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10.谎言
楚糸像只热锅上的蚂蚁,盘坐沙发上一直欺负那只鲨鱼抱枕,从过肩摔到骑脸再到绞脖子,什么招数都用了个遍,每打一顿她都会看向玄关,却一直没听到想听的动静。
墙上的壁钟已经指向12点,姐姐还没回来,打电话也不接,外面的大雨噼里啪啦,把落地窗砸的砰砰响,这种天气说有个人在路上摔倒,索性直接淹死了都有可能。楚糸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打电话报警什么的,可这才几个小时不见人,还没到警察会接的标准。
老姐不会真的出事了吧?楚糸总觉得心神不宁的,小拳头疯狂殴打鲨鱼的脑袋发泄,好像真的已经有什么事发生了,再一想到自家老姐那般如花似玉的,这辈子遭遇色魔的可能性简直就是百分百!要是有人敢惦记上楚子涵……那楚糸就把那人给咬死!
钥匙插入门锁,旋转一周,伴随着机械锁舌轻轻的弹响,楚糸喜出望外,顺手就把鲨鱼给丢身后去了,撒丫子往玄关欢快的跑。
“姐姐!你回……”
剩下的来了两个字没能说出口,就那么卡在喉咙里,连同她脸上的笑容,从春光灿烂到僵硬死去,只花了看清楚子涵的那么一瞬间。
楚子涵的肩膀上搭着一个人,看着像是喝醉了,软的像面条,连路都不会走,可以想象楚子涵一路就是这样冒着雨,带着这么个家伙慢悠悠磨回来的。
外面没有惊雷,可雷霆霹雳已经在楚糸的头脑里掀起无穷风暴。
老姐带男人回家了……老姐带男人回家了?老姐带男人回家了!老姐,带男人回家了!!!!!
不——!!!!
她心中声嘶力竭地咆哮,好比土拨鼠那般绝望,其情之悲惨堪比窦娥的六月飞雪。
“过来搭把手。”楚子涵扶住路明非,只手把他摁在墙根上,唯有这样才能让他不至于摔到地上去,她的状况也不算好,这么一路回来花了太多的体力。
“这是谁……”楚糸不情不愿地上去帮忙,把剩下那半句是你男人么掐死在肚子里。
震惊过后是冷静分析,根据她对姐姐的了解来看,楚子涵是不会在暴风骤雨之夜把她的男人带回家的。说到底楚子涵未来根本就不可能有自己的男人,如果谁想跟楚子涵交往,楚糸首先就会把那家伙弄死在襁褓中,楚家的玉白菜绝对不会流到外人田里,美人只配另一个美人拥有,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只有死啦死啦地份儿!
“路明非。”楚子涵连鞋子都没换,走的摇摇晃晃,身后留下一长串水迹。
“啊?”楚糸愣了一下,掰着路明非的脑袋抬起来看了一眼,还真是这家伙。
在班上她和路明非属于前后座的半个同桌,楚糸经常有事没事就跟路明非聊聊八卦,也算是少数不排斥路明非的人了,尽管也会在自家偷偷笑话他一下。而路明非发呆时的一大乐趣,就是盯着楚糸的后背,数她到底有多少根头发,因为楚糸的头发经常断在路明非的桌子上。
路明非的脸色异常惨白,校服还是烂的,像是被刀划拉过,楚糸一时间完全无法猜测发生了什么,他是遇到劫色的被自家老姐救了么?可这也不对啊,哪有劫色的放着楚子涵不管,去劫个衰仔的,这家伙总是一副贱不兮兮的笑脸,南桐喜欢的都是楚楚可怜的那种。
“带他去客房休息,我……我要先洗个澡。”
一楼浴室的门已经关上了,看起来楚子涵确实很急,无论是身体还是衣服,女生淋雨的后果往往比男生要惨痛,光是长发群魔乱舞就足以打败一切。
没办法,就算不愿意家里多个男人,但这是姐姐的命令,楚糸只能照做。她把路明非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慢吞吞地拖着他往客房去,这家伙看着挺瘦意外的还很沉。
浴室里,楚子涵打开莲蓬头,却并没走到水底下,她在盯着镜子发呆。镜中是那张很多人都会心动的脸,就算淋了大雨浑身湿透,头发像八爪鱼一样趴着,反而有种柔弱的美。
她把额前的头发捋起,用发夹固定,瞳孔中荡漾着浅浅的金色,相比最开始的时候黯淡了太多,可要是仔细看的话就还是会发现异常。所以她进门的时候不得不用头发刻意挡住眼睛,以免楚糸发现。
脑子里似乎多了很多东西,直到现在,楚子涵依然能想起自己无意识间吟唱的那种语言,正是那种语言最终召唤出了巨大的火焰爆炸,一口气把那只恶鬼般的东西炸的粉身碎骨,简直像是某些楚糸爱看的奇幻动漫场面。
如果是中二病的少年,发现自己有这种特异能力,大概会想着自己就是传说中的救世主,要以此身斩破这世间黑暗什么的。
但楚子涵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她看的书太多了,知道现实世界里,真的出现过一些异于常人的家伙,那些人往往会脱离自己原本生活的轨迹,去和医疗或者科研机构合作。
她不希望自己的生活就此被打破平静,即使今晚遇到过那样的东西,把她逼到了绝路上,只要新闻里没有公开报道,那就是不可以被人了解的,任何超出认知的事物,都该抱着谨慎而小心的态度去面对。
看目前很淡的颜色,应该再花上几十分钟就会完全消退了,楚子涵脱掉衣服,走进莲蓬头下,仰头闭上眼睛,感受热水流过全身的温暖,冰冷的身体似乎就渐渐活了过来。
今晚奇怪的事情还不止这些,路明非也不对劲,楚子涵明明亲眼看到,那个恶鬼用自己的爪子贯穿了路明非的脊背,完全透过胸膛,这种伤势好比一个人被五把刀捅了个对穿,不及时治疗必然活不下去。
楚子涵本来打算带路明非去医院,可当她检查路明非伤口的时候,发现那些伤口正在快速愈合。不……不能这么说,应该算是近乎时间逆转,就像前段时间楚糸看的那个Fate,赫拉克拉斯的十二试炼。血居然倒着流淌钻进路明非的伤口里,那些刀伤也仿佛加速了几百上千倍,在楚子涵的亲眼见证下极速复原。
任何医生看到这一幕,都要高呼那是医学奇迹,如果能钻透这样的秘密,说不定人类寿命的极限都要被突破。
楚子涵曾经在书上看过,正常人类的寿命最多是150年,那是人类器官能正常工作的极限。如果一个人从他出生开始,保持绝对健康科学的生活,那么抵达这个极限绝对没有问题,遗憾的人没有任何人能做到,人们的生活里总会有各种看不见的不健康在影响自己,于是乎寿命就普遍折半了。
能够召唤火焰爆炸的人,受到致命伤却能在十分钟里自我修复的人,楚子涵以前是绝对的无神论者,不信神佛不敬鬼神,一切都愿意用科学讲话,就连走近科学这样的噱头节目她都不屑一顾,将来必定是要当珍惜物种理工女的。
但今晚发生的事情都太过诡异了,她一直以来的世界观都受到严重冲击,无论是自己的秘密,还是路明非的秘密,都是不能暴露的东西,就算身边最亲密的人也不行。所以楚子涵只能把路明非带回自家,就算去医院也没用,医生根本检测不出来他的伤。
就让这些东西成为永远的秘密吧,不过在这之前有件事楚子涵还要处理,她引发那个爆炸和检验伤口的时候,路明非都还是醒着的,可现在他却晕了过去,唯一的解释是,他因为自己被捅的太深,以为自己要死掉,吓晕的……
该说他是勇气可嘉,还是胆小如鼠呢?楚子涵觉得这家伙可真是充满矛盾,分明有胆量直面死亡的威胁,却会因为害怕死掉吓得失去意识。
楚子涵吹干头发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放上了叠好的吊带睡裙,姐妹两个人相依为命的生活过久了,总是会在不经意的小细节上就默默帮对方做好了一切。
客厅里,楚糸坐在餐桌边上双手抱胸,面前摆着一份重新热过的黑米粥,配煎饺和烤肠。
楚子涵老老实实坐在妹妹身边,楚糸默不作声地把餐盘推向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在没有任何通知的情况下,家里居然多了一个陌生男子,这种事情要是爹妈知道想来是要投掷煤气罐的,更别说路明非还是她们都认识的人,楚糸想象了一下要是路明非跟楚子涵好上的场面,直接就想自插双目。
“为什么不接电话?”楚糸开口,俨然是审问的语气,姐妹两个里往往是楚子涵教训楚糸,楚糸也很乐意被老姐规范,但要是遇到什么大事她立刻就会加十岁,说话的口气好比仕兰中学的教务主任那么威严。
“不小心掉水里了,想打来着,打不了。”因为知道妹妹会问,楚子涵早就准备好了证物,她把那只变成板砖的手机放在桌上。那是最开始遇到恶鬼的时候,不经意间掉落的,事后因为想打电话,她重新返回去找,找是找到了,但在一手深的水里泡了几十分钟,诺基亚也得歇菜。
“路明非是怎么回事?看着像打过架的样子。”楚糸继续追问。
“他……被劫色了。”楚子涵低头喝着粥,面无表情地说谎。
这对她来说是个有点高难度的操作,所以她不得不用这种方式来掩盖自己那张不善谎言的脸。
楚糸的嘴巴好像刚刚塞进去一颗苹果,眼神里露出几分惊恐,她有考虑过这种可能,但色狼劫男不劫女这种事发生的概率好比火星撞地球。
难怪衣服是烂的,楚糸甚至能想象得到那是何等悲戚的场面,路明非孤身一人走在雨夜里,身后出现高大威猛的黑影,明晃晃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惊恐之余路明非赶紧掏出自己的钱和手机,双手奉上,被黑影一巴掌打进水里,黑影轻佻地抚摸着他的下巴,欣赏他那如小鹿般无辜的眼神。
此刻路明非才回过神来,早知道男孩子也会被这样他就不会那么晚回家了!他逃,他追,无辜的少年最终还是被恶狼追上,一把掀翻在地,罪恶的刀子划开少年的衣服,露出健美的胸膛,男人的大手毫无顾忌地伸了进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黑长直美少女闪亮登场!
接下来当然是喜闻乐见的美女救狗熊环节,事后路明非低垂眼帘抓着楚子涵的肩膀哭诉,嘤嘤嘤这个,嘤嘤嘤那个,最后伤心欲绝彻底哭晕了过去。
不过这故事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说起来以路明非那德行,楚糸一直都觉得他要是个妹子,说不定世界会更美好一点。反正都遇上这种事了,不如直接送去泰国,这样就能安慰自己说,本姑娘倾国倾城,遇上这种事情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在得英雄相救,无以为报,当许此身!
“世风日下,道德败坏!”楚糸脑补完成,怒拍大腿,总是看漫画刷番剧的姑娘遇到任何事情,都有一百种方法自动脑内剧场,楚子涵深知她的弱点,说话只需要简单的几句就够了,即使不合理,楚糸自己也能把它想象到合理。
“路明非真可怜,差点被男人强暴,这辈子都要留下心理阴影了。”吐槽完楚糸又懒懒地靠在扶手上,双眼中神采飞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去安慰一下纯情小少年。
楚子涵默不作声,事情由她的谎话而起,路明非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安排上了一段悲戚的故事,不过也只有这样才能瞒住自家那精明的妹妹。等他醒来了,楚子涵得赶紧过去跟他串通一下台词,一来能把两个人的特异功能这事藏起来,二来楚糸心善,肯定要宽慰一下衰仔,不能暴露了。
一个谎言往往需要更多个谎言去弥补,这就是楚子涵从来不说谎的理由,但今天她还是破了戒,想来将来还会破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