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芬让青虹搬来一张椅子,端正地坐下,又接过青虹手中的茶碗,轻轻呷了一口。
嗯,端庄贤淑。
盛长桢看到妻子强自镇定的样子,轻笑着摇了摇头,掩耳盗铃啊……
他低下头,继续和康兆儿谈话:“你在康家也呆了十几年了,我姨母的行事你应该清楚得很,你真信她的鬼话?”
康兆儿哭得泪眼婆娑,断断续续道:“我小娘还在她手里,我不信也得信……”
康兆儿怕极了康姨母。
康姨母霸道跋扈,对那些不得宠的妾室和庶子庶女打骂由心,甚至有活活弄死的,也就是仗着娘家的庇佑,才能好端端地活到今日。
偏偏她还不知收敛,乃至变本加厉,几乎成了康兆儿这等庶女眼中的活阎王。
康兆儿平日里谨小慎微,日子过得如何全看康姨母的喜怒,如今被派来拙园,又担心母亲的安危,也难怪她会如此惶惑恐惧了。
盛长桢听着康兆儿哀婉的哭声,脸色愈发冷肃,对这玩弄他人性命的康姨母已是厌恶之极,只是眼下还不是对付这个恶女人的时候,如何处置康兆儿才是当务之急。
《青葫剑仙》
就这么留在拙园,那肯定是不行的,康兆儿虽与盛长桢有着些亲戚关系,但她是被送来当妾的,身份意味就变了,要是盛长桢留着她,难免有污她的清名。
而且,盛长桢自己也不愿沾上三心二意的名声,早在新婚之夜,盛长桢就和张桂芬保证过,这一生只爱她一人,盛长桢不想让张桂芬产生任何疑虑。
至于把康兆儿送回康家,只怕康姨母也不会收。
即便盛长桢找到康海丰,让他为康兆儿做主,那也只管得了一时,康海丰不可能一直看顾着康兆儿,否则他早就那样做了。
康家后宅之主依然是康姨母,回去后的康兆儿在康家的处境定然只会更加艰难。
说来说去,一切都是因为康姨母这个祸根在中间横着,让盛长桢有些难以施为。
蓦地,盛长桢脑子里突然跳出一个念头:不如把这康姨母给宰了,一了百了。
这康姨母手上至少沾了好几条人命,算是血债累累,若依律法,便是判个死刑也不为过。
若是康姨母只在康家作妖也就罢了,盛长桢还没那闲心替康海丰肃清后宅,但既然康姨母惹到了自己的头上,那就肯定不能置之不理了。
他盛长桢,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惹得起的!
更重要的是,要是放任康姨母不管的话,要不了多久她就会撺掇王若弗毒害盛老太太,尽管盛老太太最后被救了回来,但因此折损的寿数可是怎么也弥补不了的。
盛老太太是盛长桢在盛家最亲近的几个人之一,盛长桢岂能坐视她被康姨母这个小人毒害?
只这一条,康姨母就已经有了不得不死的理由。
盛长桢心念电转,清朗俊逸的面容下,已是杀心浮现。
坐在一旁的张桂芬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不自觉地往丈夫这里看来,正好与盛长桢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见盛长桢只是粲然一笑,张桂芬连忙慌张地扭过头去,自己可是还生着他的气呢!
只是心中还是不免有些疑惑,相公的气质在刚刚一霎那似乎产生了什么变化,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完全看不出端倪。
张桂芬想了半晌,还是不得要领,只好把这事抛诸脑后,将注意力放回了眼前。
那边盛长桢见妻子的样子,也是暗自舒了一口气,刚刚他正想着杀人的事,张桂芬突然转头看来,着实让他心头一紧。
倒不是有意欺瞒,而是盛长桢不想让妻子牵涉进来。以盛长桢如今明里暗里的势力,弄死个人易如反掌,但这个人是康姨母,那就要废一番手脚了,一个不慎,就可能弄巧成拙,溅自己一身脏水。
毕竟康姨母不仅是官眷,还是盛长桢的亲戚,身份敏感,不动手也就罢了,既然决定要动手,就绝不能留下什么首尾。否则一旦东窗事发,就成了政敌手中的把柄,对盛长桢是大大的不利。
这样的事,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张桂芬是盛长桢的妻子,盛长桢觉得自己有义务保护好她,这也是一个丈夫的担当。
康姨母在盛长桢眼里已经是一个死人,但要杀她也需要筹划和实施的时间,这康兆儿,又该怎么办?
盛长桢看着犹在气鼓鼓的妻子,好笑之余又不禁大感头疼,家有醋坛啊……
青虹瞥见主君笑吟吟地望着自家大娘子,连忙低下头,眼不见为净,心里却是暗自嘀咕,这是什么宠溺眼神啊,噫——,真是太肉麻了!
盛长桢思忖片刻,心中已是有了决断,他对着康兆儿道:“这样吧,我给你两条路。要么,我替你做主,找位怜香惜玉的朝官,给他做妾,我认识的同僚不少,也算有些面子,若你有意,便是给三品四品官当偏房也不难。”
康兆儿神色瞬息变幻,一会儿犹豫,一会儿不知所措,最后咬着下唇泣道:“表哥就这么看不上兆儿么?”
盛长桢冷冷道:“我早已立志,与我家娘子白首不离,要乱我心,你还不够格。你若要富贵,给别的朝官做妾也是一样的。”
康兆儿陷入激烈的心理斗争,喘息声忽长忽短,忽急促,忽断续。
盛长桢耐心地等着,偶尔瞧瞧坐在旁边竖着耳朵听的妻子,甚觉赏心悦目。
盛长桢刚刚一番表白,可不止是说给康兆儿听的,张桂芬一样听得真真切切,此刻心里别提有多甜蜜了,看向盛长桢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过了好一会儿,康兆儿突然抬起头,凄声叫道:“我不愿做妾,我小娘说了,宁肯粗茶淡饭,也别给人家做妾!这是她一辈子的教训!”
“好。”盛长桢露出欣慰的笑容,“那就剩下第二条路了,我把你送去宥阳老家,在那里找户好人家嫁了,多富贵不敢说,但保你是正头夫人。我盛家在宥阳还有些面子,想来宥阳也没谁敢欺负你。”
康兆儿呆滞的眼神绽出些希望的光芒来,旋即又很快黯淡:“我小娘……”
“你放心,我会想办法,不会让她有事,日后若是时机合适,也可以送你小娘去和你团聚。”
“当真?”
“当真。”
得到盛长桢的承诺,康兆儿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她整理好自己凌乱的衣衫,恭恭敬敬地给盛长桢和张桂芬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抬起头,语气坚定道:“我愿嫁去宥阳。”
张桂芬觉得康兆儿身世可怜,加上她现在心情很好,便开口道:“说来我也算你表嫂,受你大礼,也不难没有表示,便给你添笔嫁妆吧。”
张桂芬何等出身,如今又管着盛长桢的钱袋子,随便拔根毛都够康兆儿受用的了,她这样做,也是为了让康兆儿嫁入后能多份倚仗。
毕竟,不是哪个男人都能和自家夫君一样。
张桂芬想起盛长桢刚刚拒绝康兆儿的话,不由地有些恍惚,脖颈上白皙的皮肤悄然爬上团团红晕。
白首不离……,这种话私下说说也就算了,非要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说,真不知羞!
第305章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