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二人对视一眼,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慌乱与不敢置信,一时之间竟是愣在了那里,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眼看着秦顺又开始干嚎起来,冬至手忙脚乱的从他的衣衫上撕下一块布条,粗暴的塞入他的口中,省得他乱吼乱叫招来什么野兽或是路过之人。
一支金簪从秦顺的怀中掉了出来,正是之前在成衣店拿出的那一支,奢香夫人的遗物。二人脸上露出恍然之色,不过随即又有些忧心,这樊家竟是盘根错节到了如此地步!不过此刻没有时间去理会这些,冬至像是拖着一条死狗一般,加快速度,脚下生风,不过片刻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在二人心焦如焚的心情下,赶路的速度却是超过了城里最彪悍的骏马,只不过二人对这一切毫无所觉。土路旁刚刚冒出绿意的的大树看上去稀稀落落,甚是萧瑟,与二人的此时的心境相差无几。
经过大半夜的奔跑,身躯上的疲惫已然到了极限,二人的脚步却不敢放缓一丝!眼看村头的祠堂遥遥在望,二人的心仿佛同时被什么东西揪住一半,连呼吸都不敢大口喘。看着一片黑漆漆的村子,没有察觉到丝毫生气,便是往常八爷家招人嫌弃的大黄,此时也没了声息。
二人看着眼前这一幕,顿时感觉天旋地转,脚下打结,不受控制的摔倒在地。一阵山风吹来,夹杂着浓浓的血腥气息,两双明亮如星辰的眸子,顿时黯然失色,一股名为绝望的气息爬满全身!
冬至颤抖的爬起来,带着一丝倔强,将秦顺捆成了个粽子,扔到一边。也没跟刘云谲打声招呼,失魂落魄一般,踉跄的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家里大门敞开着,木门上的血迹在夜色的映衬之下,是那般深邃,比漆黑的夜空更加的摄人心魄。即便是事前有了一丝预料,却仍是无法坦然,一缕鲜血从嘴角流出,衬的他的脸色更加苍白。
冬至忘了他是如何跨过门槛的,只觉眼前的景象如同一把把阔剑,直直的插入他的心脏,肺叶,让他血流不畅,让他艰于呼吸,让他直以为身在地狱之中!到处都是深邃的血迹,到处都是断肢残臂,他脑袋中的鲜血直往上涌,眼睛血红一片。
村长,村长家二叔,六伯,高大娘,还有一只趴伏在血泊中的老黄狗……
冬至嘴里默默念叨着,想要看清每一个人的脸庞,脚步虚浮,踉跄而过。此时却在一具尸体前停了下来,这具略显凄惨的尸身,正是刘云谲的父亲,刘老九!
刘云谲不知何时跟了上来,重重跪倒在地,不顾一切的抱住了已经僵硬的尸身,仰天一声大吼:“爹……”
他声音凄厉,如同泣血杜鹃,颤抖的双手在刘老九满是皱纹的脸上抚过,将其未能瞑目的双眼合上。他用力的抱着冰凉的尸身,牙齿间渗出血来,咯咯作响,喉咙一阵嘶吼,如同野兽咆哮。
冬至脸色悲戚,拜了一拜,没有说什么,继续向里挪动。他一点点看去,几乎将整个院子翻了过来,却始终未能找到父母,心中直往下沉。莫非,二老死了都无法得到宁静?
他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量,一屁股坐在地上,脑袋极为沉重,可还是不甘心的仔细思索着什么。
导致刘家村近百口人全部被屠杀的罪魁祸首,自然便是缘尘令。所谓怀璧其罪,便是大约如此。若非是二人在镇魔珠内有了机缘,恐怕同样也是如此,早已魂飞魄散多时。
自从在镇魔珠内遇见樊贵儿的那一刻,冬至便有了一些心理准备。弱肉强食,乃是亘古存在的生存法则,他虽然不喜,却也并未抱怨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可是祸及家人,则是犯了禁忌,他口中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樊家!”,狠戾中带着无尽的怨毒。
既然你做初一,便不要怪我做十五!即便是我身死,也要让你樊家付出血的代价!
……
燎天仙君淡淡的声音在冬至耳边响起,说道:“你那周伯伯如此大神通,这等事情的出现,对他来说更是洞若观火!但却没有出手相救,看来此人多半有着不可告人的谋划!”
冬至脸色阴沉想了一会儿,斩钉截铁的说道:“不可能,以周苴伯伯的性格,我更相信他是被什么事情困住了,他绝对不会见死不救的!”
“不用急着否定什么,若是你真的信任他,便不会有丝毫犹豫。但是一旦你往这边想,就会有无数凭空浮现的证据佐证此事。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迅速生根发芽,不需要多久,便会长成参天大树,开出带毒的花朵,结出名为仇恨的果实。”燎天仙君淡淡的说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冬至没有兴趣跟它打什么机锋,压抑着怒意,不悦的说道。
“既然没有你父母的消息,那便是最好的消息!以老夫对此人的了解,应该不会做无用功。想必此人会给你留下某种讯息,就看你能不能找到了!”燎天仙君看出了冬至心情不好,也没有卖关子,坦然说道。
“再说吧!”冬至心中有些躁乱,站起身来,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来到了刘云谲面前。
刘云谲满脸仇恨,眼眸血红一片,咬着牙齿,几乎是嘶吼出来一般,说道:“冬至,你已经有了头绪,对不对?”
冬至点了点头,但却没有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而是转移了话题,说道:“人死不能复生,况且各位叔伯曝尸已久,至少有五六天以上了,还是尽早让他们入土为安才是!否则被山中的乌鸦、秃鹫等叼了去,未免太过悲凉。等此事做完,我们再细细讨论报仇的事,好不好?”
刘云谲愣了片刻,眼中的红芒渐渐退去,默默地点了点头,从墙角处抄起一把稿子,径直向后山走去。
此时天色已然蒙蒙亮,东方出现了一抹熟悉的鱼肚白。可在这熟悉的村子里,却再也找不到熟悉的人影了。
冬至自然知道刘云谲去做什么了,但他却没有跟上去,而是来到了村口祠堂处,将身受重伤,难以动弹的秦顺绑在门口柱子上,以防他偷偷挣开捆缚的绳索。此人还有大用,樊家的势力范围,武力情况,兵马调动等等,二人一无所知,暂时需要留他一命。
做完了此事,冬至接着便从已然没了活人气息的各家房间内取出一床床棉被,仔细的包裹在尸身上,将地上的断肢残臂捡起来,细细辨认,放到应该去的位置。他一丝不苟,用清水将每一个人脸上的污血与灰尘擦拭干净。当他看到一个三岁大小的孩子时,仍是忍不住咬破了嘴唇!
“樊家!”冬至努力的压抑着愤怒,尽量不让刘云谲听到,生怕他一时冲动,就要跑到樊家大杀四方。
同时他心中默默想道,此事是否真是如同表面所见这般简单?单凭在画面中看到的几人,纵使有这般大的胆量,恐怕也没有这般大的能力!单凭他们几人,想要杀死近百口乡亲,一定会付出极大的代价。可是冬至找遍了各处,却是未能发现打斗的痕迹。
莫非,其中还涉及到了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