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不是虢邪的儿子。”八八儿清秀的脸总是不自觉地扭曲。“在我四岁的时候,爹娘带我去五台山进香,半山腰的时候遇到了一伙强人,爹娘都不由分说地被杀了,虢邪横空里出手,赶走了山贼,救下了我,从那以后便跟了他做了徒弟。”
八八儿说起来,我感到一股哀伤。
“虢邪是个脾气不好的人,整天对我不是打就是骂,我也总觉得是自己不好,不该惹他生气,因此愈加听话,虢邪说他不帮我报仇,自己的仇要自己报,因此他要教我本事,以后自己报仇,他教了我许多残酷的法子,我也想他是要我成才,一直感激着他救了我,养了我,教了我本事。”
苦涩的擦了擦不经意流出来的眼泪,八八儿脸上又开始痉挛扭曲。他的灵魂离开太久,短时间内很难控制身体,见他无意于我为敌,也就任了他去。
“即使他驱散我的魂魄,占了我身体,我仍然没有怨他,我的命是他救的,被他杀了也只当是把命还给了他,还了他的救命大恩,他心急驱赶了我的灵魂,却不知道并没有驱散我所有的魂魄,我还留了命魂藏在深处,若是常人也就罢了,但我学的是《圆光真传秘诀》,有不可思议的神通,虽然只学了五年,已经到了能窥人秘密、未卜先知、预知生死、解读灵魂的境界。
虢邪的魂魄一入了我的身体,命魂随即自动探查,却叫我发现了一个让我悲愤的秘密。原来多年前的山贼根本就是他做引来的,因了手下缺少一个使唤的人,而我不知怎么被他看上,这才迷惑了山民杀了我的父母,他随即以救命恩人的身份出现,成了我心中的救命恩人。死心塌地的感激他。”
虢邪的魂魄被芊芊抓在手上,一声长叹说道:“唉,我虢邪一生谨慎小心,想不到还是露了马脚,八八儿,你终于还是知道了,你恨我吗?”
八八儿神色茫然,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这些日子来,我一直矛盾得很,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对你……”
虢邪听了急忙说道:“那你还不赶紧救我,落在妖精的手里,我怕是一时三刻也活不了啊。”
我冷笑道:“放你出去,估计你马上去找个人夺舍,回头就来找我们的麻烦,芊芊,你现在把他的魂魄吞了,省得夜长梦多,再生事端。”
芊芊这回倒是听话,不待八八儿反对,张嘴就把虢邪的魂魄吸到了嘴里,我不动生色得教了她一段口诀,芊芊听完赫赫大笑道:“小北山,你这不是书上的说的伥鬼吗?好好好。”
八八儿死死盯着我看,眼里是疑惑、迷茫、或者还有别的什么。我知道,他对虢邪的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天色已经不早了,我邀请八八儿来我家休养。他犹豫了片刻,答应了。
芊芊自从跟了汪秋彦去北京城,日子过得并不顺心,她生性善良怯弱,汪秋彦在北京城总有种种麻烦,需要她出手杀人,半年的时间,杀了几十个和她毫无关联的人,芊芊的心无论如何也不能坦然自若。她虽然是个妖怪,受的却是传统道书的熏陶,心里追求的是清静无为的道,现在的生活却是破坏了她多年来的追求的,这段时间来,每杀了一个人后,芊芊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坦然。
汪秋彦每天都很忙,芊芊也不懂他每天在忙什么,两人的话越来越少,芊芊不习惯于其他人相处,曲凤海不久也到了,见两人出双入对,看得芊芊暗自伤心不已,她又不敢杀了曲凤海,怕惹汪秋彦不高兴,只能远远看着难过。芊芊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却又舍不得离开汪秋彦。
汪秋彦总是遇到麻烦的时候才来找芊芊,要她去杀人解祸,一次两次还好,时间长了芊芊觉得一颗心好生疲惫。
就在昨天晚上,芊芊举头望月,心驰神游之际,汪秋彦忽然走来说要带她凑个热闹。芊芊样子是个孩子,曲凤海也不疑有他,一直任着她随着汪秋彦,芊芊每次看见曲凤海却都是当作了仇人。曲凤海想不通这孩子对自己为什么就有这么大的怨气。
芊芊去了才知道,今天的主人翁是段芝泉,汪秋彦有意识地安排了芊芊坐在自己和段芝泉中间,芊芊本想说:“我只想和你一个人在一起。”可汪秋彦忙着应酬来客,竟是没有空听她说一句话。
酒宴微醺,众人都有了酒意,说着些芊芊听不懂的话。百无聊赖的芊芊,只能四下张望,忽然看到了有人拿着一个盒子走来,对段芝泉卖弄说道:“段先生,在场的各位,孩子们孝敬了一个宝物,拿来给各位瞧个新鲜可好。”
凡间的宝物芊芊见得多了,她也提不起精神,斜着眼看着汪秋彦的身影。
段芝泉说道:“江南八先生拿来的东西,想必一定不是凡品,可要好好看看了。”
八先生赫赫笑道:“段先生过誉了,江南宝物必定是多的,可是今天这个却又不同了。我敢说一句大话,在坐的各位怕是十有八九从没见过。”
北京人的嘴皮子哪能饶的了人,一群爷们顿时鼓噪,八先生说道:“众位莫急,且让我打开看了,诸位再评如何。
段芝泉说道:“各位,各位,八先生说的热闹,何不请他打开看了再说。”
八先生微微一笑,小心翼翼的开了这个狭长的盒子,拿出了一幅画轴出来,众人嘘了一声,不过一副画罢了,就是吴道子、唐伯虎的又怎样,咱这些人谁家没有个几幅呢。
八先生轻笑道:“众位可别急啊,先看了这幅画如何?”暮色昏黄,室内的灯都被吹灭了,八先生极其珍重的打开了画轴,挂在墙上,大家都只觉得眼前一亮,一阵香风迎面吹来,定睛看去,画上画的是一个绝美的女子,赤足走在青草地上,身边有五七八只五颜六色的鸟儿嬉戏。
有人说道:“八先生,这画中的女子虽然新奇,笔法说得上流畅,表情算得是丰富,可它分明不是名家的作品,和你说的绝世宝物还是有极大距离的。”
八先生微微笑道:“众位莫急,且稍等,就能看到异处了。”说完拍了拍手,从外面走来二个小厮,抬了一张古琴进来。汪秋彦说道:“久闻八先生琴艺高超,莫非今天想是要一显身手的了。”八先生卖弄的说道:“琴艺高超不敢当,今天老夫可不是要卖弄浅薄的琴艺。请各位稍等片刻,认真看着这画。”
八先生命人焚香,打来了一盆清水净手,盘膝轻启琴弦,一曲‘流水’缓缓铺开,忽然有人惊奇的说道:“快看哪,画上的女子动了。”
八先生似乎无所觉,自顾抚琴,画中的女子,两臂轻舒,和着古琴的曲调缓缓舞蹈,舞着舞着就舞出了画轴,长袖流转,香气四溢,所有人都被女子的舞绝倒,画中的鸟儿清吟飞出了画轴,围着那女子上下翻飞,姿势曼妙无比,众人都被女子的舞蹈迷惑的神魂颠倒,不能自禁。
汪秋彦却是唯一不受影响的人,他从这份美丽中感受到了极重的杀机,画中的女子似乎只是个画魂,还不足以有这样的神异,倒像是有人驱动,于是不动声色的拉了芊芊过来,左右立在段芝泉身边,以防万一。
画中的几只鸟儿飞出来后身形硕大、色彩斑斓,起初只是围了女子飞舞,慢慢的圈子越来越大,在人群中穿梭,众人似乎伸手就能摸到他们斑斓的羽毛。一起长叹道:“好宝贝啊,果然是从没有见识过的。”八先生沉浸在古琴的气氛里不能自拔。
有几只鸟儿飞到了段芝泉身边,汪秋彦忽然感受到了浓重的杀气,急忙大喝一声,把众人叫醒,为首的鸟儿飞到了段芝泉的上空,掉了几支羽毛,汪秋彦一拳劈开了几个看似歪歪斜斜毫无形迹的羽毛,对段芝泉喝道:“芝泉快走,这画有问题。”
段芝泉和他二人早有默契,急忙闪身要走,半空中的鸟儿绕着他穿梭,一道看不见的刀光被汪秋彦挡了下来,口里吩咐芊芊保护段芝泉就往外走,也不知道是哪只鸟儿,又连发了数刀,芊芊一个疏神,汪秋彦头上的帽子就被嗖的斩去,敌人就藏在这几只鸟身上,碰着了汪秋彦这可惹火了芊芊,小嘴张开,生了无穷的吸力,几只鸟儿被她吸进了腹内,独独漏了两只。
八先生惹了祸,看着段芝泉可怜兮兮的申辩:“段先生,我可是不知道的啊。”
芊芊被二只鸟儿纠缠,汪秋彦一把扯下了画轴,撕了个粉碎,跳舞的女子连同两只鸟儿身子慢慢的变淡,半空中忽然传来一个男人骂道:“该死的,又是你们,今天我要先杀了你们。”
汪秋彦保护着段芝泉往后就走,芊芊被看不见的敌人拦住,屋里满是嗖嗖的刀气,见段芝泉走的远了,她知道汪秋彦有保命的手段,当下还是先保了自己的小命要紧,起在空中就往外面飞去,不成想那个人阴侧侧的说道:“好妖怪不要走,你乖乖留下来让我砍你一千刀,如果不死,我就留你一命。”
可怜的芊芊境界虽高,却不能挡那飘忽的刀光,被那人逼得飞出了北京城,暗中那人杀人的手段千变万化,她哪里能是对手,身上被那人刀砍得一阵颤抖,芊芊想到了一个所在,扭头往夜幕里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