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县城的夜晚,没有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只有天边点点星光与昏暗的路灯无声交流,街道上三三两两的深夜未归人脚步匆匆。
一阵凉风穿过街头,又绕过巷尾,发现了坐在河畔的男孩。
今晚的月亮有点儿吝啬,只舍得露出一丁点月牙儿,兴许她觉得,人间不怎么需要她的光芒。
男孩捡起河床上的小兰石子,蓄力向河面上扔去,一下两下三下,石子在河面上溅起道道涟漪。
河面上还有坐桥,有时他也望着桥上过往的车辆,那上面有没有能带他去到温暖地方的车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有点累了,抱着膝盖蹲了下来,耳畔只有“呱呱”青蛙鸣叫。
“嗨,大哥哥你也回不了家吗?”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小男孩往后摔倒,半夜除了他还有谁在这?
河面上有个小女孩,稀疏的头发上还淌着水,脸色蜡黄,无半点血色,裸露在外的手臂与脚踝仿佛只剩骨头。
眼神往下移,她居然是飘立在河面上的!小男孩连滚带爬的想要逃离这里。
“小哥哥,别怕,我只是被抛弃了的小可怜。”不同于小女孩那营养不良的身子,她的声音清脆,带着楚楚可怜的味道。
“我也没人要。”小男孩落寞的呓语,又返回河边。
陈洁才到出地府就发现朋友圈,微信群被一则寻人启事给充斥着,仿佛全城都在寻找这个男孩。
寻人启事:兰弘良,15岁,身高一米六左右,离家时穿着蓝色T恤,浅蓝色牛仔裤,于昨日下午外出未归。有知情者请与县人民医院兰国超联系,定有重谢。联系电话:18778290303。
打开科室微信群才知道,原来是个儿科医生的孩子失踪了,怪不得自己朋友圈都被侵占了呢,同事们全在帮忙转发。
点开寻人启事的照片,这男孩怎么有点眼熟?拍了拍她那还算玲珑的脑壳,记起来了!昨晚在孟婆那里见过!因着李光的事,白小鬼看她接受东西很快,直接带她入地府,美其名曰带她长长见识,实则是带她去做岗前培训!入了地府就把她往孟婆那扔,然后消失不见。
“热心肠的小姑娘,你来了?”孟婆看到她,并不意外,随手给她倒了杯茶。
孟婆与上回见着的不同,这次不是老态龙钟模样,而且妙龄女子姿态。
身形窈窕,鹅蛋脸,眉若柳絮,妩媚多姿的丹凤眼下点缀着滴美人泪。
陈洁说:“这不是孟婆汤吧?”
孟婆莞尔一笑:“傻姑娘,孟婆汤可不好熬,哪里那么轻易给你倒。”
陈洁轻抿了盏中茶,茶香入鼻,茶水清苦,流经口咽缓缓趟过食管,最后到达胃内。瞬息,陈洁觉着耳目更为清明。
“好茶!”陈洁意识到这不是普通茶品,只说了好茶,还未想出还有什么形容词能不留痕迹的拍个马屁,门外传来一阵阵骚乱。
“抓住那个小鬼!”
“抓到他我一定好好教他做鬼!”
嘈杂声越来越接近,“砰”的一声闯入个男孩子。
--------------------------------------------------------------------------------------------
这场全城的搜索注定时悲剧收场,陈洁在医院群里提了一句“昨天傍晚我在巷子口看见过这个男孩子,像是朝大桥那边去了。
陵江县的桥头有个公园,饭后人们都喜欢去那里散步。
在群里指引大家往河边寻去,陈洁就放下手机,起床洗漱完,匆忙往巷口的肠粉店奔去。
那是家老字号肠粉店了,只要有人来吃,老板立马将磨好的大米浆往锅里铺开,盖上锅盖,一分钟后揭开,得到了晶莹剔透的面皮。
面皮必须轻柔的放上案板,手重了可不行,那薄薄的面皮经不起这般粗暴对待。放上几许碎猪肉,撒上点芝麻与花生碎点缀,卤水往上那么一浇,一口下去嫩滑可口。
美好的一天就得从早餐开始,此处白小鬼默默飘过,美好的一天要从没有跟屁虫开始。
几尾小金鱼在鱼缸里吐着泡泡,偷听着来来往往的人们谈话。
“李老头,你说今天会开什么码?”一位大叔道。
老头凑到大叔耳旁生怕别人听见,悄声说:“我研究过,一定会有312。”
几个年轻的小伙子结伴买早餐回来,其中一位对伙伴说:“你看,那护士,是我的菜。”
其中一位吐槽“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我觉得她对我有意思。”
小金鱼把自己乐得差点翻起来肚皮,田护士看到这里,指着鱼叫起来:“陈洁你看,这鱼是不是快不行了?”
“丑八怪,你才不行了!”小金鱼翻起了它的金鱼眼。
“真的!你看它都翻白眼了,惨了,真的活不成了吧。”田护士更急了。
小金鱼心想,你个愚蠢的人类,老子活得好好的,随即它表演了个鱼跃龙门,空中还风骚的显摆着自己妖娆的身姿,扭了好几下身子,陈洁严重怀疑它会把自己扭断。
摆弄几下的鱼儿跌落与水面形成剧烈撞击,溅起道华丽水花。
于是,鱼缸旁焦急的田护士被淋了个透心凉。
“不要拦我,我要拿他去喂猫!”田护士咬牙切齿。
“田老师,好像你的九床呼叫好久了,你不去看看吗?”为了拯救这条敖娇鱼,陈洁开口转移田护士的注意力。
田护士狠狠的剜了小金鱼眼刀子,撸起袖子粗暴的抹干脸,朝着病房去了。
目睹全程的王婶笑着对陈洁说:“你们这鱼养得真精神,我家里那几条,都奄奄一息了。”
陈洁为了吓唬这条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鱼儿,压低了嗓音故作神秘的对王婶说:“我们养鱼呀,是有科学方法的。”
“科学方法?”王婶来了兴趣。
“就是一三五七养鱼法。”
护士长都信以为真,这群姑娘们养鱼是真有心得,我也来听听。“怎么个一三五七法?”她也侧耳倾听。
“就是一天喂一次鱼,三天换一次水,五天换一次缸……七天嘛…………换一批鱼!”陈洁说完就麻溜的钻进病房中,假装很忙的样子。
前边听得好好的,到换一批鱼护长终于回过味来,哪来的什么养鱼方法,这不就是把鱼整焉了又换了一批嘛。看着还在努力琢磨这几句话的王婶,她摇摇头继续整理她资料去了。
一个早上,也就在这般忙碌中偷得一点娱乐中度过了。
陈洁又被安排在了中午值班。
“我一点也不想与你搭班。”田护士说。
“田老师,你这样子说很伤我心的,我还只是个孩子呀。”陈洁学着电视剧里的矫情女主两只小指头绕圈圈,身子扭啊扭,用那一点也不娃娃的娃娃音说。
田护士抖了抖身上的冒起的鸡皮说:“你伤心,我伤神呀。”
消化内科称呼陈洁为倒霉孩子,具体是怎么回事,那还得从她第一天上夜班开始说。
前半夜一切正常,陈洁心想,夜班其实没有什么恐怖的,这群老师净是吓唬人。患者都已进入梦乡之中,照常走完病房,没有发生病情变化,她坐在电脑前有些瞌睡。这时候从电梯口冲出来名黑色衣衫男子,把她吓了一跳。
以下是那名男子与她的对话:
那名男子拿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纸张放护士站桌面上,然后大口喘着气,陈洁耐心的等他缓过来,然后询问:“先生,您是要住院吗?”
男子答:“你自己找!”
陈洁满头黑线,这是要我找什么呢?机智的她还是翻找出来张皱皱巴巴的住院单。
她看到住院单上的诊断是农药中毒,紧张了起来:“农药中毒?喝的什么药?您现在感觉哪里不舒服?”
男子再答“他开车的,不知道”
她松了口气,说:“先生不是您喝了农药?是别人喝了是吗?那患者现在在哪里呢?”
男子显然对陈洁的的智商表示怀疑,翻了个白眼:“不知道,他开车”
再次满头黑线,喝了农药去开车?这确定是想自杀而不是想报复社会?“他喝了农药去开车?”
男子明显急了,提高嗓音说:“不是,怎么说不明白呢。他车上放着农药,开车的时候当水喝了”
认命吧,是她蠢。“那他现在人呢?”陈洁不想与他再纠缠了。
男子一脸无辜答:“我不知道。”
所以你没有带患者来,自己一个人冲了上来玩我呢?还是你觉得我们可以隔空医治?
省略掉这倒霉孩子快崩溃的表情管理系统吧,她只能朝医生办公室大吼一声:“老谭,准备接收个农药中毒患者,但是我也没有弄懂患者在哪里!”
医生闻声而来,再次重复了以上对话两遍。谭医生也懵了,我好像听不懂人话了!怎么破?
谭医生与陈洁一致都觉得患者晕在哪个角落,而这个缺根筋的男子把人给弄丢了,赶忙要联系保卫科寻找。
最后,以急诊科送了喝农药的患者上来结束了这次闹剧。
这次对话,成为了科室一整年闲时的谈资。
要说这还不算她倒霉,还有更倒霉的。
首先得提一句,急救室一般设在护士站旁边,用来放置急、危、重症患者,便于护士观察病情。
消化内科的急救室一共有三张病床。夜晚是只有一名护士值班,倒霉孩子又一次夜班。
她一人把急救室收满了,两个喝农药自杀,一个吃安眠药。
第一位是为情自杀的男子,陈洁一边进行着紧急处理,一边进行着心理疏导,这开导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第二位喝农药阿姨来了,那是个抑郁症患者,这都不用陈洁开导,她就自个哭着说确实不值得为这小事置气。陈洁想说,阿姨,你明知道就别添乱了,我这也快抑郁了,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段。
一个小时过去了,陈洁还想给自己的工作点个赞。第三个药物中毒的被送上来了……这下好了,陈洁感觉人生已经黑暗了。
原本应该凌晨一点下班回家的她,加班到了早上六点钟,伴随着着鸡鸣回到她的小窝,洗掉这一身的农药味。
此事之后后,集体医生表示不想夜班碰上这倒霉孩子。所以,田护士表示我并不想与这倒霉孩子一起搭班,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