鱼已经发出要在螃蟹一族的领地加冕为王的消息,大鳄鱼依旧按兵不动。
难道说,父亲真的不想放弃化龙关的阵法?小鳄鱼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不久之后,当他们小心翼翼的穿过一片吃人沼泽的时候,守卫甲发来了风信。
“我父亲出兵了,”查看风信之后,“小鳄鱼这样对老鳟鱼说道,“他们沿着真龙大道南下,直取螃蟹一族的领地,看样子是要和我们争抢建筑的掌控权。”
“那些建筑没有什么意义,”老鳟鱼这样说道,“就算被他先占领也没什么,不过,领地周围有两条深沟,可以有效的挡住东面和南面,是很重要的战略地形,你父亲也打过不少仗,他肯定知道你那深沟的作用,如果他据沟而守,我们就会陷入被动,龙虾一族虽然不爱玩弓箭,但他们是投掷长矛的好手,我们得赶快。”
“通知下去,”老鳟鱼发号施令,“把不必要的辎重都丢掉,加快速度,用最短的时间赶到那里去。”
“这样会不会有些操之过急?”小鳄鱼这样问道。
“过急?”老鳟鱼摇了摇头,“兵贵神速,如果我们慢慢走过去,他们甚至可能越过螃蟹一族的领地,在小山丘上阻击我们,居高临下的话,龙虾一族的长矛可厉害了。”
小鳄鱼点头表示赞同,事实上,他听得有些懵懂,这倒不能怪他,打仗是这世上最简单的事,也是这世上最难的事,有的人天生就会打仗,有的人永远也学不会打仗。
“再通知下去,我们兵分三路,”老鳟鱼这样说道,“让两位候选人各带二百兵力,从两侧迂回,我们从正面迎击敌军,他们伺机而动,一旦两军相接,他们立刻从两旁杀出,没有什么军队能挡住同时来自三个面的冲击。”
“如果他们逃走了?如果他们不和我们两军相接了?如果他们一味后退,只想消磨我们的实力了?”大个子肥鲢鱼颇有些不解的问道。
“那是在消磨他们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老鳟鱼说道,“士气,况且,我不是说了吗,后面有两条深沟,会把他们挡住的。”
就这样,他们兵分三路,小鳄鱼和老鳟鱼带着八百肥鲢鱼士兵直取螃蟹一族的领地。
他们穿过吃人的沼泽,在深沟上方架起简易的桥梁,肥鲢鱼们一只只通过,小鳄鱼真的很害怕,他们那庞大的身子会无法保持平衡而摔下深沟。
“我想到了死刑之桥,”老鳟鱼颇有些感慨的说道,“陛下,您是上天派来拯救大河流域的,您是河神显灵的结果,自从您穿过死刑之桥以后,我就无比确认。”
小鳄鱼想到那时的情形,死刑之桥的确恐怖异常,一根细细的圆木,左右晃动不停,圆木还湿滑无比,小鳄鱼两次摔落,能活下来真是万幸。
他是最后一个通过深沟的,比起肥鲢鱼们的小心翼翼,他就从容的多了,但见他昂首阔步的踏上简易的桥梁,身形一晃不晃的从桥上走过,那模样淡定的简直要让人以为他是在走通天大道。
再前方则是一座小丘,在这里,老鳟鱼谨慎的命令大军原地休整,直到派出的斥候前来回报,声称小丘上并无埋伏,老鳟鱼才再度出发。
当他们翻过小丘之后,小鳄鱼看见,前方出现一大片荒凉的土地,一些建筑零散的分布在大地之上,远处则是两条深沟。
“这就是螃蟹一族的领地吗?”小鳄鱼有些怔怔的望着远处荒凉的土地。
他看到,那些建筑都残破不堪了,道路因为年久失修,早已坑坑洼洼,很难想象这里曾经是个繁华的所在,因为如今这里只剩荒凉和寂静。
小鳄鱼终于明白,为什么没有水族愿意来这里,一来是道路艰险难行,二来则是,这地方实在有些恐怖,那些残破不堪的建筑的门窗像是怪物瞪大的眼睛和嘴巴,如果这个怪物允许蜘蛛在他身上拉网的话。
“蛛丝儿结满雕梁,”老鳟鱼有些感慨的说道,“当年螃蟹一族如日中天,势力强大,这个地方繁华的不可思议,由于你父亲从来不开放水底宫殿,因此这里就成了整个大河流域最繁华的所在,比起龙虾们生活的黑黝黝的洞窟,还有肥鲢鱼们的假山,螃蟹们可大气的多了,巅峰时期,这里的夜晚都是灯火通明的,只可惜一步走错,万劫不复。”
部队开始进驻螃蟹一族的领地,士兵们冲着那些废旧的建筑指指点点。
“报!”忽然,有斥候回来报告,“正前方发现大量敌军,目测数量在一千以上,带队的正是……陛下的父亲。”
来了吗?小鳄鱼心头狂跳,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身上的血都热了起来。
“一千以上是多少人?”老鳟鱼不慌不忙的问道。
“估计有一千五……”斥候回忆着,这样说道。
一千五,小鳄鱼心想,我们是八百,两倍的兵力差距,他不禁望向两侧,希望能看见分头前来的两位候选人带着军队出现,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他们直走当然快些,迂回的当然慢些。
“通知部队,”老鳟鱼这样说道,“转向西方,全速前进,并且做好战斗准备。”
“直接开打?”小鳄鱼这样问道。
“直接开打,”老鳟鱼回答的掷地有声,“必须抢在他们前面卡住位置,然后才能把他们逼向深沟。”
“问题是,”大个子肥鲢鱼说话了,“他们有一千五百人,我们却只有八百人,是我们逼他们,还是他们逼我们?”
“他们从大道上来,”老鳟鱼这样说道,“没办法和我们一样兵分两路,不管他们有多少人,他们都只是一直军队,而我们却是三只军队,他们人数占优不假,我们却是三打一,优势更大。”
“另外两支军队还在路上,”小鳄鱼说道,“他们能准时赶到嘛?”
“我们先占住位置,”老鳟鱼说道,“然后就拖时间,我不认为你父亲会直接开战,以他的性格,大概会先跟我们来个口头大战,然后你还要和他一对一单挑,再然后才是决战,这么一算下来,他们就是爬也该爬到了,而且你不要望了。”说到这里,老鳟鱼意味深长的望了小鳄鱼一眼。
我们有内应,小鳄鱼心想,是的,我们有内应。
他们穿过荒凉的市镇,很快就赶到老鳟鱼指定的地点,而于此同时,在他们对面,一支大军浩浩荡荡的走了过来。
小鳄鱼仔细打量起父亲的军队,龙虾一族走在最前面,他们身上穿着精良的铠甲,比肥鲢鱼一族的战士的铠甲好上太多,这倒也不奇怪,毕竟龙虾一族天生尚武,至今还流行搞神圣赌斗,肥鲢鱼一族则喜欢吃吃喝喝,赌斗的传统早荒废许多年了。
每一只龙虾都有面三米长,他们的铠甲颜色各异,但全都是铁皮制作,上面又烤了一层彩釉,他们的螯钳本就威力巨大,披上铠甲之后,更是无坚不摧。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大个子肥鲢鱼说道,“这些龙虾……”
“别说话,”老鳟鱼摆了摆手,这样说道,然后,他低头侧耳,似乎在倾听什么,“听,”他说,“有海螺的声音。”
小鳄鱼正为龙虾们的威武身姿暗暗叫苦,闻听此言,却就仔细倾听,果然,他也听到一股“叮叮咚咚”的声音,像是拨浪鼓,又像是流水的声音。
“你父亲准备充分,”老鳟鱼这样说道,“连海螺一族的人都找来了,不过,他找这种消失已久的生活在咸水中的水族做什么了?”
“这就是海螺发出的声音?”小鳄鱼震惊了,“我听说,他们身上背负着巨大的,好像龙卷风一样的壳子,每当他们行走的时候,风从他们的壳子里穿过,就会发出好听的声音,天啊,他们不是早就消失了吗?”
“显然没有,”老鳟鱼面色沉重的说,“管不了那么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上前去吧。”
士兵们早已停下脚步,正时候,肥鲢鱼们都抓紧手中的武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能杀人的那一块都遥遥对准了对面的敌人。
小鳄鱼一边往前走,一边继续打量着父亲的军队,除了最前面作为主力的龙虾军团,后面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杂牌军,老鳟鱼笑称他们为“杂鱼军”,倒也不全是开玩笑,那里面什么鱼都有,都少有重样的。
杂鱼军的装备就不比龙虾军团那么整齐,那么精良,事实上,许多杂鱼根本没有装备,小鳄鱼甚至怀疑这是父亲抓壮丁抓来的军队,因为他们的脸色也一脸惶恐,显然是在害怕即将到来的战斗,反观龙虾们,一个个……也是脸带惧色,为什么?小鳄鱼感到有些奇怪,龙虾一族不是最能征善战吗?或者说,他们不但善战,而且好战,面对战争,脸露惧色,可不是他们的风格啊!
“我想说……”大个子肥鲢鱼又一次试图开口说话,但这一次打断他的是小鳄鱼的父亲,大河流域的王者,古龙王陛下。
“逆子!”大河流域的王者上来就是喝骂,“你是在哪里吃了熊心豹子胆,就敢来谋朝篡位?”
小鳄鱼看到,父亲今天穿着一身金色铠甲,背后系着皂色披风,肩膀上盘踞着一龙一虎两个脑袋,胸口则是碧玉打磨成的护心宝镜。
大河流域的王者被二百多名近卫军战士拱卫在中央,守卫甲在他身侧,另一边则是父亲从前的重臣,一只老青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