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听着小女孩喊这个中年男人爸爸我不禁有些愕然,男人看到小女孩扑上去,眼中的疲惫之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慈祥和欣喜,一下子将她抱起来。
笑呵呵的陪着她玩了一会儿,之后就从包裹里拿出了两块面饼还有一盒牛奶给了孩子,让她到屋子里去玩,自己则是吃力的蹲在灶口前卖力烧起了火。
小女孩很乖,开心的拿过爸爸给自己的食物就狼吞虎咽起来,似乎已经很饿了,但她吃完了一块面饼以后悄悄打开门看了一眼正满头大汗的烧着火的父亲,咬咬嘴唇,看着只剩下一块的面饼,显得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却还是将那面饼包好放在了热乎的炕头,没有再去吃了。
看着这小女孩的举动,我也是确认了这俩应该是父女了。我之所以觉得有些惊讶,是因为这中年男人或许是个好爸爸,但长得是真丑,加上体形又是矮小肥硕的体形,就更显的不怎么样了。
而小女孩的外貌和男人恰恰相反,虽然年龄还小,但是那精致秀丽的五官已经初具规模,光是让人看得就觉得颇为惹人怜爱,虽然是尸体,但我也见过了她长大以后的样子,依旧很漂亮。
等父亲烧完了火回到了屋子里之后,小女孩就把剩下的一块面饼递给了父亲,父亲久久的看着闺女,回头抹了一抹眼睛,就摸着孩子的头说自己不饿让她吃了。我看着这一幕心里也是有些感触颇深——我看到男人在灶口烧火的时候,不知道啃了几块橘子皮了。
到了夜晚,小女孩紧紧靠在爸爸的怀里安然入睡,而男人等孩子睡着了以后,就静悄悄的爬起来,借着油灯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相册看了好久,看着看着又抹起了眼睛。我凑过去看了一眼,是一张一家三口的照片。
上面有着这矮胖的男人,他的身边还坐着一个女人,容貌十分的秀丽,望着怀中抱着的襁褓里的女婴的目光温柔如水,满满的都是幸福。我想这个女人应该就是他的妻子了,只不过在照明之中,这一对夫妻穿着都十分的华贵,丝毫没有贫困之相。
重新将相片放回了柜子里以后,男人走到了放着衣帽的桌子上,拿起上面浅蓝色的包裹解开,里面装着很多的脏衣服,他把衣服拿到了灶间,端来一盆凉水,借着月光就吭哧吭哧的洗了起来。
我久久的看着男人洗衣服一直洗到凌晨才回到炕上睡了一会儿,也不过一两个小时,之后和女儿一起起床,孩子留在屋子里,自己则是继续拖着疲惫的身体出门。我好奇男人是做什么工作的,于是就跟着男人一起到外面去看了一眼,然后才发现这人是个拉人力车的。
路边的榕树叶子已经黄了,泛红的枫叶落了满地,街上的小贩们吆五喝六之声不绝于耳,在人群之中,矮胖男人拖着自己的人力车,带着乘客汗流浃背的跑着。明明已经是晚秋的季节,风也很凉,但他身上就穿个马褂,身上就跟淋了雨一样湿了个透。
矮胖男人的生活很明显十分的艰苦,但吸引我注意力的不是这一点,而是这座城市本身——看这街道上的人,我感觉自己好像是回到了民国时代一样。我记得人力车这个东西是二十世纪初的交通工具来着。
也就是说,我现在是几乎跨过了百年的时间回到了过去吗?我心里不免疑惑了起来,甚至怀疑起了那个小女孩和这个矮胖男人的关系。如果说两个人真的是父女的话,女孩儿的年龄到了现代的时候至少也应该已经有九十多岁了才对啊。
棺材里躺着的分明是个看着最多也就只有二十五六的年轻姑娘,我心中的疑惑更深了。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发现这一次这预知梦做的时间也是格外的长,我跟着这个男人看着他拉人力车,从白天一直拉到黄昏结束,依旧没有任何要从梦中清醒过来的迹象。
“难道是因为我成为了地葬师,所以关于预知梦的能力变得更强了?”
之前和紫惠小姐分开之前,她曾给我详细的讲解过关于预知梦的知识,所谓预知梦,指的并不是只能看到即将发生的事情。预知即将发生的危险,这仅仅是预知梦的其中一种作用。
除此之外,预知梦还能看到妖怪身上的妖灵,一个灵魂的前世今生,等等等等,预知梦的作用十分的广泛,但总体来说,预知梦是一种对于因果轮回的暗示。当灵媒师碰上了冤死的魂魄的时候,这种作用就尤其的明显。
冤魂之所以为冤魂,是因为心中含恨而终,它不愿就此散去,于是就在人间不断的飘荡,久而久之,吸收了邪气之后就化为了怨鬼。怨鬼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去了解心中的怨恨,而灵媒师解决这种怨鬼的办法,和一般的除魔人不一样,他们更加的人道。
他们通过预知梦窥透怨鬼的前世今生,理解他们的苦衷,并通过这一点循循善诱——冤魂也好,鬼怪也罢,实际上归根究底都是由人衍化而成的,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灵媒师就正好能起到这种作用。
所以我想,如果真的是因为我成为了地葬师的关系,所以关于预知梦的能力也跟着得到了进一步提升的话,那么现在眼前发生的事情似乎也就变得可以解释了。
我看着男人拉着人力车跑了一天之后,他依旧是得不到休息,连汗都来不及擦就跑到了一家小餐馆里去当伙计。到了晚上八九点中的时候,男人从老板娘那里拿了工钱和两快面饼,还有其他一些剩余的食物就往家里赶。
这之后我一直在预知梦中呆了好几天的时间——预知梦中的时间和现实中的时间是无法划等号的,但我的心里还是不免有些着急,毕竟现在是附身在灵柩上,我的时间也并不多。
不过现在既然还在做预知梦,应该就说明还没有到灵柩燃烧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如何从预知梦之中离开,也只能静下来心来继续看下去了。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之后,我发现男人的名字就胡大宝,小女孩的名字叫做胡慧。而这个年代也并不是我猜测的二十世纪初,从时间上进行推算的话,大概是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这个时候文革已经结束了,这胡大宝之前应该是个地主家的孩子,在被红卫军闹过之后就变成了这幅凄惨的样子。
可是即便如此,到了现代的时候这个叫胡慧的女孩儿才二十五六岁也依旧不像话,至少也应该是四十多岁才对。但在这疑问出现在心中之后没有过几天,我就得到了问题的答案。
当天,我本来打算照常跟着胡大宝出去看他工作,但是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是无法离开这屋子了——打开了门之后就是一片漆黑扭曲的空间,无法往前踏出一步。我知道是预知梦中出现了变化,估计在胡大宝的家里要出事,于是就静静的等待着。
其实胡慧今年已经到了可以上学的年纪,但是家里没钱就只能一直呆在家里不能出去走动,穷人家的孩子比较早熟,胡慧是个十分乖巧的孩子,自己一个人看在家里也从来不闹不哭,要么安安静静的看书,要么就自己一个人唱唱歌,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的行人,等着父亲回家。
这一天的胡慧看上去也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但就在时间到了中午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胡慧怔了一下,眼中出现一丝惧怕之色,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就缩到了屋子里,她很聪明,记着胡大宝话没有去给人家开门。
然而这却只是个开始,当门外的人发现敲了一会儿之后没人开门,就开始更加疯狂的敲门,显得十分的暴躁。胡慧被吓得不轻,直接是缩到了被子里瑟瑟发抖。我紧紧盯着门口,心中也是出现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在门打开的同时,一阵猖狂的笑声也是响起来——我看到门外站着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半边脸似乎是受过烧伤,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面容可怖,满脸通红,而且腿似乎也是瘸的,走路的姿势一瘸一拐。
我盯着这个家伙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他是谁——是村头一个叫王刚的家伙,村民都叫这个家伙是王瘸子,平时没个正经工作,就知道遍地去撩骚,村里的寡妇见了他都要直接跑掉的。
而这个家伙似乎和胡大宝有些结怨,有时候碰到了他总要冷嘲热讽胡大宝几句,胡大宝是个单纯的性格,似乎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老是针对自己,但我感觉能猜出个大概来。
这王瘸子生来就是个穷人,祖上往上翻三代都是穷的穿开裆裤的那种,现在胡大宝虽然也是个穷人,但看在王瘸子的眼里却十分的让他不顺眼。
因为胡大宝曾经是地主的孩子,所以看着他现在堕落到这个份上,王瘸子心里十分的痛快,一天不和胡大宝找事就浑身难受。但是,王瘸子和胡大宝的恩怨也只是停留在两个成年人的身上,像这样明知胡大宝不在家还撬开门来找他的女儿还是第一次。
当王瘸子一手拎着酒瓶,一边儿拖着自己的瘸腿出现在了屋子里的时候,胡慧真是被这个家伙给吓着了,抱着身上的被子就哭喊了起来。王瘸子本来半边脸已经烧毁了很吓人,但现在喝了酒,满脸红通通的,那伤口泛红,薄薄的皮肉下血丝都是清晰可见。
“你就是胡大宝那孙子的闺女?呵呵……真他妈不愧是地主家的闺女,长得真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