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名为实在,做事也十分实在,从来不喜欢弄虚作假。
此刻,他却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欺骗了所有人。
“没事的,”他安慰自己,“有时候,我们必须弄虚作假。”
这想法一生出来,他便感到一阵恍惚,仿佛某些重要的东西,被自己亲手打碎了。
天啊,他想,我怎么能这么做了?这岂不是背叛我自己的人生信条?
不过,他只是遵循内心的感觉罢了。
过去他觉得,世上的事情十分简单,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真就是真,假就是假,所以他做事实在。
然而,此刻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却让他感到疑惑,事情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这一男一女是通缉犯,照这样来说,他们当然是坏的。
可是,他们给他的感觉,倒实在不像是穷凶极恶的坏人。
这又算什么了?当事实与他的内心产生冲突,他便不禁感到迷茫。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了?他不明白,所以只能跟着感觉走。
“住手!”
这时,林梦蝶已来到江言身旁。
江言一直在逼问司空见,压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事,直到他听见“锵锵锵”的声音,他才回过头来,便看见了林梦蝶被追砍的一幕。
这一幕让他怒火中烧,他挡在林梦蝶身前,准备迎战冲来的大胡子。
事实上,这时他也感到一阵纠结。
毫无疑问,大胡子帮过他,他喜欢大胡子的古道热肠,然而,无论如何,他必须要保护林梦蝶。
这时,他看到大胡子慢下脚步,直勾勾的盯着他。
他又听到,林梦蝶在他耳畔轻声的说:“不要紧张,我们在演戏。”
一瞬间,江言明白过来,林梦蝶之所以这么做,当然是为了洗脱大胡子的嫌疑。
这倒让他有些没想到,林梦蝶几时竟变得这样好心了?这个视人命为草芥的外星女魔头,为了帮一个蝼蚁洗脱嫌疑,竟甘心让人追砍?
不过,他这时可想不了那么多了,他在和大胡子对峙,同时大喊着:“不要再往前来了,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了!”
然后,他又一把扯过林梦蝶,仔细的检查她肩膀和后背,然后愤怒的冲着大胡子怒吼:“你砍伤了她!骨茬都露出来了!你怎么下得去手!”
他的声音真的很大,以至于整条街的人都能听见。
于是大胡子明白了,这是进阶版的弄虚作假,意图让所有人都相信,他真的砍伤了那个女逃犯,进而洗脱他的嫌疑。
想明白这一点后,他意识到,自己也必须有些表演。
于是他说:“束手就擒吧!你们逃不掉的!”
不得不说,他的言语很苍白,这些台词都是他从电视里听来的,他实在不会弄虚作假。
“不错,”这时,终于有修行者决定,加入抓捕的行列,“你们逃不掉的!”
这是一个黄衣中年人,他的头非常的大,这让他有一种聪明,他出手的时机非常巧妙。
在他看来,林梦蝶已经受了重伤,抓捕逃犯的危险便小了一半。
“钟道友,”黄衣中年人赶来,大声的说,“我来为你助阵,捉拿逃犯!”
“我们也来!”另外一些修士也赶了过来,“保护钟道友!”
毫无疑问,这些人都很聪明,他们不但瞅准了时机上前,而且还顺便讨了钟实在一个人情。
这让钟实在恼怒,他是个实在的人,不能忍受这种虚情假意。
不过,这时他也没什么办法,他总不能大声呵斥这些人,那就真有通敌的嫌疑了。
“我们走吧,”林梦蝶说,她看到一群人缓缓逼近,各色灵力的光彩,在他们手上汇聚。她又望了司空行一眼,“带上这条死狗。”
毫无疑问,这时他们的处境很糟糕,不过林梦蝶并不害怕,她什么都不怕。
“怎么走?”江言问道,他可没有林梦蝶那傲视此界的心性,因此面色凝重。
他将两个拳头握紧,体内有大星在爆碎,激荡出无穷的力量。
他在严阵以待,他不想伤害无辜的人,不过,情势危急之时,他也必须用拳头轰碎一切阻碍。
连大胡子在内,总共有七名修士,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缓缓的朝他逼近。
“赵兄,”黄衣修士说,望向另一名身材高大的修士,“久闻你体魄强横,走的炼体之路,何不打个头阵?”
“呵呵,”那身材高大的修士干笑了一声,“此子拳力强横,我恐怕打不了这个头阵。”
“怎么,赵兄不愿?”另一个修士说,想怂恿别人打头阵,“莫非是怕了?”
“钱兄不怕,”身材高大的修士反将一军,“自去打这头阵便是。”
毫无疑问,江言此前拳裂银盾,余威犹在,此刻这些人缓缓上前,都不肯做出头鸟。
他们在害怕,假如自己打了头阵,折在那逃犯手中,那岂不是便宜了其他人?
许多人都是这个想法,因此便没人敢上前了。
钟实在感到一阵烦躁,他讨厌这种气氛,他从不会有这种忧虑。
以他的性格,此刻就该直接冲上去,管他三七二十一,尽力的斗他一番。
至于能不能捉住逃犯,或者会不会身处险境,那都不在他心里。
当然,他没有那么做,那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利考虑,也不是贪生怕死,而是他觉得江言和林梦蝶不像逃犯。
有时他也会想,假如人人都像他一样,面对罪恶奋不顾身,这世上还会有罪恶嘛?
也许还会有,但一定会少很多。
同样的道理,假如所有人都不懂的什么叫忍气吞声,什么叫退一步海阔天空,所有人都暴烈如火,敢于捍卫自己的权利并为之不死不休,那么,所有人都不用忍气吞声了。
这时,林梦蝶正在告诉江言,离开这异度空间的法子。
“很简单,”她说,“在脑海中想象那八爪鱼的样子,然后告诉他你要回去。”
这么简单?江言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然后他开始尝试。
在这个过程中,他看到大胡子冲他使眼色,意思也是让他快点开溜。
江言不敢回以眼色,眼前耳目太多,他怕被人察觉出什么。
他在脑海中构想那八爪鱼的模样,下一刻,他看到那巨大的八爪鱼,它正缓缓的朝他伸出触手。
只要这触手卷住他,他就能成功的逃离此地。
那正是他强烈渴望的。
那触手近了,江言感觉松了一口气,然而下一刻,惊变抖生,那触手颤抖了一下,飞快的收回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转头望向林梦蝶,问道。
林梦蝶也有些惊骇,显然,她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逃不掉的,”这时,黄衣修士说话了,脸上带着一种胜券在握的笑容,“我联系了青楼的人,关闭了空间的出口。”
江言和林梦蝶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出了忧虑。
毫无疑问,这时,他们的处境变得很坏
这条街上满是修士,就算他们能打破七个人的重围,又能逃到哪里去了?
他们成了瓮中之鳖,只等着修士们一拥而上,或者某位强者出手,轻飘飘的捉住他们。
“哈哈,”司空见躺在地上,他被江言打的太惨了,根本不想着站起来了,不过这时他在惨笑,“你们本来是为了抓我,现在自己却被困住了,真是好笑。”
“闭嘴!”林梦蝶狠狠的踢了他一脚,踢在他的肋骨上,她的战靴是尖尖的,司空见痛的直抽冷气。
为了那小女孩的命运,她对司空见很厌恶。
在她看来,蝼蚁也是分等级的,像大胡子那种就是好一点的蝼蚁,像司空见这种就是蝼蚁中的渣滓了。
这时,江言看到,大胡子举着长刀,刀尖在空气中划出一些轨迹。
那是一个方形,像是一个铁块,或是一块石板的形状。
石板?江言立刻想到怀里的那块石板,那是司空见用以逃走的东西,他能不能拿来用了?
想到这里,他立刻摸出了那块石板。
“这是阵图,”林梦蝶说,“得先炼化才行。”
石板是珍贵的宝物,上面自然有司空见一脉留下的印记,旁人想要动用,就得炼化那印记。
“怎么炼化?”江言问道。
这时,他看到那七名修士,已经达成了协议,要一拥而上将他拿下,谁也不许退缩,否则就要承受其他人的怒火。
江言明白,这个协议一达成,接下来就是一番恶战了。
不,不是一场恶战,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无论他如何拼死抵抗,最后都一定会被捉住。
所以他一定要找到出去的法子,而手中的石板就是希望所在。
“用灵力不断的灌注它,”林梦蝶说,“直到听到‘啵’的一声轻响。”
江言点了点头,他知道怎么用灵力灌注,林梦蝶此前告诉过他。
他引导着身体里的力量,顺着手臂,一股脑的灌入石板中。
“快阻止他!”司空见大喊,江言想炼化他的师传宝物,那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他要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