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平淡到如波澜不起的秋水,如寂静幽然的深夜无波之眸。
莫世只看到了那一双眼眸,但就那双眸子却带给了他极大的震撼,眸中仿若是看破红尘的淡然,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宗主一定是女的。
深吸口气,莫世立马俯身,恭敬地问道,“宗主若还有吩咐,弟子定当万死不辞。”
那身影飘然而至,直到莫世身前才缓缓停下,素手轻抬,无数魂力宛如无数星辰落于二人周边,星辰相连,一道结界就此张开。
“宗主?”莫世四下环顾了结界一眼,连忙后退数步,直到退到结界边缘才停了下来,低头问道,“宗主是为何事而来?”
“本尊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身影中传来淡淡的声音,听不出丝毫喜怒。
莫世:“……”
“你不是一直想找本尊吗?如今本尊就在你面前,你却如此畏惧,倒真是莫剑的好儿子。”
“什么!!!”莫世惊呼出声,而后苦涩道,“宗主果然认识我爹娘。”
“你不是想见本尊,那么本尊就让你见一见,既然他不愿来,那让他的儿子来,也好。”
身影中的人儿此刻仿佛有些愠怒,就连声音高了几分,一瞬间漫天魂力拂袖而起。
莫世只感觉眼前一片白茫茫,在恢复视线之时,面前那魂力包裹的身影已无,只有一个玲玲动人的背影……内心骇然一震,宗主果然是女人,那么通过先前的口气,以及现在的状态,莫世忽然有了一个天大的猜想。
“你可知,我为何收你入天剑?”
那是一道极其温柔的声音,敛去魂力的她不仅身姿动人,就连声音都是如晨间刚生的初阳那般暖人心弦。
“弟子愚昧。”莫世立马低头。
“不,你知。”一道倩影闪过,万人敬重的天剑宗宗主已然来到了莫世面前,并且真颜而见,可这一刻,莫世却不敢抬头……一声极其轻微的笑声响起,温人心弦的声音此时仿佛多了几分期待,“莫世,本尊问你,你父亲可曾和你提起过叶若琪?”
此言入耳,莫世额头上开始流汗,陷入深深的犹豫之中……他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好像那个回答都会让他陷入更深的尴尬之中。
“我知道了。”
一声极淡之音传入莫世耳中,这毫无情绪波动的言语,他竟然听出了些许的无力与难言,低头看着那逐渐远去的脚印,莫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瞬间抬起了头,看着那道身影问道,“宗主可是叶若琪?”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无论她怎样说,离去的脚步终归微微一缓。
“那弟子便当宗主是了。”莫世望着充满风韵的背影,金瞳仿佛燃起了一丝火焰,正色道,“弟子不知宗主往事,弟子也不知宗主与我家人有何渊源,但家父家母却从未提及你的姓名,而且莫家本来也是很幸福的,所以弟子希望无论宗主因为什么而难过,既然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不如放下,何苦为难自己呢?”
“久吗?”叶若琪身子仿佛有些颤抖,身为一宗之主,她已经有几十年没有这般情绪失控了,上一次是他,这一次是他的儿子,我叶若琪欠你们一家什么了……她突然回眸……莫世双目多了几分愕然,叶若琪和他想象中不一样,莫世以为她会如同莫剑和慕容梦醒那般面上会有着些许岁月的痕迹,可她没有,她如同寻常的花季女子一般动人心弦,甚至皮肤的细腻还有远超这尘世大多数风尘女子,就连容颜也要略胜慕容梦醒几分,唯独那一双漆黑无比的眸子,却仿若有一种看破一切的通透。
莫世看在眼中,居然生出了几分心疼,当初莫问世似乎也是这般固执,看破了生死,看透了一切,却放不下她。
“几十年了,几十年没见,我都以为我忘了他了。”叶若琪轻然一笑,忽然看向莫世,那双眸子居然满是复杂,“可是,没想到,他没来,你却来了。莫世,你上山的一刻,我便感觉到了他的血脉,我以为他来了,没想到,却是看到了他的儿子。”
“我知道,你能来,一定是姐姐和你说的,他的倔脾气,永远不可能让你来我这,可就算是姐姐说的,那么姐姐和他也一定被逼入了绝境。”
“不过,不得不承认,你和他年轻时候真像,这些年,看着你一步步成长,为了成就你和那个慕容霜家的小孩,我改变比赛规则,封杀天剑长老,而且不用你们完成任何任务,并在一定程度上倾尽天剑宗所有资源培养你,这些你应该都察觉到了吧!”
莫世脸上虽然面无表情,但内心却已完全乱作一团,他确实猜到了,可这些话从叶若琪口中说出又是一番味道。
“不用惊讶,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你,你放心吧,你父母暂时没事,你担心的事情我也担心,你入宗的那一刻,我便派人去了解他们的消息,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们好,可偏偏我是这一宗之主,太多事都是身不由己,我可以不顾这天剑一门,但我却不能不顾你们,我若出手,带给你们的只能是更大的灾难,所以我不遗余力,不惜一切代价培养你和那个慕容家的小姑娘。”叶若琪目光忽然抬起,望向天空,语中似有感伤,“莫世,答应我,一定要救出他,他欠我太多太多,他对的起莫家,对得起慕容家,对得起姐姐,却唯独对不起我。”
“宗主……”莫世只感觉心里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憋得难受。
“不用多言。”叶若琪轻轻摇了摇头,嘴边露出一丝极美的浅笑,轻轻道,“他与姐姐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只不过他没来,终究还是生了些怨气,我也希望他和姐姐过得好。”
这一句极轻的话语,却击中了莫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双目一瞬泛红,望向叶若琪的目光多了几分尊重与敬佩,他一言没发,但所有的一切皆在不言中。
叶若琪看在眼中,目中不仅浮现了一丝宠溺,“这六年,其实我也一直都会偷偷看着你成长,每次看到你,就像是看到了年轻时候的他,你除了无法修炼,几乎完全和他是一个磨子刻出来的,你们都是那般骄傲,心思缜密,却又极为重情重义,当初我记得那时候的我称呼他为大哥,那么现在你要是不介意的话,那就叫我一声叶姐姐吧!”
“叶……姐姐。”莫世稍微迟钝了一下,蓦地换一个称呼还真是有些不适应。
叶若琪的脸上出现了一份绝美的笑容,那份笑容下,魂力重新扭曲了她的娇躯与容颜,“你虽然无法修炼,但姐姐却永远相信你是一个可以创造奇迹的人,姐姐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帮我给你那老爹带句话,叶若琪的成全不是与姐姐与大哥生生世世不相见,如果可以,我希望大哥有空常来天剑宗做客,三妹必然还是那个三妹。”
一道道声音传入莫世耳中,听得莫世不由会心一笑,躬身道,“宗……叶姐姐,放心,莫世一定带到,谢谢叶姐姐这六年的帮助,莫世定然时刻铭记于心。”
话语结束,叶若琪素手一挥,八星崩裂,结界顷刻间荡然无存,一切仿若从未发生过一般。
叶若琪一步步走来,那毫无情绪的声音传入众人耳畔,“既然要走,本尊自然不会强留,只是出了这天剑,便与我天剑宗再无半分联系,你二人当真决定好了吗?”
“承蒙天剑宗在莫世落难之时收留,只是,如今莫世也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我二人心意已决,还望宗主海涵。”莫世双手叠于额头,重重拜下……这一大礼,发于心,意更诚,他真的很感谢叶若琪。
“即使如此,既然是本尊许你入门,自然也是由本尊逐你出门,天南,听令。”叶若琪负手转身。
“天南在。”南故里跪地拜倒。
“三日后,把本尊之意传于周边所有城池,可有问题?”
“天南明白。”南故里重重应道。
莫世轻轻一笑,看向叶若琪的金眸里满是感激……三天是为他们而留,逐出宗门更是不希望天剑宗弟子的身份给二人带来约束,为了最大程度的保护二人,叶若琪考虑的真是极为周全。
只是,莫世不由得攥紧了身旁慕容霜的玉手,接下来,所有的一切又要二人面对……莫世转目看向慕容霜,刚好对上那瞟来的蓝眸,不禁一笑……是啊,有她在,自己何惧之有。
叶若琪缓缓向前走去,身子也随之一步比一步虚幻,“莫世,慕容霜,你二人既然来过我天剑,他日无论何种成就,定然不能忘了天剑,否则,本尊,定不轻饶。”
话语落地,叶若琪虚化消失,如同随着那四起的微风缓缓飘散。
而叶若琪离去后,众人也相继起身,莫世明显感觉到这些人看向他们的目光不一样了,毕竟逐出宗门还能让宗主亲自送别的,那他可是这天剑宗第一人呀!
莫世也不管身后的目光或是羡慕,嫉妒,亦或是尊敬,佩服,这一刻,他都毫不在意,出了天剑宗后,他与他们便再无联系!
长舒口气,莫世把慕容霜的芊芊玉手攥的更紧了些,二人转身,一步步向着天剑宗宗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