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020、装疯之人
“由于灯笼的灯光直射眼睛,位于下方的井口也就成了跛子视线中的盲区,他在奔跑的过程中便会一脚踏空,跌进井里,随后紧追而来的凶手举起旁边早已准备好的石头,投石杀人。并且由于封家附近没几户村民敢随意出没,他又年老体衰,即便呼叫也很可能没人听见。”
王大春听完,抬起眼看着梁宽,又摇摇头,他回头打量着那些围观的好事者们,拧眉道:“那凶手是谁,村子里比跛子年纪大的老人也有不少,难道要一一调查他们有没有跟跛子发生过冲突?”
李宓摇摇头,“诸位看封家大院外面这条路,晚上的话是没有树木遮挡、月光明朗的,凶手想要吓人,很可能起不到应有的效果,甚至弄出个笑话来。所以,凶手没法通过某些道具或是伪装来恐吓跛子,除非他本来就能够吓到跛子。”
王大春听明白了李宓的意思,“如果凶手本来就是跛子十分畏惧的人,再被对方突然恫吓,一下子吓得魂飞魄散,躲到封家大院去了……如此说来的话,能令跛子看见就害怕的人,村子里只有两个……”
“梁宽,以及身为恐怖诅咒源头的封老爷子。”李宓说道,“而梁宽体格强壮,如果想要杀死跛子,没必要弄这么多把戏,因而最有嫌疑的人就是封老爷子。”
此话一出,不少村民都感到难以置信,封老爷子杀人,难道他失心疯了?还是说这么多年鬼上身一样的行为举止全部是伪装出来的?
众人都看向一直坐在角落地上发呆的封家老爷,他满头白发凌乱,身上也很脏,看上去十分落魄可怜。
李宓看着封老爷说道:“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装疯卖傻吗?”
封老爷子低着头,几根长长的白发挡在他瘦削的脸旁,终于,他缓缓抬起头,双目逐渐有了光彩。
封老爷子舔舔干燥得快要裂开的嘴唇,沙哑道:“跛子,是我杀的。”
这是李宓第一次听见老人说话,也是大多数村里人头回听到,整个场面随着他的话音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渠柳村村民都以为封老爷子被二十年前的诅咒害得神志不清,此时居然像个正常人一样说出话来,还杀了跛子,简直难以置信。
大家脸上都挂满了疑问,就连王大春也忍不住说道:“你为什么杀跛子?”
的确,跛子不论二十年前,还是现在,都是个再平常不过的普通人,与封家的瓜葛仅限于几次宴席,与封老爷子更谈不上有多大交情。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去杀害一个毫无瓜葛,甚至几乎已经陌生的人。
封老爷子没回答王大春的问题,而是用他沙哑到几乎发不出声的嗓子轻轻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仅仅是因为推测?”
李宓原本也没猜到会是封老爷子,最初他的怀疑对象是梁宽,直到后来他弄清了古槐上两道勒痕的用处,才将目标转移到封老爷子身上。
他取了当初曹少澄盘问村民留下的头发,用洗冤录与石头提取到检材上的DNA进行比对,果不其然,匹配一致。
李宓找了其他的理由搪塞过去,证实了封老爷子的犯罪事实。
“从你们来到渠柳村,我就知道你们身份不简单,我知道你们不是为了封家的事情来的,但我想,如果能用跛子的死把你们注意力吸引过来,或许能解决困扰我二十年的谜题。”
李宓道:“你是说,当年封家五十七口人的灭门惨案?”
封老爷子解释道,当年五十七口人惨死后,他怀疑过许多人,比如最先传播诅咒传闻的老道士,又比如自己那个天性阴郁寡言的小儿子,以及后来莫名其妙性情大变赖在封家的梁宽。
但老道士杀害封家人根本毫无目的可言,他一不为财二不为仇,甚至在封家灭门惨案发生后这二十年,竭尽所能照料老爷子,也从未惦记过封家的财产。如果说这些是老道士的伪装,那么他可以伪装一年两年,哪有人能坚持二十年?
至于小儿子封修,当年在那场灭门惨案中确确实实死掉了,老道士以及不少村里人都可以证实,虽然自己清醒时小儿子已经下葬,但如果封修能找这么多人作伪证,也不至于被人当做丧门星困在封家了。
至于梁宽,封老爷子曾一度怀疑他就是真凶,直到现在仍然怀疑,只不过二十年来梁宽的目的只是封家所谓的宝藏,即使明知封老爷子神志不清,梁宽也从未说出任何露出蛛丝马迹的话。哪怕再聪明的人,总有说漏嘴的时候,尤其是在二十年漫长岁月里。
最终是另一件事,暂时打消了封老爷子对于梁宽的杀心,那就是封家宝藏已经不见了。
此话一出,梁宽上前揪住封老爷子的衣领道:“你说什么,没有宝藏,怎么可能,你在骗我对不对?”
封老爷子摇摇头,“事到如今,我没有必要骗你。封家的宝藏一只埋藏在前院那棵古槐前的井里,可当我最后一次前去查看时,发现宝藏已经被人挖走了,我至今仍不知道是谁干得,但那人一定就是灭门我封家的真凶!”
梁宽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随后用手疯狂抓着头发,又哭又笑道:“哈哈,没有宝藏!哈哈,二十年了,我找了二十年!封家没有宝藏,封家只有个绝了后的老头和一个傻子,哈哈哈!”
王大春厌恶的瞥了眼地上彻底失心疯的梁宽,让村民把他拉走,“贪财忘恩的白眼狼,疯掉活该!当年若不是封老爷子让他当管家有口饭吃,还不知道搁哪儿饿肚子呢。”
看着失魂落魄地封老爷子,李宓宽慰道:“其实你大可不必用跛子的死来换取我们注意,那是活生生一条生命,本来你是受害人,这样一闹,你也成了手上沾血的罪人。”
他又道:“就算你不杀跛子,我们也会调查封家诅咒的事情。至于当年杀害封家五十七口人和盗走财宝的人是谁,我已经有些眉目了。再等几天,我会还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说完,李宓准备离开了,王大春吩咐村民将封老爷子关起来后,追上来问道:“你快找出封家诅咒的真凶了?”
李宓高深莫测道:“只是有点把握能找到,也有可能找不到,看运气喽。”
王大春说道:“封家诅咒这事,我们村里人不是没有自己调查过,可什么线索都没有,该死的人照死。你不想因为诅咒死的话,趁早还是离开吧。”
李宓摇了摇头,“我不相信诅咒,而且现在出村的路已经堵住,我往哪儿离开?”
王大春低声道:“我从后山送你离开,再给你备上一千两银票,够你一辈子吃穿不愁了。怎么样,不亏待你吧,你拿了银子别再回来,渠柳村这趟浑水不是你这种小人物能折腾的。”
李宓仍摇头,自顾自往回走。
王大春停住脚步,脸色阴狠道:“你这臭小子,油盐不进,是想回去等死吗?”
“嗯,等死。”
几乎是同时,沈落与李宓回到柳三喜家。
“拿到东西了?”李宓问道。
沈落点点头,“很容易就潜进去了。按你所说的,在他家翻找了一圈,从床下一个暗格里发现了这些东西。”
她从身上摸出一把枯草模样的东西,递给李宓。
李宓接过来,用洗冤录的毒理检测黑科技进行检验,果不其然,正是含有致命性毒素的草药。
他又检测其中另外一簇草药,使用上最后一次毒理检测科技后,检查出此种草药只需要服用微量,便会使孕妇群体产生流产风险,男性则有不孕不育的可能。
通俗来讲,这种草药就是堕胎药。
李宓将两种药的功效说明后,沈落微微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打眼一瞧你就能辨别药物种类,就算浸淫药术几十年的老郎中,也未必做到,你祖上该不是宫廷御医吧?”
李宓呵呵一笑,“我就是碰巧听说过这两种草药。至于宫廷御医,王大春的祖上还真的是。如此说来,他精通药理并能给村里人下药的行为就说得通了。”
沈落问道:“那王大春是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些事情的?”
李宓推测说,“自从王大春家中蒙难、妻儿惨死,然后背井离乡来到偏远的渠柳村,此时他心里已经种下了仇恨的种子。他痛恨所有的不公,他痛恨自己无法挽救妻儿,因此,他将怨恨发泄在了渠柳村村民身上。”
“封家五十七口人的灭门惨案会不会是他做得?”
李宓摇头,“那时王大春来到渠柳村的时间不长,在村里尚未扎稳根基,不太可能作案。更何况封家五十七口人,怎么会轻易被一个外来人下毒毒死?能造成灭门惨案的,一定是与封家最亲近的人,只是这个人是谁,目前仍不明确。”
“你的意思是,王大春是于封家灭门惨案发生后,才开展他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