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羽婕为什么要爬到高压铁塔上？”乔嫣对此颇为困扰。

　　“杨羽婕有恐高症。”尉迟弘告诉乔嫣调查的结果，“杨羽婕身边的人都说，她不敢乘坐透明电梯，也不敢站在高层的阳台上，难以想象她会爬到高压铁塔上去，而且是穿着高跟鞋爬上去的。”

　　“那一定是犯人逼她这么做了。”乔嫣脑中模糊的画像逐渐清晰。

　　“犯人会是大学里的研究人员吗？”尉迟弘想起曹崇山之前做过的猜测。

　　“我更倾向于犯人是直接使用技术的操作人员。”乔嫣分析说，“井俊柏非常注重自己的形象，犯人却逼得他当众发狂，形象尽毁而死。同样的，杨羽婕有恐高症，犯人却逼迫她穿着高跟鞋爬上高压铁塔，爆炸后从塔上摔下来。犯人逼被害者做他们最讨厌、最不情愿的事情，说明犯人很可能在社会上得不到应有的认可，对此相当不满。而这类人为了炫耀自己的技术，通常会将上一次的炸弹改良后，用于下一次的犯罪，也就是说，犯罪会升级，很快他就会采取第三次行动。犯人是个相当怪异的人，只要能找到两个案子的共同点，就能大体确定凶手的身份了。”

　　尉迟弘点头认同。“目前可能存在的共同点，就是尹欣悦的自杀。井俊柏的裤兜里发现的那颗假红宝石，和尹欣悦母亲留给她的戒指上的那颗是一模一样的，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关联。”

　　“头儿。”吕斌前来汇报最新调查结果，“发现了疑似犯人的微博，井俊柏和杨羽婕被害后，他都更新了微博，称他又处死了一个人渣，而且两次都详细说明了犯罪现场的情况。查了ID，登陆帐号是免费邮箱，无法辨别身份。”除了发布犯罪信息外，那人还发布犯罪预告，两次案发的前一天，都声称即将有人被他处死，并不定时地回复网友的评论。微博内容都是用手机发布的，由于过于分散，难以查明发微博的人具体所在的地点。微博的关注人数一直在大幅增长，许多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对此感到非常兴奋，还夸赞犯人是英雄。

　　大屏幕上显示了发微博的所有区域。吕斌说，地点非常分散，犯人为了不留下证据，随机选择地点发微博。

　　“人不可能制造随机。即便试图以毫无章法的行动扰乱视线，但必定还有规律可循。只要分析出潜在的规律，就可以预测下一个案发地点。”乔嫣断言，“计算机高手可以做到这一点。

　　万星应该有这个能力，但是她现在……”

　　尉迟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所知道的高手还有一个，我试试看能否请得动她。”

　　“哦，你是说凌灵瑶吧。”吕斌了然，“头儿，我看好你。实在不行，你就施展一下美男计，她肯定拜倒在你的西装裤下。”

　　话一出口，很自然地遭到尉迟弘的白眼。然后吕斌也意识到当着乔嫣的面说这样的话不妥，加之想到乔然说卓莠琴不同意尉迟弘和乔嫣在一起，便有些惭愧起来，闭口不再言语。

　　“凌灵瑶是计算机高手？”乔嫣并不清楚凌灵瑶的事情，上回她只知道有人在网上发帖造谣生事，后来因为家里的风波，她和尉迟弘疏于联络，后面的事情也不了解。

　　尉迟弘便对乔嫣说了凌灵瑶的事情。乔嫣也是大感意外。

　　尉迟弘微笑着问：“你们看过金庸的《天龙八部》吗？”

　　吕斌自然看过，乔嫣也看过，有华人的地方就有金庸。

　　尉迟弘觉得凌灵瑶像《天龙八部》里面的扫地僧。

　　“你太抬举她了吧。”吕斌对凌灵瑶仍有很深的成见。

　　乔嫣则不置可否，本领有多高，得用事实说话。“需不需要让乔然出面，帮忙说服？”

　　尉迟弘摇头。“如果这样，又该被她嘲笑警察太没用，还得劳动老百姓了。”

　　尉迟弘再一次去了逐浪岛上的那家家庭旅馆，凌灵瑶依旧在前台忙碌着，春节期间也没有休息。“我没有又犯什么法吧？”这是她见到尉迟弘后说的第一句话。

　　“不要像只刺猬一样，浑身带刺。”尉迟弘和颜悦色，“我今天来找你，是想请你帮个忙，我的手下缺少像你这样的高尖端计算机人才，所以只能请外援。”

　　凌灵瑶的脸上流露出惊讶之色。“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协助调查案子？”

　　“是的。”尉迟弘肯定回答，“我们要抓一个罪犯，需要计算机高手的协助。”

　　“你就不怕我泄露机密，砸了你的饭碗？”凌灵瑶的嘴角带着股浓厚的、自嘲的意味。

　　尉迟弘淡然一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凌灵瑶看了看他，眼光是深切而古怪的。“不要忘了我父亲是怎么死的，我不替仇家做事。”

　　“你说这样的话，实在愚蠢得可笑。”尉迟弘毫不留情地批驳，“这不是替什么人做事，而是为抓获罪犯，解救受害者尽一份力量。你的决定，直接关系到一个人，甚至更多人的性命，就跟你父亲当年的情况一样。再说了，你之前的所作所为已经玷污了你父亲的名誉，你父亲一生引以为荣的事业，都被你践踏了，这是一个挽回名誉的大好机会。你父亲苦心栽培你，送你出国留学，不也是希望你能继承他的事业，”

　　凌灵瑶看着尉迟弘，他身姿英挺，威仪湛湛，却略带着几分忧郁。她的心里忽然有某种柔软的东西在悸动，但她仍然固执的沉默着。

　　“不要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尉迟弘眉头微皱，声音沉稳，“让仇恨蒙蔽了双眼，会迷失本性，伤人伤己，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不希望你也和他们一样。那样的人生，只是一场悲剧。你还年轻，还有重新选择的机会，想以悲剧还是喜剧收场，决定权完全在你自己的手中。我能说的都说了，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能拿刀逼你去做，你自己考虑清楚吧。”

　　他转身就往门口走去。凌灵瑶一咬牙，抬高下巴，直冲到他的面前。“我同意协助调查。”她的眼光幽幽的停在他脸上，“我没有那么伟大，我也不想继承父亲的事业。我仅仅是被你说服了，我是因为你才同意的。”

　　尉迟弘笑了。凌灵瑶愣住，她必须承认，他的笑容很动人，这个男人非常出色，生平第一次，她为一个男人的笑容所迷惑了。

　　但尉迟弘很快收起了笑容。“不管什么理由，我都接受。谢谢你的配合。”

　　凌灵瑶的心头划过失落，他竟是这么吝惜他的笑容，和女朋友在一起的时候，应该不会这样吧？

　　乔嫣和曾锦苓对在杨羽婕被害案现场的录像和井俊柏被害时附近的监控录像进行筛查，有了收获，两个案发现场看热闹的人群中，都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色风衣，戴着风帽的人，她们认为是同一个人，但是看不清脸。尉迟弘将凌灵瑶带进公安局，在刑事科学技术实验室给她安排了一台电脑。凌灵瑶利用数学中的近似图形几何学把图像放大后，清晰看到了身穿白色风衣之人的面貌，确认出现在两个案发现场的是同一个人。

　　经过调查得知，这男人名叫胡立坤，是本市一家大型化工厂的技术骨干，化工厂即将被一家企业吞并，他面临下岗危机。胡立坤今年45岁，身高1米69，从年龄、身高到职业都与之前路晞芃的录音分析以及乔嫣的画像分析结果一致，但是胡立坤行踪不明，厂里的人说他回老家过年了。事实上，他并没有回老家，而是出现在了两起案发现场。

　　凌灵瑶没有辜负尉迟弘对她的期望，她用地理信息系统（GIS，geographicinformationsystem，是随着地理科学、计算机技术、遥感技术和信息科学的发展而发展起来的一个学科）追踪发微博的手机所在地，再利用数学公式推算地点，进而将空间移动图案，和时间系列变化图案的概率分布重叠起来，预测了下一次案发的时间和地点，是正月初十的晚上，地点在火车站周围500米之内。

　　正月初十下午，尉迟弘召开会议，进行了全面部署，务必在凌灵瑶推测的下一次案发地点，保护被害者，将犯人捉拿归案。不少人对于凌灵瑶的预测存疑，特别是傅一鸣和段志明，他们向来主张脚踏实地调查，对于犯罪画像，他们的接受程度已有所提高，但对于地点预测，特别是凌灵瑶这样的非内部人员，他们还是相当排斥。尉迟弘力排众议，坚持了他的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