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的郎中都被找来,岑十三威胁他们一番,不许问不许说,这才放他们进去看病。
按照增寿的意思,岑莲官本体的魂灵早都被邪灵给挤走了,就算人活着也是痴痴傻傻,三魂六魄也聚不齐了。
可岑国璞坚持要救。
“老夫一共四个女儿,莲官是最小的一个,前三个女儿,早早许了人家,老夫儿昔日许嫁女儿时,只看重对方父祖的修养品德,从没在乎那男子品性,结果三个女儿都所托非人,在夫家度日如年。”说着,满头白发的岑国璞叹口气,“可惜,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些年我们兄弟浴血沙场立下大功,却还是没有办法保证女儿在婆家喜乐平安,所以我就特别心疼这个幺女。”他看向增寿,“虽然你处处不合我心意,可是莲官喜欢,我也就默认了,也正是因为心疼莲官,我才甘心被软禁这么多天,只要有一线机会,都要救莲官。”
说到这里,岑国璞已经老泪纵横。
原来白嘉年冲进来后,直奔帐子,看到满头白发的岑国璞也吓了一跳。
岑国璞在世人传说中是风度翩翩的儒将,怎么会成一个白发老人?
增寿抢上前道:“大帅,莲官的身体被几个孤魂野鬼霸占了,魂魄已经被这些野鬼吞噬,如何是好?”
岑国璞大惊:“不是易容?”
“我能确定现在如假包换就是莲官的身体,莲官是我未婚妻,事关女子私隐,大帅,相信我。”
增寿急切地看着岑国璞。
岑国璞稍微一迟疑,就听着站在门口的岑十三低声道:“他们来了。”岑国璞点点头:“放手去做,尽力保住莲官的身体。”
这个钦差一路上做的事他都清楚,是有点神奇本事的,相信他不会无缘无故针对莲官。
于是增寿将袖子里藏着的一根簪子抓在手里,那簪子上之前已经沾满他的血,在用血破坏掉结界后,增寿意识到自己的血有某种特殊功能,就悄悄地从袖子里摸出根簪子,攥在手,抓了一簪子的血又藏回衣袖,以备不时之需,想不到马上就遇到了。
所以当岑莲官进来时,岑国璞便叫她近前来,有话要说。
增寿为了打消她的疑惑,设计了一出意外,他不确定这招是否能赶走那些魂魄,若是不成,也可以说是不小心。
想不到这带血的簪子还真管用,增寿插向对方眼睛,他认为眼睛是心灵之窗,又是面部最脆弱的部分,果然一击就中,眼看那团黑雾夺门而逃,增寿没有任何法术,至今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运气好一些罢了,只能眼看那黑雾逃走,最可恨岑莲官还有一口气,救活了她以后记恨自己弄瞎她一只眼睛可怎么办?
增寿本以为,岑莲官本人的魂魄早被那些鬼魂吞噬了,没想到还能有一点活气在,既然岑国璞发了话,那些郎中就使出浑身本事,好在就是外伤,用了最好的药,包扎好伤口,岑莲官圆圆的小脸上包着厚厚的绷带,脸上毫无血色白的几乎透明。
增寿看了一眼道:“这是被鬼魂消耗了太多的精气,不知能不能……活下来。”
他一点不希望岑莲官活着,若是活着,岑国璞逼迫自己娶个独眼姑娘他还要不要活?
岑九在挣扎中被岑十三重创,口吐鲜血,被卸掉下巴捆在一边。
岑国璞道:“不要为难他,总要想办法将老九的魂魄找回来,且捆着,不得为难他,不能让他自杀。”
岑十三诺诺连声。
这是白嘉年说:“在下有朝廷密旨,请各位……”
增寿看了岑十三一眼,后者含笑道:“大哥,你好好休息,莲官这边我会盯着,一有消息就通知你。”
增寿是百般不愿意,但白嘉年一副你不走我就坐着不动的架势,便只好悻悻然走出来。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引狼入室,这个白嘉年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他能带人来天京城,未必是自己以罗凡名义写的那封信发挥了作用,此人心怀鬼胎。
走出来后,岑十三低声道:“你先等下,我去要轿子来接你,你受了伤,不好行动。”
增寿刚要说我伤的是胳膊,不是腿脚,岑十三已经翩然走了出去。
他总是做的恰到好处,温柔体贴,容不得人拒绝。可是一个人处处做的适可而止,在被人捏穿身份后还能始终如一,心思可谓深不可测。
增寿托着胳膊走出去,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蔚蓝晴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罗凡问:“你胳膊疼不疼?那簪子上都是你……的血?”
增寿点点头:“不是我的还是你的吗?”
罗凡傻笑一下:“你没事真好。”
“这话该我来说吧?你傻不傻啊,啥都不知道就跟着岑九往里冲,那是个二愣子,现在好了,魂儿都不知道丢在哪了。”
罗凡拍着后脑勺:“哎,我就是笨啊,总是比不上你,要不你咋是正使我是副使呢。”
两个人都在刻意回避那句话。
我喜欢你,你要是个姑娘该多好啊。
“你……”
“你……”
两个人异口同声,顶在一处。
增寿道:“你脸黑,你先说。”
罗凡愣了一下:还有这样的谦让方式?”
“那天的话,我是故意气你的,想让你气息错乱,这样就不容易自己解开穴道了。”
这个理由,罗凡被困在结界中就已经想了无数遍了,是他目前能编造的最靠谱的理由。
增寿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他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拍着罗凡的肩膀:“你啊,你,我早就知道你开玩笑故意刺激我,谁会当真啊,你真以为我会喜欢……喜欢男人啊,哈哈哈,笑死我了。”
他弯下腰去。罗凡心想,果然是这样,他喜欢的是岑十三,我相貌不如人家,才智不如人家,现在岑十三深得岑国璞信任,已经能独当一面了,我不过还是个靠祖荫的勋贵子弟而已,拿什么和人家比,就算武功都不如人家,还说什么武将世家出身。
看着增寿笑弯了腰,罗凡窘迫的几乎要哭出来了。
十八岁的青年,萌生的情愫刚探出头就被对方掐掉了。
他有点恼羞成怒,低声道:“那你……还来救我……”
“我们一起出来的,这点义气我还是有的,我说罗黑子,你当我是什么了?再说,兔死狐悲,懂不懂?你出事了,我还能囫囵个回去吗?一把小辫子在东太后手里抓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