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呆若木鸡
我颓然放下了仍旧停留在半空中的已经石化了的臂膀,慢慢踱出了人群。在我的身后窃窃私语和压低了的鬼鬼祟祟的嘲笑声此起彼伏,搞得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精诚团结派无节制地放大了矫揉造作的儒雅欢快做派,令我感到格格不入,而在面对危险和恐惧的心理认知上他们却不如一个小孩子,这不得不让我扼腕叹息!现在我倒是真心向往临危不惧派的阵营了,因为总的来说它的作风还算得上对我的路子。我又掏出手机试着拨打了110,但是和我预料的完全一致,电话那头只是飘来一段断断续续的忙音。
怎么办?我已经有点力不从心了。去搬来临危不惧派的救兵?!第一、远水解不了近渴;第二、一个派别侵入另一个派别的领地,这方法可行吗?!我扪心自问,这一举措多多少少让人有点担忧。
就算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好办法了,也只能依靠他了,代价就是我的自由即将折半,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不能再胡思乱想了,时间不等人,我立即拿起手机,拨通了安全事务厅厅长雷蒙德的电话。
嘟……嘟……电话铃声响了许久,对方才接通了电话。
“你好!”电话机里雷蒙德的声音很是沉闷。
“是我,徐萌。”我把这边的情况简要地跟他叙说了一下。
可是他的注意力却全部都在我的身上。
“我绝对不会离开这个地方,因为我还要进去寻找我的朋友,她是否在里面?安危如何?现在都还不得而知。我……我只盼着你们能够快点到达。”我焦急得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好的。请你一定不要单独行动,等我们赶到后再做下一步定夺。地址再重复一遍:精诚团结派驻地宏博区芦溪院215号。”
“对,没错。”
我徘徊在距离案发现场不远的一条精诚团结派驻地的主要干道上,这里不时有人经过,让我顿感安心不少。我竭尽全力不去回忆刚才就在芦溪院215号发生的惊心动魄的一幕,但是脑海中却像是放电影一样历历在目。这个坏蛋是谁?他肯定不只是打劫或者偷东西那么简单,他的同伙或者上级又是谁?他为什么要来苏珊的家里?这一连串的问号纠缠着我的大脑,我感觉自己已经不堪重负了,脑仁开始无节制地胀痛起来。
终于安全事务厅厅长雷蒙德率领着一排精锐的特种兵赶到了我所在的方位,他妥善安排部署好人员就位后,就与我一同在荷枪实弹的特种兵掩护下进入了这座“魔窟”。
现在天空已经放晴了一些,屋里面的光线也随即明亮了不少。在我异常警惕的目光注视下,这所房子却是一派闲适安逸的景象,目光所及之处除了少量简洁整齐的家具外,就是一个个被厚绒布遮盖的静置的水族箱,其他什么也没有。
我带领着雷蒙德和护卫我们的特种兵急速奔向第二个房间的深处,在那里有一具趴卧在水族箱里的女性尸体仍然醒目地铭刻在我的大脑里。可是当我跑到那块一直烙印在我大脑中的方寸之地时,心脏却骤然缩紧了。这里的布局与我的印象截然不同,从外观上就能轻易看出这是一个鲜少有人问津的地方,地面上和水族箱上加盖的厚绒布表面都满是灰尘,这相当明显的尘土痕迹说明这个角落最起码有一个星期无人光顾了。我轻轻揭开厚绒布,那只我永远无法忘记的硕大的箱形水母顷刻间倏地睁开了它位于钟状体一侧的六个一组的小眼,那四个仅能感光的眼睛呆板地频繁眨动,而那两只高级复杂的圆眼睛却戒备地瞄着我的动向。此刻箱形水母那布满躯体上的多达六十条的长长触须正在焦灼地拍动着,仿佛即刻就要呼之欲出,我被这变得越发凶残的水母吓得手直哆嗦,差点没拿住用来遮盖的厚绒布。
这庞大的水族箱里除了一只年岁已经不小的箱形水母外,就是浑浊的海水,连一个寄生的珊瑚类动物都没有,更别说一具成人女尸了。我呆若木鸡地僵立在那里,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我搞错地点了?!我又接连掀起位于旁边的两个水族箱上的厚绒布,其中一个水族箱里放养的是一群鮟鱇鱼,这种鱼类又俗称结巴鱼、哈蟆鱼等,是属于中型底栖鱼类。我认识这类鱼,他们通常口大得惊人,身体扁扁的,头大尾小,样子非常难看。而另一个水族箱里则是一只名气很大的“活化石”——海龟,但是在这两个水箱里也仍然没有发现女尸曾经滞留下来的一点点遗迹。
我绝对敢打保票,就是在这里发现女尸的,可是现在别说尸体找不着,就连环境也呈现出翻天覆地的大变化。我不相信自己的记忆会有偏差,我又掉头向纵深处跑去,雷蒙德和几个士兵紧随我之后。在下一个过道里我与坏蛋搏斗周旋的景象至今还触目惊心地盘旋在我的脑海里,但是令我惊异地是就在这悠长的过道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由喷射器发射出来的白色泡沫堆积而成的柱形体。在玉柱壁灯散发出来的柔和的光束辐照下,这个静谧的通道显得典雅而又空洞。角落里那个曾经在二十几分钟前救过我性命的雕塑喷射器如今横卧在一角,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优雅姿态。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不相信又能怎么办呢!我和雷蒙德及其随行的特种兵又遍寻了其他几个房间,可还是依然如故,苏珊和她的弟弟就如同人间蒸发了,哪怕是一点点有用的线索也搜寻不到。
我颓废地立在大厅一角,大脑就像是一团浆糊,明明真实存在的事情,现在却仿佛遭遇了神笔马良的妙笔回春,勾勒出了一副让人怎么也想象不到的太过完美的景象。我又一次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雷蒙德的神情,在他厚厚的眼镜后方,是一双审慎有度的目光,但我还是从中窥视出了冷峻的怀疑的意味。这当下我就是再着力地辩解和诉说,也已经回天乏力了,事实终究胜于雄辩。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不绝于耳,已经有好多精诚团结派的成员聚拢在门口了,他们被部署在房屋周围的荷枪实弹的特种兵们逗得神经质地大笑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