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魏鸣这种过份的依赖,让俞隐冬有些无可奈何,可是这么多年来,他不知道怎么拒绝魏鸣。
魏家人对他的索求,就像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就像一个奴隶,被压迫久了,已经忘了反抗。
俞隐冬甚至在想,这辈子就这样老实的当个钢琴老师,不会再与魏家牵扯上什么。
如果真的与寇香顺利的话,他会永远和寇香在一起。
但是后来他才发现,他把这一切想得太过简单,而且这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想,事实上寇香对他,从来只当成一个过客吧。
自从那次寇香与魏鸣见过之后,他们之间便联系得比较少了。
俞隐冬打电话约寇香出来,寇香也总是说他没有时间。
俞隐冬几次去她的教室门口堵她,但是都没有堵到人。
他隐隐有了些不好的预感,明明知道再去找她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但是他觉得他得对这段感情负责。
既然已经开始了,那就好好结束。
他给寇香发了一条短信,大抵还是约她出来见一面的意思。过了一天,寇香终于回了他的短信。
他们约见在经常去的一间咖啡馆里。
寇香对他的态度十分冷淡,但是俞隐冬不在乎,至少他曾经爱过,是真心的,哪怕她现在不爱了,他也想彼此好聚好散。
“最近过得怎么样?”俞隐冬问她。
寇香没有抬眼看他,只道:“其实我也很早之前想找你谈谈,但是不知道该怎么与你开口,对不起小冬,我不是故意躲着不见你的。这一切,都超出了我所能控制的。”
俞隐冬轻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寇香声色沙哑:“对不起,我本来以为自己是爱你的,可是直到遇上他,我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并不是爱。小冬,你真的很好。懂得照顾人,心地善良,爱帮助别人,而且还很有才华,这些都是你的优点,但是……”
俞隐冬:“但是就是不喜欢我了?对吧?”
寇香别开了脸:“小冬,我知道你心里很不舒服,但是请你别也再为了我,让自己难过。”
俞隐冬搅拌着杯里的咖啡,默了许久才鼓起勇气问她:“他是谁?我认识吗?”
寇香握杯的手狠狠抖了下,吱吱唔唔了半晌。“不,你,你不认识。”
俞隐冬:“他比我对你好吗?”
寇香红了眼眶:“小冬,你别这样。”
俞隐冬:“我之前对你说过,从我生下来的第一天,就被我的父母给抛弃了,寇香,我很难去相信一个人,但是我愿意相信你。我曾以为,和你在一起就会是一辈子的事情,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原来不是。在一起一辈子的事情,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
寇香摇了摇头:“你太傻了!一辈子这么长,谁又能保证以后?小冬,是我对不起你,把我忘了吧。”
之后,俞隐冬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魏鸣找他给他写新的曲子。
“过一段时间,国内有一场青少年的钢琴比赛,拿到冠军的,可以加入国内音乐协会,作为代表参加国外的音乐家演奏的机会。”
俞隐冬猛然抬头看向他,“新曲子,什么时候要?”
“嗯……越快越好。不过我看你最近是不是状态很差?”魏鸣关心的摸了摸他憔悴的脸。
俞隐冬不自在的躲了开来,“我不知道能不能写出来,魏鸣,你能不能找别人?”
“不,别人的我都不要,我只演奏你写的曲子。”魏鸣一脸坚决。
俞隐冬无奈:“可是我最近没什么灵感。”
魏鸣:“那我就不参加比赛了。”
又是这种言论。俞隐冬也不知道被点燃了哪根神经,一下子就愤怒了起来。
“魏鸣,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任性?!”
魏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你为什么要对我生气?是因为我找你写曲子?如果你不喜欢,就算了。我说过,只弹奏你给我写的曲子,反正参加比赛本来就对我不重要!”
“那你就别参加!!”俞隐冬推开了魏鸣,转身离开了。
之后魏老爷子找了俞隐冬谈话,书房内的气氛很严峻,魏老爷子气他的表情透着寒意。
“你心里不平衡,不想帮小鸣,我也能谅解。至少魏家养你这么多年,你也应该回报一下,这样吧,你帮魏鸣最后一次,之后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
“真的是最后一次?”俞隐冬听到这最后的赦免,像是无形的救赎,只要能摆脱魏家,似乎这最后一次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没错,小鸣有了这个机会,也可以说他在国内甚至在国际上的音乐家的地位不可动摇了。人都有茫目跟从的劣根性,即使小鸣的才华不如你,但是在演奏舞台表现上,都比你出色得多。”
“我答应。”俞隐冬几乎想都没想,便答应了下来。
俞隐冬也是揭尽所能,呕心沥血的为他谱了最后一支钢琴曲,送给他的那天,正好是他十八岁的生日。
魏鸣当着他的面,给他弹奏了一遍,他的手法已经越来越熟练精妙。
俞隐冬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演奏着钢琴曲的魏鸣,过往那十年如放映机般在脑海匆匆而过,不知不觉的竟红了眼睛。
一曲毕,魏鸣走到了他的跟前,笑问道:“我弹得怎么样?”
俞隐冬:“很棒。”
魏鸣在他的跟前蹲下,仰着精致的脸就那样盯着他看,“我知道了你与爸爸的交易,这是你写给我的最后一首曲子,对吗?”
俞隐冬:“魏鸣,我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没有谁愿意当别人一辈子的影子,我想做我自己,去过我自己想要的人生。”
魏鸣:“可是我们发过誓,要一辈子在一起,而你就这样将我丢下,要一个人走了吗?”
俞隐冬:“以后你会有成功的事业与人生,你会遇到自己爱的人,我的存之,对你来说,其实根本无足轻重。”
魏鸣嗤笑了声:“你根本就不明白,你在我的心里,并不是无足轻重这样。你比谁都重要,除了你,我可以谁都不要。”
俞隐冬狠抽了口气:“你要在说一些奇怪的话。”
“在你的眼里,我总是说些奇怪的话,做些奇怪的事,我是不正常的!对不对?!”魏鸣凄然一笑:“小冬,是你一开始允诺了我,永远都不离开!”
俞隐冬越来越反感这种感觉,像是被人强制的按压在刑台上,喘不过气来。
“童年时说过的一些玩笑话,你不用当真,再说,我和你本来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俞隐冬与他擦身而过,似是想到什么,又说道:“没有谁有义务要陪着谁一辈子,魏鸣,你应该为自己活着。”
魏鸣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他发狂的嘶喊了声,双眼绯红,浑身激烈的颤抖着。
“俞隐冬!!你别忘了,你别忘了!!你进入学院都是我的功劳,因为我你才能进入学院,因为我,你才有机会学习钢琴,你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在你最落魄的时候,是我魏鸣给了你一切,凭什么你现在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
俞隐冬看着发狂的魏鸣,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冷血还是已经麻痹了神经。硬下了心肠,看着他歇斯底里,他无动于衷。
“魏鸣,你现在的样子真丑。”
魏鸣慌乱的擦掉了脸上的泪水,慌张又满是恐惧,上前拽过了俞隐冬的手臂。
“别离开我,小冬,我除了你一个朋友,再也没有别人了,只有你才是懂我的,只有你配与我并肩而行。我求你……”
“魏鸣,你不该是这样。”俞隐冬绝情的抽回了手臂,默然看了他一眼,转身不再回头。
之后,除了有音乐上的交流,以及比赛的事宜,他们之间再无任何连系。
魏鸣要去比赛的前一天,找到了俞隐冬,给了他一张门票,“这是入场券,位置也比较好,我希望你能到场,我希望你看到我为你弹奏时的模样。那首曲子是你谱给我的,所以我想弹给你听。”
“我不会去的。”俞隐冬挥开了他的手,那张券掉落在地板上。
魏鸣想了想,弯腰捡起了入场券,“如果你没有去,那我的演奏便失去了所有的意义,我说过,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所以才存在,小冬,你来或者不来,我都会在现场等你。”
“魏鸣,你是不是疯了?!”俞隐冬夺过他手里的票,当着他的面撕了个粉碎,“我再说最后一次,我,不会去!你随意!”
事实证明,魏鸣确实就是个疯子。
那样的场面,那么多权威的评委,还有上千的听众,他安静的坐在钢琴前,一直那样坐着,似乎在等着谁。
场面一度失控,混乱……
然而魏鸣像是个置身事外的人,笑看着这一切混乱,与他无关,皆与他无关。
后台。魏老爷子不断的拨打着俞隐冬的电话,从儿子表现的情况来看,这个俞隐冬将是他们魏家一辈子都踹不开的瘤子。
不切,这颗瘤子会疼,切了,死得只会更快。
医生说了,魏鸣先天就存在情感上的障碍,这是一种病,一种只能是俞隐冬会医好的疾病。
甚至他们弄不清楚,这究竟是遗传基因有问题,还是他的精神上有障碍。只知道魏鸣的世界里,只有俞隐冬的存在。
最后的一通电话话掐断。魏老爷子愤怒的摔掉了手里的手机,“俞隐冬,你竟敢挂我的电话!!小鸣要是毁了,你这辈子也别想好过!”
话音刚落,外边响起了钢琴曲,那是俞隐冬最后谱给他的曲子,俞隐冬到现场了?
魏老爷子跑出去看了看情况,只见观众席后,那道人影正远远的站在那里,看着演奏台上的那人。
而那人正看着他,弹奏出悠扬的钢琴曲,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直到魏鸣的演奏完毕。俞隐冬才离开了演奏厅。
他看不懂魏鸣,疯狂至此的行为,像是百试百灵的威胁,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俞隐冬甚至觉得,自己的人生完蛋了。
因为魏家的人,就像是幽魂,缠着他越缚越紧。
或许,只有他死了,才有可能得到真正的解脱。
魏鸣得到了去芬兰开个人演奏会的机会,那是无比的荣耀,而对于生为影子的俞隐冬。可望而不可及。
没多久,学院流传着一个不堪的言论,寇香怀孕了,甚至还经常逃课,好几次被通报批评。
俞隐冬去找过寇香一次,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寇香与之前判若两人,如果以前她是向阳的花,那么现在她就像是黑暗中滋生的野藤,束缚了她的心与魂。
“与你都没有关系,俞隐冬,你最好别再来找我。否则,只会连累你自己。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见她要走,俞隐冬追了上去,寇香愤怒的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俞隐冬:“我只是想关心一下你。”
“关心我?”寇香冷嗤,“我谢谢你,不用你假情假义,我之前抛弃你找了别的男人,你很不甘心吧?看到我现在落魄,所有人都在背地里嘲笑我,讽刺我,你是不是也想来亲眼看看我不堪的样子?”
“小香,你为什么要这么看我?你明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俞隐冬愤愤道:“就算我们不能在一起了。但是就不能做朋友吗?我当时问你,他是不是比我好?如果是,我心甘情愿退出这场感情,但是很显然,不是这样的。”
“俞隐冬,你当你自己是谁啊?真是可笑。”寇香像是看一只可怜虫般看着他,嘲讽的笑了声,转身大步离开了。
俞隐冬本想,可能这辈子寇香都不会想见到自己,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凌晨一点,俞隐冬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那端传来痛苦的嘶喊与哭声。
“小冬,小冬……救救我,救救我……”
俞隐冬猛的从床上翻身而起:“小香,小香你怎么了?”
“好疼,我流了好多血……小冬,我不知道……不知道还能找谁,我,我真的好害怕……我会不会死掉?”
“小香,你在哪里?别怕,我现在就来找你!”
俞隐冬不顾一切的冒雨来到寇香独自生活的公寓,破门而入,看到昏迷在地上的寇香。地板上的血都快淌成了小河。
当时他什么都未多想,抱起寇香就往医院跑去。
“振作点,小香,你不会有事的!”
寇香看到在雨中拼命狂奔的俞隐冬,哽咽道:“小冬,我真是这个世界上最蠢的女人。”
俞隐冬将她送到医院,直到看着她推进了手术室,才脱力的沿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他的双手还沾染上了她的血,希望她能平安。
等到天将明,寇香推出了手术室,医生说母子平安,只是孩子不足月。必需先放在恒温箱里一段时间,等体征稳定了,才能抱出来。
“我没想要这个孩子。”寇香呢喃着,拒绝了俞隐冬递来的那调羹粥。
俞隐冬想了想,将粥搁到了桌上,“孩子已经出生了,是个男孩。这是无法再改变的事实,你怎么打算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你,但是别丢掉他,没有爸爸妈妈的孩子,真的很可怜。”
寇香看着俞隐冬,双眼含着泪水:“我记得你说过,八岁之前是在孤儿院生活的。”
“是,可是孤儿院的孩子,每天都渴望着能离开那个地方,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寇香沉默了许久,才说:“我不会丢掉他。”
听到他这么说,俞隐冬才舒了口气:“我见证了他来到这个世上,以后我也有一部分责任让他快乐的成长,小香,振作起来。”
“隐冬……”寇香看着他欲言又止,“你真的没必要做到这个份上,我们已经没有可能了。”
俞隐冬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还喜欢他嘛。没关系,喜欢一个人不是非得让她喜欢我,或者去占有她的一切,因为我也不喜欢这种感觉,那简直糟糕透了。”
“隐冬……”寇香哽咽出声,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滚落,“你能不能抱抱我?”
“好。”他极尽温柔的抱过寇香,轻哄着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没关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俞隐冬一直照顾着她与孩子出院,甚至无条件的在经济上支援着他。
寇香一度也觉得,是啊。这一切都会过去的,她会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她甚至觉得,这辈子不要再爱上什么人,与俞隐冬在一起,她一定会非常的幸福。
直到那一天,有个不速之客登门造访。
俞隐冬去开了门,当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是魏鸣时,他错锷了半晌,甚至还傻傻的问了句:“你怎么……会来这里?”
魏鸣冲他浅笑:“来看看你心爱的女人,现在过得如何了?”
“跟你无关。”
魏鸣见他要关门,快他一步用脚卡住了门口,挤身进了屋内。“小冬,这句话就不对了,你怎么知道跟我无关?难道她什么都没有对你说吗?”
“说什么?”俞隐冬背后瘆出一层冷汗,“该死的,魏鸣!!”
“俞隐冬,你想干什么?”魏鸣挑衅的目光冷冷的打量着他,带着几分戏谑。
俞隐冬从来都不敢违背他,甚至从来没想过会与魏鸣大打出手的那一天,但是他真的无法再忍耐,那一拳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打在了他那张漂亮精致的脸上。
魏鸣咬着牙闷哼了声倒在了地上,嘴角的鲜丝不断流出。俞隐冬冲上前扣过他的领子,失控的质问着他:“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
“傻子。”魏鸣低低的笑了声:“我说过的,我的东西就是你的,当然,你的东西我也应该有享用的权利,不是吗?你别想把我撇开,这辈子,你永远都无法将我撇开!”
“你这个疯子!!”
“哈哈哈哈哈哈……”魏鸣笑了出来,“对,我就是个疯子。小冬,你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凶我,太不应该了。”
俞隐冬松开了手,软瘫在地上,嘲讽一笑,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魏鸣见他这样抓过他他的手,查看他的伤,责备道:“你要打就打我,干什么跟自己过不去?小冬,跟我回家吧,我会对你好的。”
“滚,滚开!滚!!”俞隐冬像是触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猛的推开了他。
魏鸣从来没见过他反抗得这么激烈的模样,有些慌了。此时室内的孩子被他们吵醒,寇香从室内走了出来。
当看到魏鸣时,整个人呆滞在当场,瞪大着双眼不知所措。
魏鸣笑了笑:“我来看孩子的,是我们的儿子!呵呵呵……”
“魏鸣……”寇香眼里带着恨意,“你不是都不要我和孩子了?你现在又来做什么?!”
魏鸣目光轻轻瞥了眼俞隐冬,满是无奈:“谁叫小冬那么在乎你跟这个小杂种?所以我就来看看。”
“杂种?”寇香不敢相信的瞪着眼看着他,“他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能用杂种这样的词汇来称呼自己的孩子?”
“我可没承认过,他跟我有什么关系。”魏鸣冷漠的模样,将寇香最后的一丝希望彻底的击溃。
“你真是个冷血动物。”寇香恨声的斥责着。
突然魏鸣低笑了起来,对俞隐冬说道:“你看到了吗?你心爱的女人,给我生了孩子。这么一个下贱脏脏,毫无羞耻心的女人,你还爱她吗?”
“明知道我跟你的关系,可是我诱惑几下,她还是跟我上了床,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这个女人可没有想起你的存在。”
“小冬,你别再执迷不悟了,这种女人值得吗?我还以为她有多好,原来也不过如此。真是浪费我的时间和感情。”
寇香满是羞愧的看向俞隐冬,“隐冬,对不起。我……我不是……”
“不是什么?”俞隐冬的声音极为平静,“不是故意的?也不是故意要隐瞒我的?”
寇香脱力的跪倒在地,掩面哭泣:“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对不起……”
俞隐冬漠然的看着她与魏鸣,“够了,你们……真叫我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