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048、腰牌!腰牌!
林符从腰间缓缓抽出长刀,双手握于胸前,冷声道:“少废话,束手就擒吧!”
陈雄信用仅存的另一只手臂从身上摸出一样东西,因为五指俱断,他有些颤抖,“这样东西是你的吧,多亏了它,我才能顺利潜入津门桥,说起来,你也有一份功劳。”
那是一块腰牌。
一瞬间,林符怒气涨上脑门,他愤怒挥刀道:“把腰牌还给我!”
“呵呵,想要吗?”陈雄信转回身,脚尖猛踏,飞掠出去,“那你得有这个本事!”
见陈雄信急急逃窜,林符握刀紧追上去,他的伤势已好,比起强弩之末的陈雄信丝毫不落下风,两人一前一后,在小巷中追逐起来。
“把我的腰牌——还回来!”林符已经几近疯狂,不管不顾被陈雄信丢往身后的杂物,全部一刀劈开。
巷边一排衣架被他砍翻,飞起的碎片撞在林符的身上、头上,他全都不管不顾,竟感受不到丝毫疼痛。
狭窄的巷子里,两人时而急促交手数招,时而你追我赶,一个要去夺回丢失的腰牌洗刷耻辱,另一个则亡命奔逃急于摆脱。
突然间,这条路已经接近尽头,陈雄信的眼睛里已经没有前面的路,他眼睛里只有那个穷追不舍的六扇门绣衣卫,借着微弱的亮光,他看到林符已经血流满面,震惊之余,杀机骤现。
好吧,小子,既然你这么不要命的追老子,老子就成全你!
哪怕受伤再重的老虎,仍是老虎。
能只枪匹马掀翻健锐营百人军阵的陈雄信,哪怕断掉一只手,被众人围攻耗光了气力,尤有余威。
他一咬牙,从巷尾拐出去的瞬间突然杀了个回马枪,没想到林符竟然也有预防,双方撞在了一起。
相撞之后,陈雄信攒足气力的一脚踹在林符胸口上,而他的胸口也被对方一刀刺入,前后洞穿。
林符被巨大的力道撞得在空中连翻几个跟头,随后重重摔落在地。
之后的几个弹指,仿佛过了很久,陈雄信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一把拔出插在胸口的绣春刀,想要点住穴道将血水止住,这才记起自己五指尽断,根本无能为力。
刚想从身上撕块布止住伤口时,陈雄信就感到自己的腿被一双手死死抱住了。
是那个绣衣卫!
中了自己十成力道的一脚胸踢,居然还能喘气,此人生命力之顽强,让陈雄信心惊。
他又怕又怒,拼命想要踢开林符,可林符不依不挠,一双手好像捆住一样,打死不松开。
林符已经被打得满头满脸都是血,几近奄奄一息,早在发现陈雄信时他就已经做好赴死准备,他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也知道自己那点微末武功哪怕对上这个残废也远远不够看。
但他仍是义无反顾冲上来。
“不准……走……把我的腰牌……还回来……”
陈雄信抬脚向林符的胸口踹去,骂声中已经带了颤抖,“我杀了你父母还是儿子,干嘛这么卖命纠缠住我,一个月才几钱银子卖什么命啊你?”
肋骨折断的声音在雨幕中显得异常清脆,林符的胸部塌陷下去,喉咙里咯咯作响,一双手仍不肯撒开陈雄信的腿,“抓到了……”
陈雄信怒火中烧,正打算一脚踢断这个不知死活家伙的脖子,突然间,一股劲风从脑后袭来。
李宓不知道自己对上这个凶残暴戾的变态能有几分胜算,尽管对方身负重伤,也很难保证鱼死网破之际,会不会一招带走自己。
但林符马上就要死了,他必须要阻止这个杀人魔。
陈雄信脑袋上猝不及防挨了一棍子,他捂着脑袋猛一回头,看向李宓时双目凶光毕露。
他逃脱不得,只能抬起另一只腿一脚踢来,李宓一把抄住他的腿,又一棍子砸在他的膝盖上。
没想到陈雄信身板结实的很,硬是一声不吭抗了下来。
随后,陈雄信身子侧翻,挣开李宓的双手,一记贴山靠撞来,被李宓轻松一闪,躲了过去。
在警校学来的擒拿散打和截拳道此刻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内功枯竭的陈雄信与李宓展开最原始的肉搏。
李宓仗着有两仪经的微末内功支撑,勉强与这位久经沙场、战斗经验丰富的老卒过完几招,可惜陈雄信伤势太重,很快就落了下风。
陈雄信殊死搏斗,突然一记高鞭腿撩在李宓右肩窝处,李宓同时也抓住了他那只残废右臂,一推一拽乱了他的平衡,上前就是一个背摔,像扔沙袋一样将他掀倒在地。
战斗经验丰富的陈雄信仍保留着潜意识的反杀技,落地前用仅有一条能活动的腿锁住了李宓的脖子,李宓来不及躲闪,被他掼倒在地。
同时落地,先起身者为王,但李宓压根没想起来,他只需要死死压住陈雄信,用不了多久,六扇门的狼狗们以及大队人马就会包围这里。
但陈雄信动作飞快,抬起胳膊肘对着李宓就是一顿狂轰乱砸,李宓抬起双手护住脑袋,一条腿顺着腹沟别住了他,另一只腿膝盖猛磕他胸口的刀伤。
陈雄信气急败坏,想要挣开李宓锁住的腿,李宓腾手挥了一记摆拳,尽管姿势很难受,但这一拳的力道属实将陈雄信半边脸打得晃动起来。
血顺着耳根子流了满脸,陈雄信的面孔愈发狰狞起来,他如困兽般发出愤怒的吼叫,趁李宓未来得及收拳,一肘压住他的脖子,颈动脉处猝不及防的袭击令李宓呼吸停滞了片刻。
借着这个空档,陈雄信一脚将他蹬开,踉跄起身想要跑,却动弹不得。
俯下头,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的林符仍死死抱着陈雄信的腿,宛若给他上了一道人形枷锁。
这一刻,陈雄信忽然释然了,奇怪的是,他竟感觉心里平静无比,或许,这就是自己的命吧。
李宓右手撑地翻身站起,使劲全身力气的一拳几乎直接送了陈雄信去见阎王。
陈雄信倒在地上抽搐着,在失去意识之前,他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有机会,他要告诉别人,自己也曾经是个好人,自己也为这个帝国杀过敌、流过血。
巷子四周,无数绣衣卫和禁军包围而至,夹杂着狼狗咆哮,弓弦紧张。
李宓转身看着两具紧紧连在一起的身体,林符的身体残破不堪,胸骨可怕的凹陷下去。
李宓没敢轻易分开他们,也不敢随意搬动林符,只能蹲在他身前轻轻喊着,“林符,醒醒……”
林符的嘴角突然抽搐了一下,随后就冒出一股血沫,李宓心底一片悲凉,看着对方被胸口断骨刺破的内脏,失声痛哭。
忽然,一个微弱的声音从林符嘴里传出,“腰牌……腰牌……”
李宓抹掉眼泪,急忙在四周寻找,他从陈雄信腰间看到了那块六扇门腰牌,急忙摘下来,塞进林符的手里。
林符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身体在微微抽搐,被李宓紧紧握住的双手也逐渐失去温度,可当触碰到腰牌时,他那双被血污糊住的眼睛竟艰难睁开一条缝,失神的眸子里陡然放出亮光。
林符死死地将腰牌攥进手里,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在他脸上绽开,“我……总算……拿回来了……”
话说完,这名绣衣卫眼中的光芒骤然黯淡,最后彻底熄灭了。
……
几日后,大雨终于平息了,平康坊街道上再次恢复往日喧嚣,热闹非凡,过往行人丝毫看不出,昨日这里曾血流成河。
明媚的朝阳透过云层,探出头来。
李宓同沈落一样站在白玉楼前,六扇门的缇骑们进进出出,将这里查抄一空,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在远处议论纷纷,更多的是平康坊与白玉京实力相当的几家青楼派来的小厮。
他们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望着这座曾压得整个平康坊青楼抬不起头的庞然大物查没充公。
“安全起见,我们把陈雄信关押到了刑部天牢,避免他见到宋宸义时出现意外。”沈落在身边说道,“他把所有罪都认了,就差签字画押,但他想在这之前,见到我们将宋宸义定罪。”
李宓点点头,“人证物证都齐了,就算宋宸义咬死不认罪,也由不得他了。尽快组织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我担心蜀王得知这则消息,会向朝廷施压。”
沈落嗯了声,“天后接管朝政以来,早就有削藩的想法,如果蜀王蠢蠢欲动的话,宋宸义这件事刚好做个引子,到时候可就由不得他了,胳膊拧不过大腿,天后可不会跟他讲情面。”
“蜀王那边,六扇门应尽早布置大量眼线过去,宋宸义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逃不掉了,若是蜀王因此萌生反意,应防患于未然,防止其坐大。”
沈落同样做此感,“过两日洪指挥使就要返京了,我已经将文书准备好了。蜀王兵势强大,号称带甲八万、革车六千,如果真要作乱,蜀地一带的百姓恐怕民不聊生、哀鸿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