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的医生给她们涂了红药水。回来的路上,乔嫣问万星怎么会和贝贝发生冲突,万星闷哼了一声。“她拿了我的钢笔,不肯还给我。我硬抢回来,她就对我又抓又咬又踢的,怎么会有这样的野孩子,一点教养都没有。”
乔嫣有些不解,怎么为了一支钢笔,和孩子生那么大的气。
万星看出她的疑惑。“那是我妈留给我的唯一纪念品……”她的话半中央煞住了,尾音和余味却苍凉的遗留在空气中。
乔嫣的心情突然就沉重起来。“贝贝她……没有妈妈。”
万星眸光微滞,她低下头,对着脚下的路面发呆,机械的移着步子,脚步也沉重了许多。
回到办公室后,万星依旧没有理会贝贝。但是乔嫣能明显感觉到,她偶尔投向贝贝的目光,比之前柔和了许多。
下班后,尉迟弘准时来接贝贝,顺便将曹崇山的检测结果告诉大家。熔化的金属中,虽然微量,但是混入了纤维片和人的体液,纤维片和方红被杀时所穿衣服的纤维一致,体液的dna也和方红的dna一致。果然那金属工艺品就是凶器改造的,蔡伟民作案后,将金属熔化后装进水壶里,之后再制作了那件工艺品。证据确凿,由不得蔡伟民狡辩抵赖。
大人说话时,贝贝一直沉默着,尉迟弘到来后,她不吭一声。但是在她即将离去时,走到万星身前,细声细气地说:“我爸爸会找你算账的。”
万星看着贝贝,孩子的眼睛倔强的、倨傲的迎视着她,像个小小的斗士。她摇摇头,对贝贝微微一笑。“让他来找我算帐吧,我等着。”
其他人都听不到两人的对话,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的。尉迟弘对之前的那场冲突更是一无所知,谁也没有对他说起,包括贝贝自己。他还真诚道谢,说贝贝让大家费心照顾了。
曾锦苓苦笑一下,不知该从何说起。尉迟弘立即瞧出了端倪,视线在众人脸上巡视了一圈,已是心中有数。但他什么也没问,带着贝贝离开了。
大家达成默契,贝贝的事情,顺其自然,如果尉迟弘问罪,再对他细说原委,若他未再提及,这一页就翻过去了。
“快跟我们说说,怎么发现凶器的?”莫语晴很快转移到她感兴趣的话题上。
乔嫣于是将经过要原原本本地说了。
“你们去找路教授了呀。”莫语晴顿时来了兴致,“路教授可是个天才,之前有些很玄乎的案子,都是他利用物理学知识帮忙侦破的。”
“长得也挺帅,还真是才貌双全。”乔嫣嘴上夸路晞芃,心里想的却是,路晞芃毕竟是物理学教授,在专业领域有过硬的技能不是什么稀奇事,倒是尉迟弘的“一专多能”,更让她由衷敬佩。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情有独钟”吧?这四个字如热气自心底冒出,氤氲弥散,脸也热了起来。
她伸手轻拍了拍脸,又听得莫语晴说:“路教授的太太也很能干,是一家侦探社的社长。路太太的哥哥就是……”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前任支队长。”
乔嫣脑中某根神经蓦然被拽动了。前任支队长叫辛梓骅,那么,路太太应该也姓辛。“路太太,在哪家侦探社?”
“启运侦探社。”莫语晴回答。
乔嫣的思想顿时有些清明了,那天她和尉迟弘跟踪海昊逸,海昊逸和另一个男人去的就是启运侦探社,她清楚记得当时海昊逸说过的话,“上车后我给辛社长打个电话,委托她先去查找七年前的资料”。启运侦探社,辛社长,七年前的资料……很多人和事,忽然之间就串联起来了。
晚上乔嫣回到乔氏府,方红被害一案只剩下对蔡伟民的抓捕工作,与特别侦查组没什么关系了。
对于乔嫣一忙起案子就不归家,乔然已经习以为常了。平常乔嫣不在,乔然和阿秀姨两个人的一日三餐都很简单,今天难得乔嫣要回家吃晚饭,乔然让阿秀姨加了几道菜,都是姐姐爱吃的。
乔嫣吃晚餐有一个习惯,就是不吃主食,只吃七分饱,并以素菜为主。这样可以防止发胖,保持完美身材。但今晚的菜特别多特别好吃,她一不小心就吃撑了,晚餐后独自一人到花园里散步消食。经过那扇被水泥封堵的小门,她想起当日尉迟弘说过的,六姨太病危时特地开掘小门的话,心湖便是一阵涟漪波荡,伴随着几许酸涩,几许惆怅。她看不透他的心思,完全看不透。
“叮咚——”门铃声穿透夜色而来,乔嫣匆忙去开门。门一开她就愣住了,来人是尉迟弘,他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在月色之下,他浑身闪发着一层淡淡的光影,如玉树临风,绰约不群。不知是否今夜月色缠绵的缘故,乔嫣感觉他冰冷的面具在月光中悄然脱落,连带投向她的目光,也浸染了缠绵的意味。
“你是跑步路过,想进来喝咖啡吗?”她压抑下内心涌动的情愫,作出调侃状。
尉迟弘不说话,但用他那黑亮的眼睛静静地望着他,望得她忐忑不安。“咖啡改天再喝。我是来请你到我家走一趟,我哥想见你。”
乔嫣立即明白了他的来意,一定是贝贝回去告状了。“是为了……贝贝的事情?”
她从尉迟弘的眼光里看到了一些新的东西,那里面有深深的无奈和歉意。“如果我不来找你,我哥又该和我大吵一架,为了息事宁人,只能麻烦你跟我走一趟。”
“好,”乔嫣几乎是立即接口,但尉迟弘的说话方式让她很不舒服,她不喜欢他这么客气,客气得在他们之间生生划开一道鸿沟,难以逾越。
乔嫣回屋换了一身衣服,就出门随尉迟弘前往船屋。她一路无言,郁结的情绪无处宣泄,只能和自己生闷气。而尉迟弘也心绪不佳,默默想着心事。
尉迟弘伸手摁下船屋的门铃,来开门的是小保姆左岸,她处理完家里的事情就匆匆赶回来了。
“钟先生在客厅等候客人。”左岸有些不安地望着他们,“他好像心情很不好。”
“我知道,这不关你的事。”尉迟弘淡淡地接了句,“你去忙吧。”
乔嫣跟着尉迟弘走进客厅,室内安静沉寂,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厚厚的地毯,踩上去也寂然无声。光线也很暗,吊灯没有开,只有屋角的落地台灯放射着冷幽幽的光线。
乔氏府虽然人少,但是乔然喜欢灯火通明的感觉,也很能活跃气氛,乔嫣夜晚在家的时光,总是在明亮与欢愉中度过。陡然间来到这份幽暗与寂静里,像是置身在另一个世界里,使她的神思有片刻的恍惚。
“哥,乔嫣来了。”尉迟弘淡淡地说。
乔嫣定睛细看,落地长窗前有个人影动了一下。钟恺缓缓走到他们面前,一对锐利的眼睛,带着股阴郁的神情,凝视着乔嫣。
乔嫣不喜欢这里的气氛,更不喜欢钟恺的眼神。她正想说什么,钟恺已开了口:“乔小姐,听说今天你的同事把我的女儿绑起来,你也帮了忙?”
“就是用纱围巾把她的双手绑住。是过分了一些,但你的女儿,确实需要管教。”乔嫣坦白地回答。
钟恺紧紧的盯着她,眼神严肃而凌厉。“我的女儿不需要别人来管教。我可以打骂她,但不允许别人动手。”
“你是找我来兴师问罪的?”乔嫣仰起了下巴,“我本来不想批评孩子的,但既然你这么说,我也该和你讲讲理。贝贝拿了我同事很重要的钢笔不肯归还,激怒了她,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唯一纪念品。”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也许你会认为,大人不该跟小孩子计较。可是你的女儿,攻击性实在太强了,我们不得不自卫。”
“自卫?”钟恺有些愕然。
乔嫣伸手拉低毛衣的领子,露出了脖子上的伤痕。“看到了吗,这是被你女儿抓伤的。我同事的手臂被抓掉了一大块皮,流了血,还被她又踢又咬的。是她先做错了事,却蛮横无理,难道我们就应该任由她继续抓咬下去吗?”
钟恺的眼里有阴郁的光芒在闪动。他从裤兜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取出一支烟燃着,深深的吸了一口,又重重的吐出了烟雾。“我不相信我的女儿有这么坏。她说只是跟你们开个玩笑,就被推到沙发上打,还用绳子把她全身捆绑起来。”
“还真是恶人先告状。”乔嫣发笑,“钟先生,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多抽时间陪陪女儿,她已经没有了妈妈,如果再没有爸爸的管教,长大后很容易误入歧途。”
这话触到了钟恺的痛处,他的脸色瞬间煞白。乔嫣立即意识到,她犯了一个错误,说了不该说的话。
果然,钟恺从茶几下面抽出一根鸡毛掸,咬牙甩下一句“我现在就让你看看,我是怎么管教孩子的”,便大踏步出了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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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