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逸辰,东方逸仙听小二一说,才开始注意台上卖唱的父女。
姑娘微垂着头,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一袭结着补丁的素白衣服,怀抱琵琶站在老父身旁。她容貌清丽,纤腰楚楚。灵秀的眸子,水雾蒙蒙。
只见她拨动琴弦,轻启樱唇,那声音悠长凄美,如远山木叶,随秋风飘扬,“妇病连年累岁,传呼丈人前一言。当言未及得言,不知泪下一何翩翩。”那声音仿若飞鸿,顿时惊起四座,纯净的音质,如碧空万里,无一丝浮云,声声沁人心脾。
“属累君两三孤子,莫我儿饥且寒。有过慎莫笪笞,行当折摇,思复念之!”姑娘声音低低蜿蜒,思复念之····字字句句,断人肝肠。正是一曲《病妇行》。
老者紧接着拉起胡琴,苍凉的声音,回旋梁柱,往下唱道:“乱曰:抱时无衣,襦复无里,闭门塞牖。舍孤儿到市,道逢亲交,泣坐不能起。从乞求与孤儿买饵,对交啼泣,泪不可止。”
琴声苍苍,越发沉重,老人声音沙哑:“我欲不伤悲不能已!探怀中钱持授交。入门见孤儿,啼索其母抱,徘徊空舍中。行复尔耳,弃置勿复道。”琴声嘎然而止。老人沧桑的面颊,老泪纵绗。
他举袖试了试眼角的泪痕,慢慢起身,姑娘搀扶老人,四方拜谢。然后托着空空的盘子,依次乞讨。
老人打躬作揖,给每位客人行礼。姑娘跟在老者身后,托盘收赏。为给亲人筹钱买药,爷俩已在酒馆唱了半月有余,只是赏银微薄,饱腹之外,所剩不多。
东方逸仙平素最爱听曲,却从未听过,这般美妙的歌声。那歌声仿佛把他的心都融化了,看着父女憔悴的身形,心中恻然。见父女过来行礼,拿出银两打赏。
婉玉姑娘看东方逸仙出手阔绰,将两个银元宝放在盘里,眼睛一下亮了,就像黑暗里见到一束光,一下照亮了她的世界。
老人更是感激涕零,拉着姑娘,跪地拜谢,这是父女两在此卖唱,赚到最多的钱了。
东方逸辰与东方逸仙急忙扶起父女,说道:“老人家,快快请起,千万使不得。”
“恩公赏赐银钱,解我燃眉之急。大恩大德,子谦永生铭记。”老人激动的握着东方逸仙的手。
老者姓郭,名子谦。乃是桃溪村人氏,祖上颇有田产,后来家道中落,为给妻妹治病,带着小女四处卖唱,筹钱买药。
“一点心意,勿以为念。”东方逸仙目送父女,继续到其他客人桌上讨赏。
这时小二端来托盘,饭菜酒水齐备。东方逸辰拿起一个肉夹馍就吃,边吃边说道:“大哥,这姑娘唱的真好。”东方逸辰眼光追随这对父女,只见他们被小二带上楼,想必是雅间的客人点曲吧。
“绕梁三日,犹如天籁之音。”东方逸仙自斟自饮了一杯酒道:“老人唱的也好,都是百姓水深火热的写照,难道今日的现状,会比这首《病妇行》好许多吗?”
“群雄割据,黄巾猖獗。“东方逸辰叹气道:“这皇帝也就是个摆设·····”
“嘘”东方逸仙手指放在唇上,侧首看了看周围吃饭的人,东方逸辰会意东方逸仙的意思,出门在外,以防言多必失,惹来祸端。他咽下后面的话,咬了一口肉夹馍,看着东方逸仙,口齿不清的说:“咦,大哥。你光顾自己喝,不给我倒酒。”
“别急,给你满上。”东方逸仙微笑道:“逸辰,你吃起饭来,就像饿了半个月的小老虎。”
东方逸辰风卷残云般,一个肉夹馍已经下肚,笑道:“大哥,我是真饿啊。”
东方逸仙道:“可是你一摸剑,立马就变的老辣冷酷。”
“咳,咳。什么叫老辣冷酷,大哥,那叫冷静严肃好吗?”东方逸辰对东方逸仙扮鬼脸。
“嗯,差不多了。”东方逸仙道:“我就喜欢看弟吃饭时的模样,赏心悦目。父亲也说,看逸辰吃饭,纵是吃饱了,也会感觉有点饿。”
东方逸辰有个特点,他吃饭很快,喝酒也很快,两件事从来不掺和。吃饭就是吃饭,一大碗面,三个肉夹馍,半盘腊驴肉,转眼下肚,然后就喝起酒来。
一般东方家的应酬,都是东方逸仙出面,东方逸辰从不出席,家宴他也懒的露面,独来独往,谁也拿他没办法。他是家里嫡子,东方家产业的继承人,但现状是家里的生意,都是东方逸仙在打理,着实令东方景云头疼。
东方景云年轻时中意一歌女,柳如研。两人情投意合,并育下一子,即是东方逸仙。碍于家族门第之嫌,如妍只能退居妾室,后来东方景云娶了正妻,即是东方逸辰之母,贺兰。贺兰善良贤惠,待如研情同姐妹,东方逸仙也从小照顾东方逸辰,陪他游戏,倾听他的苦恼,凡是弟弟喜欢的,都竭尽全力为他找来。
在东方逸辰眼里,逸仙大哥就是世界上最疼爱他的人。凡是他有的东西,全给了大哥,也绝不心疼。他不参加宴会,也不出面打理家族生意的,就是觉得大哥能管理好东方家,不应只为庶出就被淹没。他玩世不恭,整天沉迷于刀枪剑戟,几乎所有人,都被二少爷的放荡不羁迷惑,唯独他的母亲,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只字不提。
东方景云急,东方老太爷更急,难不成东方家诺大的产业,最后就交给一个“武疯子”管理,那还不败光了?为了锻炼东方逸辰,才命东方逸仙带他出来历练。不然东方逸辰整日沉迷于习武,对任何事情都不上心。东方逸仙熟知弟弟性情,总能用美食诱惑他出来。
哥俩喝着酒,边吃边聊,讲的都是茶园的奇人轶事,只听东方逸仙道:“弟,这九凤茶园最近换了一位茶掌事,姓柏,单名一个“楚”字。柳眉杏眼,唇若涂朱,身姿纤弱,性格温和,只听他说话的声音,就以为是哪家的女子,再见他容貌,就更确定无疑。所以,你见了他,莫以为她是女子就好。”
“不会吧,大哥。你也太小瞧我了,不至于公母不分呀。”东方逸辰拎起酒壶倒酒,道:“还有两杯,你酒量不好,就少喝些。”说着给自己多斟些,只给东方逸仙斟了少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