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你的右手被附体了,或者……”我突然想到一个更恰当的比喻:“或者说你的右手被下了咒语,然后就不听你的话了?”
老头点了点头:“现在看来,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样了。”
合理个屁,这简直就是在瞎扯淡,什么都往鬼神上面扯,不觉得有点太过牵强了吗?
我毫不客气的说到:“像你说的这种症状,完全有一万个更为科学的理由可以解释,比如说压力太大出现幻觉,又或者是睡眠不足导致精神恍惚等等,总之都要比鬼神附体要靠谱许多吧?”
老头却说道:“不论是精神压力大导致出现幻觉,还是睡眠不足导致精神恍惚,这都是你的猜测,看上去似乎很合情合理,本质上却没有经过任何一点科学实践,那么跟我说的鬼神附体有什么区别,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想,在没有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你也没必要急着否认我的观点。”
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这是一个罗辑思维很强的老头,他并不像我之前遇到的那些神神颠颠的病人一样。那些人虽说看上去也都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不过一番交谈之下就会发现,这些人太过感性,碰到解释不通的事,就一股脑的推脱到鬼怪身上。
而眼前的这个人却不一样,他的思维方式非常科学,看起来也是读过不少书,但他却直接就认为自己的左手是怪力所为,那么一定是经过他自己推理分析过之后才得出来的结论。
不过这个问题如果再继续探讨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懒得跟他争执,就换了问题:“你经常失眠吗?”
说完我仔细打量了一下这老头,才发现这老头不仅脸色惨白眼泡浮肿,而且连眼睛里都布满了细微的血丝。我突然想起他下象棋时胳膊不停的震颤,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年老的缘故,现在看来,这应该是一种病态的老,或许他的年纪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大。
老头的回答让我很意外,他说打他记事起就没失眠过,反而还是很多人羡慕的三秒入睡体质。
这就奇怪了,开会的时候他自己也说了自己睡眠有问题,况且从他的神态来看,若不是长久睡眠不足,怎么会这样一副鬼样子?
老头自己解释道:“我是从来没有失眠过,可问题在于我无论怎么睡,睡多久,第二天醒来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睡不好也不至于住到重病区吧?”我问。
老头点了点头:“长期的睡眠不足导致我的脾气越来越暴躁,稍微有点不如意的事心里边就窝火的很,刚开始还能克制一下,只是摔摔东西,到后来根本就克制不住……”老头说道这里苦笑一声就停住了。
我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我当时准备了三个月的时间,各种发疯打人自残,也才住进二级病房而已。我难以想象眼前的的这个老头到底经历了什么,不过他既然不愿意说,我也不强求。
吃过晚饭之后,我早早的回到了病房,但没想到病房里已经有了一个人。他躺在另外一张病床上,应该是我的室友。
我走过去想打个招呼,他正在看书,书挡住了脸,我看不到他长什么样,但让我意外的是,那本书的封面上竟然写着《精神病理学》。
有意思,精神病人看精神病理学,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
我朝他打了个招呼:“你好。”
那人听到我的声音就把书拿开,撇了我一眼,看到他的容貌后我有些惊讶,竟然是下象棋的那老头!卧槽,这老头这么有腔调的吗?
“呦。”老头显然也有些意外:“是你啊小伙子。”
“是啊。”我走回自己的病床坐下问:“你怎么看这个?”
“还不是为了治病。”老头说:“我这个病啊,很难治,医院也只是用药物控制病情,要想根除,只能靠自己,多看看这方面的书,了解一下病理,能自己控制好情绪,病就不会复发,我年纪大了,再不赶紧出院,恐怕就出不去咯。”
“不会的,你看你现在不是挺正常的。”我安慰他说:“我真看不出来你有病,估计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出院了。”
老头笑了笑说:“小伙子,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苏醒。”我说:“苏州的苏,醒悟的醒。”
老头被我一下逗乐了:“苏醒,是个好名字啊,希望咱们都能早日苏醒。”
“大爷,您贵姓啊?”我问。
大爷边翻书边说:“叫我老马就行了。”
老马!我心里一惊,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老爹的笔记,可转念一想,应该不是的,那个老马是医生,这个老马是患者,跨度有点太大了。不过我心里还是抱着一丝幻想,问了他一些家长里短,这才确认此老马非彼老马。
这老头叫马前进,名字很有年代感,入院很多年了,重病区的医护人员基本都认识他,退休前在一所中学做老师。
老头很健谈,洗漱完之后,我们又聊了很多,不过都是些废话,我试图从他嘴里问出一些很久以前精神病院的事情,可他确实是什么也不知道。
聊着聊着,外面突然就下起了大雨,沿海城市就是这样,雨来的总是很突然,走的也很快。经常上午大雨滂沱,下午就艳阳高照。
入夜以后,工作人员熄了灯,整个房间都乌漆麻黑的,老马睡觉很安静,连呼噜声都没有。
我不怕黑,但该死不死的,我竟然这个时候想起了小萝莉的故事。人就是这样,越是在这种黑暗压抑的环境下,就越会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
更要命的是,我就着窗外昏暗的光线看到,房间中央的地面上,果真有一片黑乎乎的东西沁入地面的“橡胶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