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明知道是陷阱,还必须要一头扎进去。
目前除了找到洪米和刘刀以外,也没有其他办法。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际,雷文生突然接到警局打来的电话。
“雷队,洪勇招供了。”
他看了一眼石逻,发现石逻也愣愣地看着自己。
众人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警局,讯问已经结束了。
从询问室走出来的洪勇好像瞬间苍老了几十岁,四目相接的一刹那,石逻仿佛完全不认得眼前的男人。
他早已没有了之前那一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好像一夜之间连同灵魂都被人抽走,完全就像一个行尸走肉。
一代枭雄的最后竟然落到如此光景,实在令人唏嘘。
负责讯问的干警兴奋地和雷文生汇报案件的进展,石逻抢过口供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
口供上关键的地方已经全部按上了洪勇的指纹,包括承认自己就是贩毒案的主谋,指使手下在酒吧销售毒品,包括宾克斯的美酒纵火案也一并承认是他所为。
“为什么?”石逻并不像其他人那般欣喜,看着洪勇的眼神里反而充满了愤怒。
“请求组织宽大处理。”洪勇嘴上虽然说着求饶的话,但是从眼神可以看出来,他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
如果口供为真,他将至少面临涉嫌贩卖毒品罪,放火罪,危害公共安全罪,故意伤害罪等多项指控,罪名一旦成立,即便考虑他的自首情节,也难逃一死。
红星集团的副总裁,不可能天真到以为自己还有活命的可能。
与其说是自首,这气氛,不如说是自杀。
石逻用指背敲打着手中的口供:“既然决定自首,关于毒品的来源,运输的途径干脆也一并招了吧。”
洪勇抬起眼皮,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
“很恼火吧?”
“什么?”
“无能为力的感觉很恼火吧?”
石逻听出了他话里有话。
“年轻人,你成家了没有?”
“……”
“人啊,一旦上了年纪就会特别恋旧,特别想家。我昨天梦见回到年轻时候的老房子,儿女成群,围在一起吃年夜饭。醒过来就特别的悲伤,因为老房子已经不在了,我也没有儿女,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
“你懂这种感觉吗?”这句话并不是冲着石逻,而是冲着雷文生说的。
只不过雷文生也不明白,他此时这番话背后到底掩藏着什么深意。
“看来你也不懂。”他失望地摇了摇头。
之后,无论其他人说些什么,洪勇再也没有开过口,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天花板。
众人没办法,只得让干警把他带走。
“洪勇恐怕只是一个背锅的。”石逻说道。
“我也有同样的感觉,看他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诚心认罪,反而有一种慷慨就义的感觉。有那么一下,我发现他的内心里是有不甘的。”雷文生附和道。
“但是是什么原因呢?”越来越多的谜团,让石逻感觉头快要裂开了。
这时候,一直在旁观的波洛突然开口:“虽然我不太想参与这个案件,但是既然他可能和老鼠有关,要我给你们一些提示也可以哦。”
“什么?”
“洪勇今年70岁了,以他的身份和地位,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威胁到他,并且让他愿意为此付出生命呢?”
“比他身份更高的人吗?”
听到这个回答,波洛忍不住捂住了眼睛,做出不忍直视的表情:“都说这个国家的人重情义,结果关键的时候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吗?”
被波洛嘲讽了,石逻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如果是一般人,家族也许会成为最大的软肋,但是洪勇十几岁就出来闯荡,早就和原生家庭断绝了关系,而且终生未娶,自然也没有下一代,你的这种假设是不成立的。”
“他现在确实是没有子女了,但是孙子辈的还有一个哦。”
“你胡说什么……”
“就是她。”
看到波洛拿出了洪米的照片,众人一片哑然。
“你们国家也是随父姓的吧?洪米的父亲姓洪,但是爷爷却姓张,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
这个消息,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听说。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遇到如此美丽的小姐,第一时间摸清楚她的底细,不是常识吗?难道你们不是这样的吗?”波洛摆出了不可思议的样子。
石逻低头沉思了片刻,环视四周,问道:“有谁给他透露过洪米失踪的事吗?”
“我……”负责讯问的干警怯生生地举起了手,刚刚还在他脸上兴奋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知道自己犯了错的惊慌神色。
“谁允许你擅自透露这么重要的消息的!”雷文生火冒三丈。
“我……我……我是按照您的命令提审洪勇的啊。”干警被他的气势所震慑,几乎要哭出声。
“我什么时候让你这么做的?”
“就……就在你们出去不久,不是您打电话过来让我把这个信息透露给洪勇,看看他的反应的吗?”
“我什么……”话说到一半,雷文生猛然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和石逻对视了一下,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如果不是波洛查到洪勇和洪米之间的关系,他们根本不会意识到洪米失踪和洪勇突然招供之间的联系,而冒充雷文生和审讯人员联系的事情很可能就不会被发现。
这带来的最坏的结果,可能是搜查进行不下去,最后只得糊里糊涂地把案子结了,平白让洪勇背了黑锅不说,更让幕后真凶逍遥法外。
“真是把我们耍的团团转啊。”石逻伸手按了按太阳穴,最近他非常容易疲劳,这会儿感觉有些头晕。
“不仅算准了我们外出的时间点,而且对我们内部人员的信息也了如指掌,我现在同意你说的,这恐怕是我三十年刑警生涯遇到的最可怕的对手。”
“不过既然让我们发现了,很多事情就讲得通了。杨剑的死,和洪米的失踪,就是对方设计让洪勇屈服的杀手锏。目的就是告诉洪勇,如果不把所有的罪责扛下来,唯一的孙女就可能遭遇不测。”
“你说得没错,而且他对洪勇也非常了解,他认准了洪勇一定会为了洪米的安全而牺牲自己。”
“可是现场只有杨剑的尸体,洪米有可能是逃脱了。”因为一直都没有说话,大家差点把海妍忘了——她是第一个发现杨剑尸体的人。
“这就是这个计谋阴险的地方,因为洪勇一直收押在拘留所里,目前是不允许探视的,也就是说除了我们告诉他的事,他对外界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这一刻洪米确实是失踪了,无论是不是落到了对方的手上,实际上都不重要,他们要的只是借我们的口,暗示洪勇,如果不按他们想的做,就无法保障洪米的安全。”
“这里有一个思维盲区,警察是不会拿人命说谎的。所以无论我们说什么,洪勇都会默认成为事实,再加上他只能通过碎片的信息推断发生了什么,很容易就会掉入对方的陷阱。在他的潜意识里,应该已经认定了,洪米的性命正掌握在对方的手上。”
“那……我们是不是要告诉他?”海妍突然有些同情洪勇。
“告诉他什么呢?洪米并不一定落到了坏人手里,她只不过是下落不明?在我们切实找到洪米之前,这些话说了和没说,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石逻三联的反问让海妍哑口无言。
“能做到这些事的人,你们觉得会是谁?”雷文生问道。
众人的答案出奇地统一。
“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