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二今年四十来岁,在家附近开了一间餐馆,他家做的毛血旺,在这一带地区声名远扬,吃过的人们都说,关二家的毛血旺,味道独一无二,口感极佳。还常常有人从异地他乡慕名远道而来,就为了尝一尝关二家的毛血旺。但关二定了一个很奇怪的规矩,每个月,他只做三锅毛血旺,所以但凡想吃得,就得提前很久预约,而且还真不一定预约的上。
老张是片区城管大队的队长,他这一辈子,基本也没干过啥好事儿,全靠收保护费过活,附近摆地摊儿的、开小店的,基本每月都得给他交保护费,或多或少,业绩不好可以给少点,但必须要交,否则,轻则一天到晚的找你麻烦,重则,直接带人砸店打人。
这些年,老张不知道打了多少小商小贩,抢了多少货,总之没人敢管。其实啊,并非上头不知道老张的所作所为,但上头对这些也没办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因为他们知道老张对小商小贩有种刻在骨子里的恨,因为,老张唯一的儿子小张,在五年前被几个外地来的小商贩给绑架了,一直到今天,都没有找到人,估计啊,八成是凶多吉少了。所以上面的领导也不好太过苛责老张,都觉得老张挺可怜的,只要不是太过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随他去了。于是老张这些年就像这一片的土霸王一样,横行霸道惯了,也没人敢惹他。
今天,老张来到关二的餐馆,关二一见是老张来了,赶紧满脸堆着笑的端上了一盆早已经准备好的“豪华版”毛血旺,然后又上了一瓶好酒。好像生怕这位张大老爷一不高兴就会砸了他家店似的。周围的人们羡慕的看着老张,嘴里流着口水。因为那盆热腾腾的的毛血旺,每个月三份儿的毛血旺,里面肯定有老张一份,而正是因为这一点,关二的小店也免了交额外的保护费的麻烦,这一锅极为特殊的“保护费”,就已经让老张很是满足了。
“我说关二啊,还是你家这毛血旺好,真是好吃啊。我老张这辈子,吃遍了整个市区,最后还是就属你家这道最好棒啊,你这手绝活儿,千万得传下去啊。”老张一边吸溜吸溜的吃着一边说道,那大家都想踩上几脚的老脸上,满是满足的表情。
“张大哥我知道您爱吃这口儿,所以每个月我都给您留着呢,你也知道我这是特殊方法制作的,每个月最多就只能做三份,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啊”。张三唯唯诺诺的恭维道。
老张拿起酒瓶子,猛地喝了一大口酒,顿时呛得流下了一行老泪。他擦了擦眼泪,说道:
“关二啊,你帮我去拿个小碗,盛上一小碗,就摆到这儿旁边。我想,我在那个世界的乖儿子如果还活着,肯定也爱吃你这口儿,可怜我那孩子了,他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就走了,哎,我想他啊。”
说着说着,老张就哭了起来。私下里有人看到,说老张也怪可怜的,这么大年纪了,因为儿子的事儿,经常一个人流泪。也有的人说,说老张这些年作孽太多,儿子死了,这是报应。但其实大家也都能理解,这个时候的老张,不是什么恶毒的城管恶霸,他也只是一个失去儿子,思念亡故儿子的可怜的老人家而已。
不一会儿,老张吃饱喝足了,也哭够了,一个人红着眼,默默的离开了,显得十分萧瑟。
关二送走了老张后,叫店里的伙计帮忙收拾了桌子,桌子上,还有一小碗,给死人吃的毛血旺。
“老板,这碗毛血旺怎么处理?”店里的伙计眼巴巴的问道,其实他也想尝一口这远近闻名的美式,他虽然在这里做了很久的伙计,但也没资格品尝这一个月才有三份的美味。
“恩,你们先不管了,先放在这儿吧,这是给死人吃的,不吉利,等会儿,我一会儿拿去喂狗就行了。”关二道。
“唉,真可惜,真想尝尝老板做的毛血旺,听过去的伙计说有次偷吃到一点剩下的,就再也忘不了那个味道了,真不知道老板是怎么做的。喂狗,唉,太可惜了。”店里的伙计嘟囔着离开了。
等人都走光了,关二拿起了剩下的那小碗菜毛血旺,朝着自己的养殖场走去,他绕了几个弯,打开了一个破旧地窖的门,然后四处看了看,再三确认周边没有人后,就悄悄的下去了。
“嘿,小张啊,你这做儿子的可真是孝顺啊,你知不知道,你老爹今天又来了,吃了满满一盆毛血旺啊,嘿嘿,这老东西,大概不知道这是他亲生儿子被放了三次血才做出的一道毛血旺吧哈哈哈,这老东西,估计永远都不会知道了,让你们王八蛋父子俩到处欺负人,这就是报应。哼哼,你老子今天突然大发慈悲,还给你多留了一碗,今天你就吃这个吧,也让你尝尝,自己的血有多美味吧哈哈哈。”
只见,地窖里有一道枯瘦如柴的人影,面色苍白的就像个死人一样。仔细看的话,就知道这人已经没了舌头,发不出声音来,只能呜呜的叫着,活像一直被圈养的野狗。被铁链子所在几根柱子上面,身上还挂着几个葡萄糖的吊瓶,让他想死都死不了。听关二的话说,这人居然就是老张失踪了五年的儿子,小张。
原来,五年前,老张的儿子小张刚从学校混了个文凭出来,就被老张托关系弄进了市城管大队,小张从小深受父亲老张的影响,认为不打人不抢东西不收保护费的城管不是好城管,再加上出了事儿有老爹罩着,更加肆无忌惮,到处在街上欺负小摊贩。有一次他上街“执法”,正好遇上了出来摆摊的关二,便不分青红皂白打了人,抢了货,挥挥手走掉了。
关二当初出来摆摊也是迫不得已,关二年轻的时候去山里支教过,认识很多山里的可怜孩子,关二见那些孩子穷苦可怜,便用自己为数不多的钱,资助了两个孩子上学,虽然平时日子紧张点,但省省还能过的去,但那些孩子得到的,可能就是一个不一样的人生,那是希望。
有一天,关二接到消息说他资助的一个孩子突然得了重病,急需一笔钱来治病,于是关二二话没说,直接把自己仅有的积蓄都给了那个孩子治病,自己则托关系借了点钱出来摆摊为生,除了生活和还债所需,多挣的钱还是给孩子寄去看病。但那天,关二遇上了出来“执法”的小张,被打断了胳膊,货也都被抢了,关二这下子彻底欠下一屁股债,再也没钱给那孩子治病了,等关二养好伤的时候,他得知那孩子没钱看病被医院赶出来,回家没几天就死了。关二彻底绝望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个世界难道好人就这么难做么?那个孩子的死,全是因为小张那帮王八蛋,他决定要报复,狠狠的报复。
于是他甚至不计后果的什么都没有安排好的情况下,在一个夜里在小张常去的酒吧外打昏了小张,绑架了他。他没有问老张要钱,他只是想要让小张付出代价,让他为他自己的过错赎罪,而他,就是帮他赎罪的人,没有人执法,那他就亲自来。此刻的关二,就如同他最喜欢的电影电锯惊魂里面的老约翰一样,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帮他人赎罪的导师,其实就是一样的变态。他割掉了小张的舌头,把小张藏在自家的地窖里。那年,正好关二买了一本鬼故事杂志,上面有一篇文章写了一个传销组织把人关起来放血做毛血旺的故事,于是他就开始模仿故事上面的做法,把悲惨的小张当成了食材,他从小摊做起,到开了自己的餐馆,这期间他一直在给老张交保护费,老张也很爱吃他做的毛血旺,后来老张干脆把每月的保护费免了,只为了吃他一顿毛血旺。
老张依然横行霸道,欺压商贩,也依然没有找到儿子,照样每个月按时去关二家吃毛血旺。认识他的小贩都叫他恶霸张。
关二依然开着他那名声在外的小店,依旧每个月只做三次毛血旺,他依然资助着几个山里的孩子,也很照顾周围朋友们的生意,大家都说他是关二爷转世,大好人一个,邻里街坊很多人都叫他一声“二爷”。
小张依然生不如死的被锁在地窖里,每个月被放血,还被强行注射葡萄糖,想死都死不了。
日子一天天的就这么过去了,关二放了一小碗剩下的毛血旺在地上,关二养的狗大黄闻了闻碗里的东西,呜的一声扭头走了,好像看到了多么可怕的事儿一样。
在店外面睡了好几年的老乞丐拿起了碗,囫囵的吃净了这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美食,伸了个懒腰,窝在路边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