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团(下)
东子说在地底看到了一幅画。这让我非常惊奇:“你不是吹牛逼吧?”我真觉得他在和我侃大山,难道不成还真有什么地底艺术家的存在?
“我还能骗你怎的,就在那屋子的墙上,真有幅壁画,我出来后还专门去了好几趟新华书店,也是查了资料的,这种壁画一般都出现在古代贵族的墓室里,一般用来记录墓主人生前的牛逼事迹的。”
本来以为是个自然的地下洞窟没想到还是个人文景观,那时候还没有盗墓小说,对于这些东西大家都不是耳熟能详的,但对于坟墓的天然好奇心还是我兴趣大涨:“这么说,那是古代人的坟墓了?”东子挠挠头:“我也搞不懂,屋子里除了墙上有幅画,其他啥也没有,坟墓怎么也得有个棺材吧,我找了一圈连个骨灰盒都没有。”
他说的这个我当时完全不懂,难不成真是古代艺术家留下的画展?我这么想是因为我有个远房表姐就是画画的,跟我家关系不错,她在沈阳办过一次画展,还专门带我去见识过。
“那画老大老漂亮了!不知用什么颜料画的,非常的鲜艳、生动!就像。。。就像是刚刚画上去的一样!”我发现他说到这画情绪激动的有点不正常。
对于他用“鲜艳”这个词来形容地底这幅画,我本能的就觉得有点不妥,我小学时画过的图画本现在拿出来上面的颜色掉的都快看不清了,这画要是古代人画的怎么可能还是“鲜艳”的呢?我认为东子吹牛的毛病确实是犯了。
“那画上画的什么啊?”
东子琢磨了一会:“具体什么意思我是真没看懂。画的是在一片大海上,东边有一座海岛,岛上站了几个人,然后从西边来了一支舰队,为首的船头上站着一个人,这人长像诸葛亮似的,带个小方帽,羽扇纶巾的,岛上的那些人应该是正在等他靠岸,但比较特别的是,岛上的几个人个头都非常的高大,大的都有些不正常,感觉。。。感觉跟岛上的山的个头都差不多了。
“实事求是不要夸张。”我提醒他注意人品,别夸大其词。
东子看我不信有点急了:“撒谎我是你养的,绝对没夸张,我发现这个异常问题后,我还特意跟海上那些船比较了一下,结果是海船的大小都没有岛上人的小腿高。”
虽然严重怀疑但我在脑子里勾勒着这幅画的样子,就听他继续道:“这画里除了上面两拨人,另外还有一拨人存在,这波人就藏在那座岛的正下面,我当时差点没看见他们,这些人没画样貌黑乎乎的像个影子,看起来鬼鬼祟祟的,而且只画了上半身,他们的背景是一片暗红色的水。”
“地底人?”
“对,地方非常有阴曹地府的感觉,那些人一个个画的跟个小鬼儿似的。”
东子的描述不生动,但是还是比较清晰的,我大概能听懂这话的表象意思:一共三拨人,船上的人、高个子人、还有地底的小鬼,看起来颇有点三国演义的意思,但是我注意到一个细节,东子形容这群地底人时用了“藏”字来形容他们,这应该是他没经过过多思考的直观感受,想到这个关节,我突然就对这幅画里的故事有了一种猜测,或者叫假设吧。
海面上的两拨人应该关系不错,他们将要在一起进行一次友好会谈或者政治谈判,双方都派出代表,然而就在他们即将会盟时,他们都不知道地底还有一波小鬼一样的人,在伺机窥探他们的会谈,并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再或者地底的人是一群小偷,他们偷了东西出于某种原因未能及时逃走,所以他们在紧张的观察着上面的情况。
想想又觉得我的猜想过于小孩子话,洪明一直告诉我们推测要有凭有据,而我这更像是瞎猜。
这时东子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哦,对了,那下面有个头头样子的人,他手里举着个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
东子说不明白是个什么东西于是就用手一阵比划,我看他描述的意思,那东西好像是个——哑铃?
不会吧,古代人这么早就开始练二头肌了?想到这画面我觉得非常荒诞,便问东子:“再没有了?”
“再就没有了,不过那画真的是十分生动,每个人好像都在动一样,尤其是那山,画的太漂亮了,躲在云彩里,那云彩好像在流通一样,隐隐约约可见彩虹,总体就是给我一种特别神秘的感觉。”
他描述的激动,但是我却没法去想象这画到底有多生动,不想再去分析画的事,于是我继续问他后来怎么出来的。
“我看了那画足足看了有十分钟,这才意识到现在正身处险地,逃命要紧,我就对那画拜了拜,不冲别的,就冲这手艺绝对是我平生仅见,达芬奇什么的跟它比都弱爆了!从石室里退出来正想着出路,突然我听见远传隐约传来落水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是瀑布流水的声音一样,哗哗的,我记得我刚才醒来时这声音还没有,但不知现在怎么就有了。但我考虑不了那么多了,这前面有瀑布就会有水洞,就是不知道这洞多大,够大的话我就能顶着水爬出去了!”
“说干就干,我下水顺着水流漂了一段,这次下水我小心了很多,怕再遇上啥东西,幸好一路没事,游了不远就看到河边离水面一米多高的石壁上有一个洞正在向下流着水,水流不大,而且断断续续的。”
“这应该是个天然的山体裂缝,我观察了一下,大小够我钻的了,水流也不急,我没做犹豫就爬了进去,这路中间有很多岔路,走错了我就爬回来重新爬。现在想想我的命是够大的,一路爬下来洞都足够大,竟没有遇到钻不过去的地方。”
我示意他继续。
“我满身是伤,又累又饿,全凭着一股猛劲,爬了十个多小时,好几次我都差点放弃了,全靠幻想支着撑,想着爬出去后正好就爬到了家门口,我妈给我炖了酸菜五花肉,又给我炖了条黄子,满满的一大锅就着大饼,让我可劲造!还有小静静(同班同学)也在我家等着给我补习作业,我那时多想写作业啊,当时我就发誓,出去后我一定好好学习,长大当一名优秀的科学家。。。”
我听他开始胡吹乱泡赶紧打断他:“最后在哪出来的?”他状态刚刚开始就被打断,有点不乐意道:“就在哨子洞的那片悬崖上,虎蛋也是从那附近出来的。”
这时我明白了,那个流水和哨子洞的原理一样,洞的流水是因为潮汐作用,东子刚醒来时,外面的海面还没涨潮,没没过外面洞口,所以没有水灌进来,而当他从石室出来时,外面已经涨潮了,所以水会顺着洞灌进来。
不过我听他提虎蛋就沉默了下来。
“这么说,洪亮后来失踪的事你并不知道了。”
东子听我提洪亮,也没了侃大山的兴致,点了点头:“我被霸王鱼拖走后就和他们走散了,他们后来的事我也不知道。”随即也沉默了下来。
我的四个最要好的兄弟下去了,东子、虎蛋、洪明相继获救,只有洪亮被留在了底下,永远的消失了。
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我回来后就去找过洪明和虎蛋,但他俩的表现好像在刻意回避着所有人,尤其是我!
我们五人从小就是穿一条裤子的交情,他们承载着我15年的人生记忆,一起上山下海,一起打架斗殴,从不分彼此,那时的我以为我这辈子就是这样,跟这样一群最铁的兄弟在一起,一直在一起,结婚都要住一个楼里,死也要埋在一个坟里。
沉默良久之后,我心理莫名的涌起一股冲动,我一定要问个明白,我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样!
想到这我拉着东子就要去找洪明,洪明和洪亮他俩是一个爹生妈养的亲兄弟,他不可能如此冷漠的!按照他的性格一定是秘密筹划着去找洪亮的事!如果是这样,我就陪他一起下去找,活见人死见尸!
东子见我是这个意思,就拉住了我:“三儿,你没下去不知道下面的凶险,他们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出来后的第三天虎蛋才出来,第五天洪明最后才出来,他们比我在地底呆的时间长,一定经历了比我更多的邪乎事!他们回避,那一定是有不愿提及的理由,洪亮也是我兄弟,何况他的失踪也是我间接导致的,我这几天非常难过自责。但在经历了那种情况之后,我是可以理解虎蛋和洪明的沉默的。”东子说出这番话突然让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认为这话不是东子能说出来的,与他的性格太不符了。我转头仔细的看着他,他说的“那种情况”是什么情况?或者说,他还有些什么没跟我说的?
我一直在盯着他,就在这时我发现他也在偷偷看我,好像也在观察我的反应,那眼神很诡异,像是试探,像是怀疑,又有些恐惧。。。这我很不舒服,就这么一瞬间我发现我俩的关系好像也远了很多。
不过我还是被他说的沉默了,是啊,想告诉我时自然就会告诉了,人家有人家的理由,用不着硬要揭别人的伤疤,别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从那以后,我一直期待着答案,但直到最后我也没有等到答案。
警察给每人都录了口供,东子走散的早,后来的事都不知道了,但不知处于什么样的原因,他对警察隐瞒了壁画的事。虎蛋洪明都是一个意思,里面的路太复杂,走散了,没有人提出要救洪亮,他就这样被永远留在了下面。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无数个夜晚,我都会想起洪亮的脸,想起我们一起度过的像野草一样的时光,自由且放纵,洪亮总喜欢涨红着脸抻着脖子跟人骂街。
然而现在,他就在我脚下的大地的深处,在一个幽闭漆黑的空间中等待着死亡,或者已经死亡,不管怎样,他孤独的永远的留在了下面,这种感觉对我是一种折磨。
我和虎蛋、洪明再也没有见过面,新学期开始了,他俩都没有来上学,在开学之前他们相继搬走了,洪明和洪亮的父亲去世早,是他们的母亲一手带大的,他们的母亲和我妈关系很好,十几年的老邻居,临走前来跟我妈道了别,我看到她时,她整个人都变得极为憔悴苍老,拉着我妈的手一边哭一边不停的摇头,但不知是不是错觉,我从她的眼神里看到的不止有伤心,还有一种深深的恐惧。虎蛋家在几天后的一个夜里也悄悄的搬走了,我也是事后知道,刚搬走没几天虎蛋的父亲就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
他们的表现让我更加的怀疑整件事,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在反复琢磨着这个事久久难以释怀,而这份难以释怀的芥蒂一直跟着我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