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缘的话吓了我一跳。
不过很快我就回过神来,问她是不是逗我的。
汤缘却用澄澈的眸子看着我,甚至是有些生气的说:“七爷爷是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我怎么敢开他的玩笑,再说了,七爷爷死的时候,我还参加了他的葬礼,然后才去公司求职的。”
汤缘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
所以我也意识到了事情有点儿不对劲。
我对汤缘说了一下昨晚那个打更人的衣着打扮。
汤缘很吃惊的说;“你认识七爷爷?这怎么可能,七爷爷一辈子都没有出过南襄古城。”
我身体微微颤抖着说:“我是昨晚看到的…”
说完这句话后,我也不知怎的,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时,看外面的日头,已经到了中午。
屋里汤缘在哭哭啼啼。
她的父母也有点儿焦急如焚的样子。
我开口想说话,却觉得嘴巴里塞满了东西。
爬起来后,张嘴吐了一下,发现嘴巴里有很多树枝和杂草…
“经理你醒了?这是郎中给你配的草药,你再含一会儿。”
草药?
我眉头微皱,把嘴巴里的草叶树枝吐了个干干净净。
“我病了?怎么不送我去医院,这树枝能治什么病…”
汤缘听了有点儿受挫:“经理,我从小到大,都是吃山里的草药治病的…而且…现在外面大雪封山,十天半个月是出不去了。”
我有些怀疑。
试了试自己无恙之后,这才下了床出门去看。
还没走到外面呢,透过栅栏门我就看到,外面的雪,几乎有一米多深。
别说出去了,就连栅栏门都无法打开。
这么大的雪,我还是第一次见。
“虽然下了雪,不过经理你也不用担心,家里今年收成不错,余粮足够熬过这个冬天了。”
在这山沟沟里熬一个冬天?
那还不把我憋死了…
不行,不管生什么法子,我都要离开这里。
可还没等我开口说话,这肚子里一阵上下翻滚,哇啦一声,便吐出来一口血来,眼前一晃,身体一阵虚弱,再一次躺了下去。
这次我倒是很快睁开了眼睛。
那个给我开药的郎中,也被请了来。
他们围着碳火正在嘀嘀咕咕的说着些什么。
“老汤阿,俺刚刚把了脉,这娃肾阳透支过度,身子骨虚,加上沾了脏东西,没几天好活了。”
我一听这个就急眼了。
老子金枪不倒小霸王,怎么就虚了呢?这不是打我脸嘛。
“你个糟老头说谁虚呢…”我接下来的痛骂还没出口,就吐了一口血。
“娃娃,你本来还有几天好活,你这一动气,估计熬不过今天了。”那乡野郎中,吹着八撇胡说。
“你个乡巴佬知道个屁,老子不相信你的医术,我要回城里。”这一句话说完,我几乎觉得用光了所有的力气,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能用眼睛,死死的看着他。
“小吴阿,你别动气,汤缘冒雪下山求救了,等找到铲车,挖通了山路,就送你去大医院,你看怎样?”
汤缘的父亲,说的这话倒像是个人话。
“老哥,俺就这么一个女婿,还是城里人,你说啥也得想想法子不是,给咱看看。”说着,汤缘的父亲摊开一块粗布,从里面袒露出来一把纸币来,那些钱皱皱巴巴的挤作一团,看起来他攒了好久不舍得花。
那郎中一把推开,高昂着头:“汤缘他爹,你就是不给钱儿,这病能治我也会治,转过来你也想想,那古代的皇帝,整天沉迷后宫的,有哪个不是一大帮太医跟着的?他们还不都是一个个英年早逝?”
这话说完,汤缘的父亲彻底傻眼了。
我也被这个糟老头子说的一愣一愣的。
难道老子这次真的栽了?而原因是自己之前纵欲过度?
不可能吧,我一天顶多两三次,怎么就被掏空了?
“你刚刚说我中邪…这才生病,是这样不?”我厚着脸皮问,与此同时,脑海中又想起昨晚见过的打更老汉。
“此言不假,俺观你面色晦暗,脉象虚弱且细若游丝,十有八九是因为中邪引发的内疾。”
“行行,內疾不用你治,外面男科医院多得是,只要我出去,老子很快就是一条好汉,你就把中邪这事儿搞定就成。”
我觉得自己身体没毛病,之所以得这种怪病,八成是因为中邪,也就是昨晚打更的那个糟老头子。
“你让俺治个头疼脚痛,那行,中邪这事儿嘛,你得找七伯,不过你病得不凑巧,七伯前些日子已经归西了。”郎中有些遗憾道。
“你说的七伯,是不是古城最后一个打更人?”我问。
汤缘的父亲与郎中都是不置可否的点头。
“别提他了,昨晚我出去遛弯,就是那老头害我成这个样子的。”我有些气急败坏,这一说完,哇啦一下,又吐了一口血。
他俩都被我这话给吓了一大跳。
郎中直接站了起来,神色带着慌张的说:“难道说…七伯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是真的…”
郎中说的这话莫名其妙,我和汤缘父亲都是有些不解。
汤缘父亲问:“老哥,你说的是啥意思,七伯走的时候说什么了?”
郎中定了定神,说了那天的事。
七伯是个光棍汉。
据传言,七伯兄弟八人,前面六个哥哥,在抗日战中死了五个,抗美援朝死了一个。
七伯因为年岁小,并未参军,跟在父亲身边打更。
在七伯十几岁的时候,母亲又给他生了个弟弟。
不过这弟弟不到三岁的时候,被人贩子给拐跑了。
七伯的母亲一口气没上来,气死了。
他的父亲下山去找弟弟,打那之后,就没再回来。
七伯好好的一个家,变得家破人亡。
就这样,七打更伯打了一辈子,也没娶个媳妇下个崽儿。
久而久之,大家甚至都要忘记七伯的过去。
直到七伯去世那天。
他大概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将郎中喊到了身旁,说他还有个弟弟,年前年后就会回家,等到时候人来了,让他弟弟或着子嗣继承吴家打更人的身份。
说完便一命呜呼了。
听了这事儿的郎中。
只认为七伯那是回光返照说了糊涂话,没当做一回事儿。
直至今天,听我说起七伯,他才想起这一茬子来。
汤缘的父亲没啥文化,对于这种邪乎事儿很是相信。
我一开始也觉得挺渗人,不过很快就嗤之以鼻了。
“你可拉倒吧,老子是富二代,我爹是集团总裁,怎么可能对的上号。”
对于这种毫无根据的无稽之谈,我是不会相信的。
可这郎中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他继续说:“娃子,这南襄古城,每天来成千上万人,为啥别人遇不上七伯的魂儿,就你能遇上?”
我支支吾吾:“你傻阿,别人没在这儿留宿,就我自己留了。”
郎中见我态度很是强硬,摇了摇头,没在跟我抬杠,起身走了。
汤缘父亲忙去相送。
直到天黑的时候。
也没收到铲车上山的消息,期间我又吐了几口血,吃什么吐什么,身体更加虚弱。
到了晚上,我被折磨的一阵阵的昏迷过去。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
我迷迷糊糊,再度听到了当——当——的打更声音。
而且声音越来越近。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
这就是我昨天遇到的那个打更人!
“你还敢出来?你死都死了,为什么要害我。”
打更人依旧是昨晚那样,面无表情。
“娃儿啊,你是我八弟吴优的儿子,也就是我侄儿,所以咱们吴家打更人的身份,只能由你传承,你七大爷老了,身子骨不中用了,来…这个给你…”
说着话,老头把那铜锣和灯笼就往我手里塞。
“你可拉倒吧,你这岁数做我爷爷都足够了,我哪有你这么大的伯父,我压根不是你们家的,你认错人了。”
我说什么也不肯接他手上的东西。
这老头也不恼。
当——当——天干物燥,防火防盗…
他转身就走。
我巴不得让他赶紧从我眼前消失。
可我是因他而中邪的,又想让他给我治好。
“老头…”
我话没说完。
他飞快转过头,眯着眼睛说:“娃…你消遣的福报太多,玩过的女娃太多,牵扯的因果太多,我这是怕你横死,断了吴家血脉,所以才迟迟不肯离去…现在你又害死了汤缘…我的侄儿,你难道真的想死吗?”
不知为何,在他说话时,声音呜呜咽咽,无比吓人,这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抓着枕头,向老头丢过去。
“你给我滚!滚阿!”我受不了他的声音,大骂起来。
可刚骂了一句,就再次昏了过去。
冥冥中,我感觉到一股大力牵扯着我,拉着我一个劲儿往下坠。
我拼了命的挣扎着,大喊大叫着。
直到我被一阵呼天抢地的哭声给惊醒过来。
哭声是从屋外传来的。
哭的人是汤缘的父母。
我强撑着下床时,在门框位置看到,在外面有个雪人。
确切的说是一个被冻僵了的女人。
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汤缘…
只不过此时的汤缘,冻得结结实实,宛如一个冰雕一样…
汤缘死了,难道打更人说的是真的,汤缘因为我的因果而死?
而且,打更人说他的八弟叫吴优,而我的父亲也叫吴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