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光带着我们越走越远,蓦然回首却已经看不清来时的路。
电话挂断了,只留下姓名,没有任何其他线索。再回拨回去也只是提示空号,原本已经准备离开的李树康瘫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陷入苦思冥想。
首先映入他脑海的有些许担忧但并不是惊慌,也没有多少恐惧,而是奇怪,为什么廖雯音要向他求救?为什么不是报警?听她的声音,还有这么长时间失联的状况应该不像是假装的,那为什么会给他打电话?他又该不该报警呢?李树康脑子有点乱。
沉坐良久,忽然一个奇怪的念头闪了一下,如果一个人没有脱险,本能反应应该是求救,但向谁求救呢?一般孩子会求助于自己的父母,但已经成年的人大多会寻求警察或者值得信赖的亲友。李树康扪心自问与廖雯音的关系还没到值得信赖的亲友的层面,而且自己虽然有钱但已不再年轻力壮,为什么我就能帮她呢?
没有脱险的人在寻求一个不能迅速回应她的人的救援,只留下姓名,再没有其他线索,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李树康用双手支撑着下颚坐在办公桌前思考,窗外的夜越来越深了。
第二天一早,一条最新的社会新闻在艾康集团大楼内炸了锅。“今早地铁四号线停运了,好像是有人在地铁列车进站时跳进铁轨自杀?好多早上乘坐那条线上班的人都迟到了。”
“据说那个人是咱们医务室的廖医生?”电梯的狭小空间内,两名女员工正不停聊着,“我的朋友圈里有人分享了她跳下铁轨的短视频,不信你看。”
两个人凑在一起,嘈杂的声音从手机视频里传来,只听见砰的一声然后紧接着是列车急刹发出的刺耳尖啸声,“她平时看起来就挺阴郁的,一幅冷冰冰的样子。”
“嗯,可能真的是有什么事想不开,可是她怎么从玻璃隔离门进去的呢?”
“这有什么难,从工作人员通道也能进去,反而我觉得选择跳铁轨很可疑,要是自杀大家不都会选择跳楼或者跳桥么?”
“感觉都很痛…”
李树康出了电梯忽然感觉胃里忽然反酸,早上的豆浆和油条不停翻转着。他深吸一口气,心想着昨夜廖雯音向自己求救,他却一夜都无动于衷。强忍着剧烈的呕吐感,李树康没有跟办公室外的秘书打招呼,而是直接进了办公室并随手反锁了门。正准备将公文包放置在办公桌的旁侧柜台上,他的办公桌上却出现了一张折起来像贺卡的小卡片。昨夜离开前他记得清楚,走前并没遗留下任何东西。
翻开那张折起来的小卡片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全黑的照片,仔细看才能发现黑色的照片里隐隐的有个女人的背影,到底是谁根本说不清,像是廖雯音,但再仔细看更像是他的女儿李筱艾。
下面赫然写着,“有的事别太过于深究,挖的太深会出人命的。”
止不住那汹涌的胃液,李树康转身冲进身后的卫生间内终究还是将胃里的东西吐了出来。
他吐了好一阵才缓过来,微微的眩晕感依旧,他用手撑在洗漱台前然后抬起眼对着镜子里自己。这个嘴角依然留有污垢的老男人看起来多么的陌生啊,那个曾经血气方刚无所畏惧的李树康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很久以前在非洲草原上驰骋的李树康去哪儿了?那个像狮子敢单枪匹马从敌人窝里把狄世勇他们救出来的李树康如今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眼前这个看起来苍老而又无助的老人当初为了自己的贪欲以出卖的方式复活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企业,本来应该倒闭的艾康。多年的享乐之后以为自己丢弃的东西现如今已经变成一个不受控制会吃人的怪物,虽然从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
“我真的被吓住了,呵,呵呵…”李树康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傻笑,用一种嘲讽而又无助的语气。他不怕有事,可还是担心李筱艾有事,他怕自己的女儿卷进来。
可就算是这样李树康仍旧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发生。他下定决心曾经没能结束的,迟来的句号总要由他亲自划上,艾康如果注定了必须走向消亡,强行为它输血只会让这只怪物更加嗜血。为此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经拉开帷幕。
“今年的审计工作我提议换一家事务所。”全体董事会上,李树康直接提议。艾康公司年终的审计历来交由一家长期合作的会计事务所,就像是照例办事,从没发生过任何疑问,但李树康决定换一种方式将秘密公之于众,“所以我有请了四大会计师事务中的其余几家所完成这次审计,至于选哪家由董事会投票商定。”
一场战争就被李树康以这样公开的方式无可挽回的开了第一枪…
在李筱艾大学毕业继续读研的最风光的岁月里,李树康一直在属于他的战争里孤军奋战。意外车祸,食物中毒,甚至各种隐密的谋杀接踵而至,他受过重伤住过院,食物中毒后将整个身子掏空,可那一切不测都不曾告诉只相隔不远几乎近在咫尺的李筱艾,他的女儿,他最疼爱的女儿。每天他抱着必死的想法沉沉睡去,脑海中浮现的最后一个画面永远是李筱艾还是孩童时如绽放在春日阳光下如樱花般灿烂的笑容,纯真,纯粹。
那是李树康想象中美好世界的唯一,曾经为了守护她犯下大错,如今又不得不赌上自己性命去揭示这一切,让那冬季中一片煞白的背景变得如曾经般灿烂。
整个事件的揭露过程中一名审计会计师遭遇意外重伤去世,一名警察(在整个案件调查过程中记录了许多线索但没有公开披露)在秘密调查会计师遭遇意外的过程中遭到恐吓,放弃了被认为毫无线索的调查。在历经近一年的漫长审计和调查过程中,李树康终于弄清楚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但仍有众多疑团无从弄清。
艾康集团过去三年的财务流水中显示大部分医药业务其实并不赚钱,主要资金来源均由卓玛克林公司的持续注资,注资的资金除用于公司平常的正常运营外,后勤部的消耗品额外采购开销格外引人注目。经过李树康的秘密调查推论,消耗品额外采购应该就属于违禁药品。而那名不愿透露姓名的警官随后将李树康亲自调查的猜测应证了确实是在继续当初他被禁的临床精神催眠研究。
然而却有不同,之前被禁临床研究的主要对象只限于精神病患者。然而在艾康集团近五年的研究中临床试验对象竟不限于精神病患者,这其中包括了吸毒成瘾重度患者,这类人容易产生幻觉。还有另一类极其特殊的人群,各种教会的极端主义信仰者,这类人自愿参与实验,并被艾康集团众秘密实施试验者定义为成功案例。还有更加隐晦不易被发现的人群,流浪拾荒人群,即便是消失了也不容易被察觉。
主要试验目的:利用催眠和药物造成失忆后的记忆再植入。李树康调查发现那些违禁药品只是服务于这个主要目的的辅助品,必要时药物可通过人工干预的方式作用于人脑,这其中就需要手术或者实验室的操作。
然而那间隐密的实验室就藏在艾康的药品仓库中,一个类似于火柴盒或者抽屉式的可活动隔间,平时的仓库并没任何迹象。到了需要试验进行的凌晨三点至五点,利用廖雯音留下的指纹和密码就能从仓库门的隐密位置进入活动隔间,即使身在火柴盒内的人也无法察觉墙体的隔板外另有空间。
失忆后记忆再植入?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怎么会有如此疯狂的实验?这一直是李树康很长一段时间没弄明白的问题,直到一起发生在印巴边境争议地区的恐怖袭击视频画面被披露出来后李树康终于明白了那些经历过实验的人到底在为谁服务。
三名恐怖分子衣着浑身捆绑的钢珠炸药途径民防岗哨,毫无惧色,甚至看起来只是在正常行走,偶有交谈。离岗哨距离越来越近,当地维持治安秩序的民兵正对进出争议地区的过客逐一盘查,越来越近,忽然原本镇定自若的三个人朝人群队伍跑去,其中两个人毫不犹豫的拉了引信,钢珠炸药四散,当场炸死扎伤无数。
而剩下的一个人直冲到民兵岗哨戒严的至高点高喊,“为了重建天国,我们将用鲜血铺成通往的道路。”
轰隆!又是全身绑着钢珠炸弹的自杀式袭击,围上去的数十民兵当场被钢珠炸的血肉模糊,现场惨不忍睹。
这个最后剩下高喊口号的人的照片和姓名曾在艾康的秘密实验日志中出现过,李树康这才明白为何不惜杀人制造意外也要将实验进行下去,此时的艾康所服务的才是一群真正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