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电话,打乱了邵良平静的生活。
“小良啊,清明快到了,南山乱坟岗那边又不太平了,你……你能回来一下吗?”电话那头的人用近似于哭的颤音,小心翼翼地问。
邵良等她说完又几秒,这才哑着嗓子说:“我不回。我发过誓,娘死了,我就不会再回村了!”
那人顿时崩溃了,哭道:“就当梅婶求你回来了!小良,全村上下七十多人都等着你回来救命呢!就算当年全村人对你不住,但梅婶……梅婶我有对不起你们娘俩的地方吗?你娘不会做饭,你从小是吃谁家饭长大的?以前你娘俩在村里被人欺负时,是谁家为你们撑腰的?我知道你恨村里人逼死了你娘,但梅婶有亏欠你的吗?你能眼睁睁看我死吗?小良,你就当还梅婶那几年照顾你们娘俩的情分,回来救我一命吧!”
“……”
电话那方传来扑通声:“我给你跪下,我求你回来救救我!你就算不救村里的人,你也得救我吧?小良?”
“……好。”邵良当然知道梅婶的话没那么简单,现在只是要求救她一命,但是回到村里,那就不止是救她一命了:“但我有两个条件。”
梅婶激动道:“你说!”
邵良面无表情地说:“第一,我要我爹娘的骨灰。”
梅婶:“有的有的,当年你走后,有些二愣子想欺辱你娘的尸体,那还是我给拦住了,你娘是我给收尸的,骨灰我都替你存着呢,就盼你哪天回来领走了。”
邵良:“第二,我要张全贵全家人跪在我爹娘的骨灰前,响响亮亮地磕够三个响头!”
放下手机,邵良深吸了一口气,然而心中仍恨意难平,思绪也回到了3年前……
*
邵良的娘长得很美,很媚,要将“红颜祸国”这4个字安在邵良的娘身上,一点都不为过。
很少有人会用这4个字来形容自己的亲娘,但邵良会用,因为从他记事起,就一直觉得娘比村里任何姑娘都要美一千倍、一万倍,长得就跟仙女似的!
而且最妖的是他娘的颜值是逆生长的,年纪越大,就变得越年轻漂亮,面相眼神和举手投足间也是越来越的妩媚,于是就越是吸引好色之徒的觊觎。
10岁那年,邵良的爹撒手人寰,母子俩失去庇护之后,一切顿时都变了。好色之徒就更加放肆,白日里耍流氓也就算了,竟然还有不少人半夜翻墙入屋,想要将生米煮成熟饭。
而后……
而后如何,邵良当年还小,具体情节也记不住了,只记得有一次,有个人半夜摸上娘的床、解了娘的扣子,而后,也不知看见了什么,突然尖叫着逃出了他家,而地上拖出了长长的尿痕。
第二天,邵良的娘是“妖”这个谣言就传遍了整条村,而那爬上娘的床的流氓不多日就横死在自家地窖中。
据说那人死得很惨,别人发现时,他的尸体已经被尸虫啃噬了一半,恶心得连家人都不愿为他收尸,最后还是就地放火,将那人和尸虫一并化了才算完事。从那以后,“邵良的娘是妖”这句谣言就算是被落实了。
可尽管如此,娘一年比一年更艳美的脸蛋、更绰约的身姿依然引不少男人不惧妖怪谣言,想要一亲芳泽,只是不知为何,从未得手。
邵良的娘当然不是妖。
娘若是妖,邵良也就不会从小受尽欺凌了。
她不仅不是妖,还是一个可怜的哑巴。
所以当村里的人指着娘说她是妖、并且要为那流氓讨命债时,他娘百口莫辩,只能是默默把所有苦都往肚子里面咽。
可不管平日里受到多少欺凌委屈,娘都教导他不要去记恨任何人,好好读书学理,以后考上外地的大学,也就可以脱离这个苦海了。
18岁,他终于考上了外地的大学,可没想到刚出去不到一年,就出事了。
一样是清明。
一样是梅婶的来电。
梅婶在电话里着急地和他说家里出事,让他赶紧回家一趟。他刚要问出什么事了,电话那头就被强行挂断了。
他赶紧跟学校请了假,匆忙赶回家。
他永远都记得那天刚到村口的景象:
天黑沉沉的,鸟兽竞相朝外奔走,唯一若无其事停留在村子树枝、屋檐上的是一片片的乌鸦。草木全都枯了,大地变成一片焦土,昔日清澈的溪水变黑了,风里弥漫着令人反胃的尸臭味。村里寂静得像一片死地,门窗都敞开着,却没有一人在家。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邵良,他担心娘会出,赶紧加快脚步赶回去。
然而事情却反转得太突然。
全村的人都聚集在他家门口,与进村时如死地般的寂静相比,家里可热闹了。
外面都是一片焦土枯树,院里的老槐树却是枝繁叶茂,叶子油绿得发亮。
乌鸦群围在附近的屋顶上,面朝他家。那会儿,邵良有种错觉,觉得那些乌鸦像是有灵性的一般,盯着人看的眼神像是在觊觎着什么一般的暴戾。
邵良推开人群挤进院子里,就看见柔弱无助的娘被几个凶神恶煞的婆娘扣押在井边,而一群壮汉正在刨他家老槐树的树根!
这刨树根,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问题是,邵良他爹的尸骨就葬在老槐树下啊!
这刨的哪里是树?分明就是在刨他爹的坟!
“你们在干什么?”邵良一下就怒了,连娘都不管了,冲过去就抢下了一个人的锄头,踩在爹的坟上,对所有人怒目相视。
别人愣了一下,下一秒,就有人从背后用锄头狠狠地敲了邵良一下,把他敲得是直接趴在地上,两眼冒金星。等他缓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人拖到一旁去了,而那些人并没有因此放弃挖他爹坟的举动。
邵良怒吼道:“张全贵,你敢再挖我爹的坟试试?”
没错,带头挖坟的人就是张全贵,张全贵一家子都在挖他爹的坟!
“挖你爹的坟怎么了?今天老子就挖你爹的坟了!”张全贵红着眼吼完,就招手对其他人说:“继续挖!事情都到这份上了,晚一天挖,就多几个人送命!早点挖出邵昶然,就能早点弄明白他们家到底藏了什么宝贝,就能早点保住所有人的命!挖!”
“你敢!!”邵良气疯了,像只疯狗一样咬人,结果被村里的人狠狠地收拾了一顿。
他被揍成猪头扔在角落里的时候,张全贵也挖开了他爹的坟。
坟一挖开,所有人就傻了眼。
邵良他爹躺在土里,面容栩栩如生,尸身竟不见有一丝腐化,就是和树根长在一块儿了,细细的树根从尸体的眼耳口鼻中穿出,那景象说不出的骇人。
这没办法。
其实邵良家很穷,爹死的时候,家里连个像样的棺材都买不起,就更别说是买块坟地了,所以爹死了以后,娘就用家里的草席一卷,自己动手,买在院里老槐树下了。时间长了,草席在地里融化了,树根也长进了爹的尸身里。
有人吞了吞口水,问:“这个看一眼就知道他没藏什么宝贝了,我们……我们还要把他挖出来检查吗?”
张全贵一咬牙,说:“要!说不定宝贝就藏在这死鬼肚子里呢?你们看看外面的景象,草木都枯了,就这里的花草树木跟没事的一样,说这里没藏着里厉害的宝贝,谁能信?邵家从来就邪门,今天就算把姓邵的老子肚子剖开了,我也要弄清楚他们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给我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