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数年过去了,我也已经开始在远方工作了。
8月下旬,湖北省会。两个年轻人正在路边的小摊子上喝酒,看起来两个人也就二十多岁。此时正值夜半,晚风很凉爽,路上也有些许过往的路人在乘着晚风散步。
我看向坐在我对面的陈鑫,抿了一口嘴里的酒。陈鑫笑吟吟的对我说:“啧啧,那个妹子真不错,腿又长又白。”
我直接一个国际手势鄙视他,天天猥琐的一批。对面这人叫陈鑫,是我多年的好友,从我在老家市区上学和我关系就很好,一直持续到现在,我们两个人也没红过脸。
此时的他戴着个眼睛像极了漫画里猥琐的宅男主人公,幸好他不胖,他要是再胖点我都觉得他是个痴汉了。
“唉,这都大半夜了,没啥好玩的,喝完酒回去睡觉吧。”陈鑫一边说着,一边把酒杯伸过来和我碰杯,我“噗嗤”笑了一下他的虚伪,不就是喝不下去了吗,装啥啊。但是手里还是举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凉爽的风吹过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现在的场景让我想起来了几年前的那个同样的夏天。我试探着问陈鑫:“你还记不记得前几年我们也是在这个时候夜里喝酒,喝完了你非要拉着我去学校?”
陈鑫眯着眼睛回想了一会摇了摇头。看来他还是不记得那件事情。
那年也是正值八月下旬,我和陈鑫刚毕业。趁着晚上我们两个约好了去吃地摊,也是在一边喝酒一边胡扯。我和陈鑫喝酒的时候,旁边来了一桌人,年纪和我们相仿,好像也和我们是同一所学校。
我听到其中一人讲到:“听说了吗?我们学校闹鬼!”
又有其他人搭话:“哪来的鬼?我怎么没听过?”
“听说以前有个女学生在学校被几个畜生玷污了,最后跳楼自杀了。那几个畜生家里不错,给了钱,又让学校把这件事情压下去了,最后不了了之。从那以后咱们学校就开始闹鬼,死了好几个人了,都是跳楼死的!”
“真的假的?我怎么不知道?”
“真的,我问过好多以前的学长都知道这件事。”
“那可真是太吓人了,这都不太敢去学校了。”
“还有学长说咱们学校的那座雕像,就是用来镇住那些厉鬼的!”
“这个我知道,不是说学校风水不好吗?”
“咦,我觉得就是用来镇鬼的!”
听到这里,我瞬间来了兴趣,对面的陈鑫显然也听见了一些,我看他喝得差不多了,我就问他敢不敢去玩点刺激的?
他眼睛一瞪:“什么刺激的?”
我就和他说我们学校可能闹鬼!敢不敢现在一起去学校闯一闯,看看究竟有没有鬼。陈鑫趁着酒劲一拍桌子大喊一声:“老板!结账!”
然后他跨上电动车就要带着我去学校闯一闯。
不愧是猛男!我问他不怕鬼吗?他当时回答我说:“老子连女朋友都没有,单身都不怕,还怕鬼?!”
真是猛男,我差点就给他跪了,装的一手好批!
那我想他都不怂,我也不怂,三下五除二就坐在电动车上让他带着我去学校。当时我没注意到,已经入了午夜子时了。借着酒精,我们两个人就骑着电车在路上驰骋,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气概。
学校两边都是很深的巷子,大概几百米深,很窄,平时只能容一辆轿车出入的,路边是人行走道,所以我和陈鑫就把电车停在了学校门口侧面的电动车停放位上。本来学生都放假了,这个点学校更是不可能有人,所以我们就要从旁边的巷子里翻墙进去。
我们俩平时可没少翻墙出去上网,对于翻墙出入学校而言,那都是轻车熟路。但是我比较矮一些,所以都是陈鑫托我一下我才上得去学校的墙头。很快我俩就到了翻墙进去的地方,八月底的晚风已经有些凉意,一阵风吹过来,我有点发怵,不过我还是嘴硬的笑着嘲讽他:“小老弟,你现在认怂不去还来得及。”
陈鑫这人吧有点虎,喝了酒更虎了,根本不知道怕字怎么写,理都不理我,直接就要翻进去—-他忘了他不在下面托我一下,我翻不上去。看吧,要不怎么就说这人虎呢。
我只能提醒他我还没上去呢,他才一脸不屑的先把我拖上去墙头,自己一个助跑起跳抓住墙头爬了上来。
学校里黑乎乎的,唯独教学楼顶上的大灯还在开着,但是在黑暗的校园里,那个灯显得格外刺眼和恐怖。陈鑫得意的轻笑了一声,一个翻身就跳进了学校的花坛里,我一看这阵势,咱也不能认怂吧,跟着就跳了下去。
“去哪里找啊?”陈鑫一边走一边问我。
我想了想,他们说那个雕像是镇鬼的,那我们就去那个雕像的地方就好了。我们翻进来的位置在教学楼后面,需要绕到前面才能看见那个雕像,于是我和陈鑫说了一下我的想法,我们就去雕像下面守五分钟,问他敢不敢。
陈鑫一脸不屑,直接就往教学楼前面走去。我虽然心里也挺害怕—黑漆漆的学校,又有人说闹鬼,说不怕那是假的。再说句题外话,很多学校都是建在墓地上或者乱葬岗上,一者是图地皮便宜,二者是用少年的阳气去镇住阴气。
虽然我心里也有些怕,但是还是跟上了他的脚步。
一阵阴风袭来,我牙齿不自觉的开始上下打架。因为我想起来了小时候见过的那些东西,的确太吓人了,心里还在祈祷千万别遇见!真是让我明白了,不作死就不会死。
可能是陈鑫也有点害怕了,我俩谁也没再说话,静悄悄的往雕像那里走过去。此时的学校有些安静的可怕,甚至有些诡异。我记得书上写过,两个人走夜路的时候,不要并肩走,也不要一前一后,容易被“鬼拍肩”。所以我一直保持着和陈鑫差半个脚步的步伐走着,陈鑫也是借着酒劲,不服气的走在我前面,很快我们就看到了那座雕像。
那是一座什么样的雕像呢,一直巨大的雄鹰展着翅膀,像是要一飞冲天,但是仔细看来,它的两只巨爪正呈捉缚的形状往下抓去。下面是一根刻着龙纹的石柱,约莫五六米高。我和陈鑫走近了才看清,这是石柱下面还有一层石台,石台上刻着的是一些蛇纹!
如果联合起来,那就是这只雄鹰正张着巨爪要捉下面的蛇!
此时我和陈鑫也没了刚才的那股子豪气,只感觉阴森森的实在不对劲,我甚至已经感觉到背后的汗毛都因为惊悚而已经倒立起来。
我发现陈鑫也有点不对劲,他腿也有点打摆子了。我就轻声道:“我看也没什么,应该是他们胡扯的,咱们回吧”
陈鑫这个时候也是点了点头,刚想说话,突然一道炸雷的声音响起!
“你们是干什么的?!”
卧槽,这个点了还有保安!人吓人吓死人,我本来就紧绷的神经让他这么一吓,感觉人都快直接没了,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但是我还是和陈鑫拔腿就跑,也顾不得找什么鬼了,这要是被保安抓住了不得把我俩给当成小偷啊?我估计我们俩这辈子没跑过那么快,那速度嗖嗖的,几分钟就跑到了翻墙的地方,他在下面托了我一下,然后直接我俩就翻出去了。
陈鑫喘着大气,颤颤巍巍的掏出来烟点上和我说:“卧槽,这特么不去睡觉的吗这保安,差点给我吓出来心脏病!”
我也是扶着墙大口吸气,真是吃奶的劲都用上了,学校保安这一嗓子真是快把人吓死了。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行了,咱们赶紧走吧,刺激了。”
我身后的的陈鑫也不搭话,我以为他还没缓过来,我就又问了一遍:“你怎么回事啊?咱们走吧!”
可是陈鑫还是没回答我!我心里突然开始慌了,这深更半夜的……
我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回头看了一眼陈鑫,只见他拿着烟的手在颤抖,双目呆滞,学校楼顶的灯余光照过来,显得他脸色苍白。我看他这个样子不禁心中更恐惧了,颤抖着问他:“怎么了?”
陈鑫颤颤巍巍的指了一下我身后的墙头,嘴里结结巴巴的说着头,头。
头?什么头?我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转过身去看。
一颗人头竟然在我身后的墙头上挂着!与其说是挂着,不如说是只有一个头颅在墙头上!墙两米多高,什么人能站着墙里面还能露个头出来?!那个人头没有脸,全都是黑漆漆的头发,长长的头发耸在墙上,灯光和月光的照耀下,那个黑色的头发还有一些反光!
“妈的鬼啊!”极致的恐惧驱使下,我惊恐的喊了一声,身体像是定住了一样。但是一想起陈鑫还在我后面,反手拉住他就赶紧往巷子外面跑去!陈鑫此时已经有些吓的呆了,只知道被我拽着跑。我也不管那么多,拽着陈鑫就想去骑车去人气多的地方。
突然跑着跑着,发现我拽不动陈鑫了。我心中也恐惧于此,不知道为什么陈鑫不跑了,我又用力拽了拽他。陈鑫脸色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月光照耀的,他结巴着和我说:“我……我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鬼点名!
我听见陈鑫这话,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鬼点名!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回头!也不能答应它!不然一定会被它带走!我此刻心里更是一百个想要逃走,远离这个地方。可是陈鑫脚底像生了根一样,我硬是拉不动他继续跑。我看了看陈鑫,他脸色苍白,似乎吓得太厉害,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想到陈鑫还是处男,赶紧让他脱了裤子撒泡尿!怎么说也能算上童子尿!童子尿可以驱鬼!可是陈鑫此刻俨然已经有些傻掉了,没什么反应!
呜——-呜———-
漆黑深长的巷子里,突然传来阵阵女人的哭声。我此刻恐惧的感觉头皮已经快炸了,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关键是现在陈鑫还跑不动,我也拉不动他继续跑!
呜———呜———-空灵的哭声一会远一会近,在这个巷子里是格外的刺耳,微微的月光照在地上,只给这个黑暗狭窄的巷子里平添了更多的恐惧。我看着双眼无神的陈鑫,心一横,无论如何也要把他带出去。
我正在想着怎么和陈鑫一起跑出去,那个哭声竟然消失了。趁这个机会,我赶紧拉着陈鑫的手拽他,一边拽一边喊他赶紧跑。
“嘿嘿嘿嘿,找到你了呢”那个女人的人头突然出现在我耳边阴笑!她的脸上血肉模糊,已经分不清五官,全都是血呼啦茬,还有半个眼球在外面吊着!
“啊!!!!!”
它竟然出现在了我身旁的墙上!就像是一堵墙上凭空长出来了一颗人头!而且距离我的脑袋只有二十厘米左右!我只感觉脑子一阵天旋地转,胸口气血翻腾,突如其来的恐怖让我破声尖叫起来!一屁股直接就瘫坐在了地上!
舌尖血!对!我感觉到嘴里有些黏稠,有一点甘甜,原来是刚才吓得我尖叫的时候不小心把舌头咬破了!我记得舌尖血是驱鬼治邪的好东西,于是猛的一口血喷在那个血肉模糊分不清五官的脸上!
啊啊啊啊啊!——那个人头突然发出仿佛叉子挠玻璃的刺耳惨叫!舌尖血喷在她脸上的时候,似乎还有丝丝黑气冒出!后来我才知道,舌尖血在道教名为“真阳涎”,为一个人身上阳气最重的血,是为精血,对付阴邪之物甚至比指尖血更有效。
我顾不得舌头的疼痛,又是一口血吐在它脸上,然后赶紧拉起来陈鑫就跑!这个时候陈鑫好像也缓过来神,赶紧和我一起朝着巷子外面跑去。我也不知道舌尖血能有多大的本事,此刻我心里只想着逃!逃得越远越好,逃到人多的地方!阳气重了,她就不敢追过来了!
终于,我和陈鑫跑到了巷子口昏暗的路灯下,幸好还有一些过往的行人车辆,我也不敢停留,拉着陈鑫骑上电动车赶紧去夜市!那里人多!一路上陈鑫坐在电动车后面一声不吭,我也不敢说话,只想着去人多的地方。终于骑着电动车带他到了夜市,人来人往很是热闹,我这才敢回头看了一眼陈鑫。
陈鑫本来就比较白,此刻显得更加苍白,双眼呆滞,手还在抖,我强定了一下心神,颤抖着声音对他说:“要不,我们就在这等一会再回家吧?”他呆呆地点了点头,还是没缓过来神。
后来我把他送回家以后,他还是如此失神,第二天就高烧不退。一连好几天吃药打针都没用,我和他母亲说了一下可能吓到了,他母亲请了一个挺厉害的出马仙最后看好了。但是事后陈鑫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只记得我俩那天喝完酒骑车溜达去然后回家就发烧了。
又是一阵风吹过,我又打了个冷颤,有些凉意的晚风把我的思绪从几年前拉了回来,坐我对面的陈鑫还是记不得这件事情,他忘了也好。这种事情忘掉应该也是最好的结果。他举杯与我对饮,我便和他同举,干掉了这杯酒我们就各自回去睡觉休息了。过去的就过去吧。
这一夜,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