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并不是错觉。
方悠然慢慢靠了过去,那人面色灰白,了无生气,看样子像是睡着了,又像……死了。
“华苓?”方悠然在他的耳边轻轻唤了声,没有反应。
她暗自抽了口气,又推了推他:“华苓,醒醒,我来陪你一起看落日了。”
卓华苓身子往旁边一偏,倒在了草丛里,他没有再回应她,也没有再看她一眼。
如果是以往,她叫他,他一定会张眼看看着她,对她微笑的。
除了卓华苓,不会有人再对她那样真诚的微笑了。
为什么,一些重要的东西,总要等到失去后,才知道珍惜?
方悠然上前紧紧拥住卓华苓,哽咽着:“傻瓜,你快点醒来跟我说说话,我现在就在你的面前,我来见你了,你快醒来!”
不管方悠然再怎么叫他晃他,而卓华苓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他便在这理想的地方,与世长辞了,永眠在这青山绿水之间,或许这对他来说才是最幸福的事情吧。
方悠然紧抱着他,没有离开。与他一起等着夜幕的降临,然后看那满天的星辰,她轻轻哼着他以前最爱听的歌。
走了么?阿慈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轻叹了口气,走了也不跟她说一声。
“阿慈,你今天都没怎么吃饭。”沈茉莉一脸关心问她。
阿慈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心情吃饭。”
沈茉莉:“是为了卓先生那件事情?别想了,各有各命,我想这是他的选择,他现在也一定过得很幸福快乐。”
阿慈:“对他来说,他这一生的幸福与快乐都太短暂了。”
沈茉莉怔忡的盯着她。看得阿慈有些不自在,“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沈茉莉:“真是没想到,表面上看着你挺冷漠一人,没想到却是这么热情肠的。”
阿慈面无表情收回了视线:“我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沈茉莉:“你已经开始习惯现在的工作与生活了吗?”
阿慈没有回答,脑海里浮现出于风眠的身影,现在已经习惯了没有他的生活了吗?
不,只是假装着习惯了吧。
阿慈那天睡得很早,也睡得很沉,卓华苓的事情带给她太多沉重的感情。她需要时间好好消化一下。
夜幕深沉,一道幽暗的身影从角落走出,晚风轻轻拂过,吹乱了那人略显凌乱的头发。
太过昏暗看得不怎么真切,只是觉得他五官立体深刻。
男人站在阿慈的窗前久久没有离开,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次日阿慈醒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她对血的气味向来很敏锐,起身走到窗前,她发现了窗台上的血迹,还有窗子底下的黑猫,已经被人将头部给绞断了。
阿慈盯着那只断了头的黑猫久久,糊乱了套了外套,跑出了房间,来到院子城,她缓缓走向了黑猫,莫明有些悲痛。
她正要伸手摸摸它时,突然手被人给握住,阿慈回头一看,只见聿明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后。
她很警惕,只是被黑猫死时的惨状引走了注意力,聿明紧拧着眉,沉声道:“别碰。”
阿慈抽回了手,有些悲伤:“怎么死的?”
聿明看着那黑猫的尸体,想了想说道:“可能是跟别的猫打断,被别的猫咬断了脖子吧?”
阿慈摇了摇头,“不可能,你看它的脖子伤口,如果真的是野兽或者是别的野猫咬断的脖子,伤口的切面不可能这么整齐。”
聿明凑上前仔细看了看,轻应了声:“好像是被什么绳子给用力的绞断了脖子。是谁会这么残忍?’
阿慈沉默了许久,说道:“我去埋了它。”
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情绪,但是聿明跟在她身边这么久,能感觉到她现在很悲伤。
小黑陪着她这么久,少说也有一两年了,突然就这么死了,离开了她,她一定会伤心的吧。
聿明起身道:“我去把小黑的尸体给埋了,你别伤心了,雪莉姐姐让我叫你去吃早饭。”
“嗯,谢谢。”阿慈轻轻道了声谢,埋着头进了屋内。
聿明看着那黑猫的尸体,找来了铁锹挖了一个土坑,将猫给好生的埋了。
阿慈那几天的情绪一直很低落,聿明也一脸的心事重生。
雪莉问了问聿明:“最近这几天,你和阿慈小姐都怎么了?”
聿明仰着脸问雪莉:“阿慈的猫死了,也不知道是谁杀死的,虽然她没有哭也没有表现出很伤心,但是我觉得她肯定很难过,我想再送她一只猫。”
雪莉想了想说:“猫其实很野的,稍不看好就会跑出去,你想讨她开心,不如送她别的东西?”
聿明一拍手掌叫道:“有了,我现在就去办。”
说着风风火火的往外跑去,雪莉叫都叫不住他,看来聿明对阿慈真的很上心啊。
阿慈下课准备回家时,看到校门口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等着她。
阿慈本想绕着道儿走,但是那人已经看到了自己。朝她跑了过来。
“阿慈姐姐。”
“你找我有事?”阿慈也未看童言,毕竟于风眠的死,她一直都深深的放在了心里,从来都没有释怀过。
童言也知道她没有好脸色给自己看,所以并不在意,至少那个碍眼的家伙已经死了。
“我等了你好一会儿了。今天确实有些事找你,要不然去前面的公园里散散步吧?”
阿慈看了眼时间,现在下午四点半,时间不算太晚,她想了想便同意了。
与他一道儿漫步在公园里,阿慈却再也找不回以前与童言在一起那种默契的感觉了,可能他们分别的太久,可能他们已经长大,所以彼此都变了。
“阿慈姐姐,这段时间没有来找你,你有没有想我?”
阿慈:“这段时间我很忙,没有时间想别的无关紧要的东西。”
听到这句话,童言有些受到了打击,无奈一笑:“这句话可真伤感情,我以为我们是彼此的唯一呢。”
阿慈疑惑的看着童言:“你不是早应该明白,我们之间不可能再回到之前,更不可能会是彼上的唯一了。”
童言轻叹了口气:“我虽然现在的想法很幼稚,但是我真的很想与阿慈姐姐再回到从前。就算回不到从前,也请阿慈姐姐别再拒我于千里之外。”
阿慈:“在你对于风眠动手之前,你不是早已做好了与我分道扬镳的准备了吗?”
童言:“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与阿慈姐姐分开,而且这一切都是阿慈姐姐的错!”
阿慈拧着眉,有些厌恶的看着童言:“我的错?”
童言恨声道:“对,难道不是阿慈姐姐的错吗?以前阿慈姐姐说过,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我们就是彼此的唯一,可是自从出现那个于风眠之后,你所有的心思都在他那里,他本来就该死,如果你不是这样,我也不至于会算计于风眠那个废人了。”
“童言,我警告你闭嘴。”阿慈眼底闪过一丝杀气。
童言与她狠戾的眸光相遇,乖乖的闭上了嘴,他对阿慈除了有爱慕,还有一些敬畏,这是从童年开始便已经种在灵魂深处,无法轻易更改的。
“我要回家了。”
“阿慈姐姐。”童言叫住了她:“你确实找你有事情,你还记得之前我对你说过,好像有人在跟着我吗?”
阿慈顿住步子,回头看向童言:“你看到那个人了?”
童言摇了摇头:“没有看到,但是他给我留了一些讯息,我觉得有必要要告诉你。”
说着童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宠物项圈,阿慈怔愣的盯着项圈久久,才伸手接了过来。
“你怎么会有小黑的项圈?”小黑死的时候,脖子与身子是分开的,所以当时也没有注意项圈的下落,没想到竟然会在童言这里。
童言:“我昨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项圈放在了我的窗前。因为我以前我去山庄时,看到过那只黑猫,还抱过它,所以一眼便认出了这个项圈。我当时本想第一时间来找你的,但是学业上的一些事情耽搁了。”
阿慈摩挲着手上的项圈眸光阴冷,“是他杀死了小黑。”
童言不由得疑惑:“他是谁?”
阿慈:“我没有见过他,但是能感觉到他一直潜伏在我的身边,不,切确的说,以前一直潜伏在于风眠的身边,他就像无处不在的影子。没有人知道他藏在哪里。”
不知为何,什么情景没见过的童言,竟然在此时打了一个冷颤,“从来没有这么一个人,会如此懂得隐藏自己,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阿慈摇了摇头:“我暂时也只是猜测,现在也想不出别的,我回头再与你联系。”
童言一脸担心:“可是我总觉得,他这次最终目的,也许是你。”
阿慈顿住步子。冷笑了声:“不止是我,还有你,这次他只是给我们的一个小小的警告,不过不用担心,我是不会让他得逞的。”
阿慈的笑容,让童言很有安全感,小时候便是这样,只要有阿慈姐姐在身边,便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
“那晚上我们再电话联系。”童言目送着阿慈离开,久久才收回了视线。
他没有打车。而是像那天晚上,沿着漆黑的巷子慢慢的向前走着。
如果那人真的对他有企图,这一次说不定就已经跟在了他的身边呢?
如同阿慈那般,童言的警惕性也比一般常人要强得多,在黑暗的巷子里走了没多久,他便发觉身后有人正在跟着他。
大概在十米之外,他的步子放慢了许多,笑道:“我知道你今天也跟在了我的身后,你不用再躲了,阵风来吧。”
童言等了好一会儿。那人并没有出来。童言回头看去,一片沉寂,有时候他觉得可能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其实是真的没有人跟在他的身后,都是他神经太过紧张所以幻想出来的?
童言暗自叹息了声,默然的收回了视线,正准备转身离开时,身后响起一道暗哑破碎的嗓音。
“我有话要对你说。”
那声音如同从地狱深渊传来出的,听得让人毛骨梀然。童言正准备要回头看,那人扼制了他:“别回头。”
童言僵硬着身体,那人继续说道:“好孩子。千万不要回头。我是为了你好,如果你看到了我的模样,我会杀了你。”
童言声线有些颤抖,问他:“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
那神秘人低笑了声:“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但是我能帮你拿到你想要的东西。”
童言全然没有当一回事,冷笑了声:“我想的东西向来靠自己的双手赢得,不稀罕别人给我。”
“听起来你很有骨气。”那人虽被人拂了面子,却也一点也不生气,说道:“有些东西,你仅凭一人是永远得不到的。”
童言正要回头看他。那人再次喝止:“我说过不要回头看我,这对你没什么好处,年轻人,你该听我的劝告。”
童言再一次忍住了,“你一直躲在暗中观察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那人笑了笑:“觉得你很有趣,值得我观察呢,而且我对你满是友好。”
这个人给童言的感觉非常的不妙,总觉得比起他以往接触的任何一个人,都是危险三分。
“先生,你不如直接说出你此行前来的目的。”
见童言终于检了口。那人笑道:“我能帮你,得到你想要的阿慈。”
童言身体一颤,她确实很想要阿慈,想要让她一辈子都陪在自己的身边,可是他也明白,阿慈绝对不会那种任人轻易摆布的。
那人见童言久久都没有说话,于是再次努力的想要说服她:“如果你真的想征服阿慈,只有我帮你,你才能将她留在你的身边。”
童言无奈:“如果我拒绝你的提议呢?”
那人笑道:“那也没有关系,我会杀了你。”
“杀了我?”童言笑了出来:“你现在要怎么杀我?恐怕你自身都难保了吧。何况是这个时候。”
那人轻叹了口气:“你把事情想得真简单,阿慈是个很危险的孩子呢,比你要危险得多,你不可能赢得过她,仅凭你自己的手段,是没办法接近她的。而且她说要抛弃你,你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力吧?”
童言咽下喉间的苦涩,那人确实说得对,这句话深深的戳中了他的痛处。
“你是说,我只要乖乖听你的话。与你合作,你就能帮我征服阿慈,让她听我的话?”
“没错。”
童言沉默了一会儿:“我能好好想想吗?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害阿慈姐姐。”
“可是当你对于风眠出手的时候,她就已经将你当成了敌人,你不再跟她是最亲密的人了。”
童言双手紧握成拳,他不知道如果硬要阿慈从于风眠和他之间选择,她会不会丢下自己,去找于风眠?想到这里,童言便很不甘心。
“好,我答应你,与你合作,不过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那人满意的低笑了两声:“现在你什么也别做,只管等我消息就好了。”
童言:“但是我该怎么联系你呢?我现在能回头看看你的模样吗?”
久久得不到回应……
童言深吸了口气,回头看去,只见漆黑的巷子里,除了他自己,便空无一人,昏黄的路灯将他的身影拉长,巷子湿冷诡异,童言背脊有些发凉。加快了步子离开了巷子。
阿慈回去的时候,聿明注意到她的心情很好。
聿明便趁此将买来的小东西拿到了她的面前,原来是一只红毛鹦鹉,而且还会说话。
聿明逗了逗鹦鹉:“小红,叫姐姐。漂亮的姐姐。”
红毛鹦鹉很听话,扯着嗓子学人叫着:“姐姐,漂亮的姐姐,姐姐……漂亮的姐姐。”
阿慈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玩意儿,以前只在电视里看到过会说话的鹦鹉。
她伸手摸了摸鹦鹉的头,鹦鹉很温顺。任她摸了。
“你从哪里得来的这小东西?”阿慈疑惑的问他。想要买到会说话的鹦鹉,很难得。
“我认识一个养鸟的人,从他那里买来的,而且他这鹦鹉训练了好多年,才学会说会呢。”
阿慈:“我很喜欢你送我的东西。”
聿明失笑:“你喜欢就好,看你的心情不错哦。”
阿慈轻啜了口茶,举手投足间,让聿明微微失神,他仿佛在阿慈的身上看到了于风眠的影子。
“我在放学的时候,遇到了童言。”
提到童言。聿明的心情并不是那么美好,“哦,那他跟你说什么了?”
阿慈吹拂着茶水漂浮的嫩绿尖芽,笑道:“还没有说什么,但是晚上会聊聊。”
聿明默了一会儿,才提醒了句:“我觉得他那人很自我,而且对姐姐你心思不纯,会不会他在打什么主意?”
阿慈:“就怕他不打主意呢。”
聿明眸光沉了沉:“姐姐是什么意思?”
阿慈:“过一段时间你就明白了,现在不方便说。”
聿明看着阿慈,那讳莫如深的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他总是无法看透阿慈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有时候快要追小她的想法时,却发现她已经在暗中做完了一切准备。
当晚阿慈与童言聊了一些。
都是围绕着那个黑影的事情,也没有聊其它的。
童言说道:“今天回去的时候,我好像又感觉到他跟在我的身后。”
阿慈:“他有跟你说话吗?”
童言:“怎么可能呢?如果可以,我倒是想与他多聊几句呢。”
阿慈轻叹了口气:“这样吗?”
童言:“你要睡觉了吗?”
阿慈:“言言,我要去一个地方。”
童言疑惑:“什么地方?”
阿慈:“于风眠掉下去的地方,我知道他们在那里找到了一副空棺,那个叫魏鸣的男人,一直下落不明。”
童言:“可是警察不是什么也没有找到吗?你过去那里,又有找到什么?”
阿慈:“警察找不到,不代表我找不到,我从来都不相信别人,我只相信自己。”
童言默了一会儿,问她:“一定要去吗?”
阿慈十分坚定的说道:“一定要去。”
童言:“好,我跟你一起去。”
阿慈疑虑了会儿:“你那边不碍事吗?”
童言:“什么都比不上阿慈姐姐重要,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阿慈姐姐,你睡吧,晚安。”
“嗯,晚安。”阿慈挂断电话,凝着眉,瞪大着双眼看着天花板,久久没有入眠。
聿明听说阿慈要与童言一起去查魏鸣的下落,于是激动的不断央求着阿慈,让他也一并跟过去。
阿慈无奈:“不是不想带你去,而不是不能去。”
聿明:“为什么不能?童言能,我就能,而且我会比童言做得更好。”
阿慈:“这其中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总觉得这一次会无比的危险。比以往都要危险,于风眠为此生死不明,我未必能比他厉害,全身而退。”
聿明眉头沉了沉:“到底是什么危险?我不信那个魏鸣真有那么厉害?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既然都是死了的人,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这么忌讳?”
阿慈:“聿明,听我的话。”
迎着阿慈坚决的眼眸,聿明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我听你的话就是。”
阿慈并没有骗聿明,也不是小瞧他不如童言,而是这次旅程。不宜带多余的人过去,否则人多了,藏在暗中的杀手投鼠忌器,她反而不容易引他上勾呢。
三日后,阿慈得到了一个月的假,她与童言约好,租车一道过去那边。
开车的司机是童言找来的,司机姓黄,也不知道全名,他们都叫他黄师傅。
黄师傅以前在出租车公司上班,但是前几年出一些事情被开除了,他便自己买了一辆车载客人,一般走长途。
童言给了他两倍的价格,让他没再载多余的人。
但是当天到的时候,那黄师傅还是带了一个人,童言有些不高兴,“不是说好,这一路除了我们俩个客人,你不载其他的客人了吗?”
那黄师傅无奈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啊,聿先生,他不是别人,他是我十岁的小侄子,因为生了病没有上学,父母这俩天又都出差了,只得由我带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