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认不出这个隐藏在复仇面具之下的自己了。

　　况且，他憎恨自己现在的样子。

　　“哦，老天爷啊。”他怎么会去想如此卑劣的事情呢？他是内科医生，治病救人的医者。他致力于拯救生命，而不是夺取别人的生命。

　　杨璐夏说过，这样事情已经结束了。她解除了誓约，也不会再去见肖凌云了。

　　不过，她难道不应该为自己所受到的不公平对待去报复肖凌云吗？

　　现在正是打击肖凌云的绝佳时机。这一次他不必担心杨璐夏会夹在两人中间，感到为难。

　　杨絮影突然感到一阵冷战传遍全身。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是被刚筹划的可怕阴谋给吓倒了。但是晕眩感将眼前的世界也卷入了漩涡当中，他随即失去了重心，不得不用手稳住身体，跌坐到椅子上。他急忙松开领结，尽量保持呼吸的顺畅。

　　是那些阳灵，他想起来，输进他体内的阳灵。

　　它们没有起作用。他的实验失败了。他绝望地从椅子上滑下，双膝跪倒在地，颓唐地闭紧双眼，任意识自行落入深邃的黑暗中。

　　肖凌云抱住怀中的颜小晶一同滚向自己的那一侧。

　　“你会留下来吗？”他问道。

　　她的笑声有些嘶哑：“我不确定自己现在还能不能走路。所以，答案是我会留下。我想躺在这里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将双唇印在她的额前：“我会在黎明破晓前回来的。”随后将分身从她那温暖的蚕茧中抽离出来。

　　她抬头看着他：“你要到哪里去？”

　　“我去和我的兄弟们见面，然后一起出去办点事。”

　　他下床走到衣橱前，套上皮装，把剑套挂到肩上。他将两把匕首分别横竖插入剑套，抓起外套披在身上。

　　“阮元寿会下来的，”他说，“如果你需要什么东西的话，按星号、9、9，就是楼上的电话了。”她用床单裹住身子，也坐起身来。

　　“肖凌云。”她抚摸他的手臂，“留下来。”

　　他弯下腰，蜻蜓点水地吻了她一下：“我会回来的。”

　　“你要去战斗吗？”

　　“是的。”

　　“但你要怎么？你是个……”她不再继续。

　　“嗯，况且我已经瞎了三百年了。”

　　她倒吸了一口气，故作惊讶：“你那么老了吗？”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啊。”

　　“好吧，我不得不说，你保养得真好。”她脸上的微笑消失了，“我还能活多久呢？”

　　寒意席卷而来，击中了肖凌云，从他的胸腔里偷走了好几次心跳。

　　如果她没能熬过炼化期？

　　肖凌云感到胃中一阵纠缠。他，肖凌云，死神亲密无间的合作者，竟然会为了某些凡人才有的恐惧而感到五内俱焚。

　　不过，她一定能做到的，对不对？对不对？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正盯着天花板出神，纳闷着自己究竟在向谁询问。创造自己种族的女娲吗？

　　“肖凌云？”

　　他猛地将颜小晶拉进怀中，仿佛这样就能用血肉之躯将最糟糕的命运拒之门外一般。

　　“肖凌云，”她靠在他的肩上呢喃，“肖凌云，亲爱的，我没法……我没法呼吸了。”

　　他赶紧松开怀抱，低头望着她的眼睛，试图让目光聚焦在一点上。左右太阳穴处的皮肤因为用力过猛而紧紧绷起。

　　“肖凌云，出什么问题了吗？”

　　“没事。”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因为我也不知道答案。”

　　她假装往后退去，然后突然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重重地吻了一下：“好吧，不管我还能活多久，我希望你今天晚上能和我在一起。”

　　门外响起一阵砸门声。

　　“哟，肖凌云？”素攀的大嗓门穿过铁门，“我们都到齐了哦。”

　　颜小晶离开了肖凌云的怀抱，双手抱在胸前。他能够感觉到，她的心灵又对他封闭了。

　　他很想将颜小晶锁在屋里，却又无法忍受像对待犯人一样将她关起来。况且，本能告诉他，无论颜小晶如何期望事情会朝另一个方向发展，最终她都只能顺从命运的安排以及接受他在炼化中扮演的角色。还有就是，至少她现在还很安全，因为仆食鬼们只会把她当成一个普通人。

　　“等我回来的时候，你会乖乖待在这里吗？”他套上外套，问道。

　　“我不知道。”

　　“如果你离开的话，我需要知道去哪里找你。”

　　“为什么？”

　　“因为炼化，颜小晶，全是因为炼化的问题。你听着，如果你留在这里,会更安全些。”

　　“也许吧。”

　　肖凌云只能暗自诅咒，不愿低头去恳求。人类的女性可不容易受男人的牵制，她们是自由的，有自己的主张。

　　“楼下大厅的另一扇门，”他继续道，“通向你父亲的卧室。我猜你也许会想去那儿看看。”

　　说完，肖凌云匆匆离去，避免让她看见自己脸上的不安。

　　斗士绝不能去乞求他人，他们甚至很少提出要求。他们会拿走一切需要的东西，在必要时，他们会通过杀戮的方式来获取所有物。

　　但肖凌云真心希望自己回来的时候，颜小晶能留在房间里。希望她还躺在自己的床上，这样的念头让他感到宽慰。

　　颜小晶走进浴室，冲了个澡，用热水抚慰神经。然后，她擦干身子走出浴室，看见有件黑色袍子挂在衣钩上，就穿到了身上。

　　她闭上眼睛，用力嗅着衣领上的气味，肖凌云那混合着香皂和须后水的雄性气息在弥漫……

　　男性狐狸精。

　　这真像是两世为人啊，这真是她所生活的世界吗？

　　她来到卧室，发现肖凌云临走之前忘记关上衣柜的门。于是她凑到衣柜前，想要瞧一下他穿的衣服，却看到了一整柜子的制式武器，被吓得瞠目结舌。

　　她寻思着是否要离开，就把目光投在房门上，那里有通向上层的楼梯。但留下的念头也同样强烈，肖凌云说得很对，留在这儿会更安全。

　　此外，她父亲的卧室又是另一个诱惑。

　　她决定过去看一下，希望自己不会因为在那里发现的任何东西而感到心悸。天知道，她的爱人给她带来了一次又一次的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