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结束了。

　　周遥简单地洗漱一下，走出卫生间，回到自己的卧室。

　　关灯，睡觉。

　　公寓重新回归入黑暗之中。

　　周遥把自己摔到了床上。

　　好累。

　　连转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周遥像是一条咸鱼一样，抱着枕头，直挺挺地趴在床上。

　　连衣服都不想脱了。

　　抽出手机，点亮屏幕——

　　两点11分。

　　这么晚了吗。

　　也是，周遥回想起今晚的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感觉比之前一个月发生的变故都多——

　　加班到深夜，然后路上莫名其妙地遇见了一个自称太虚仙人的笨蛋少女，糊里糊涂地带着她回到自己的公寓，最后不明不白地做饭洗碗烧水哄她洗澡。

　　然后又给她用电吹风机吹干头发。

　　唯数不多的回报是亲眼目睹了非自然现象，以及听了一堆真假难辨的设定。

　　·····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那个不太聪明的家伙已经睡得很香了吧。

　　不过现在的她已经被周遥强行改名叫苏幼蝶了。

　　真好啊，当一个笨蛋。

　　熄灭屏幕。

　　周遥把手机扔在枕头一侧，强推着自己的身体翻了个身。

　　话说回来，未来到底该怎么处置她——说到底，这样突然开启的收养生活真的合适吗——对于一样根本就没有自己生活的996码农程序员，以及一个来历不明的自称仙人的少女来说。

　　不知道。

　　大脑已经很难再进行理性的运转了。

　　超负荷的996加班再加上今晚上的闹剧，纵然是适应了熬夜的周遥也感觉很难吃得消。

　　困意一点点升腾进周遥的神志当中——

　　——世界一点一点涣散成粒子，逐渐消失在视界的尽头——

　　——很好，要睡着了——

　　——晚安，世界——

　　——做个好梦——

　　——就当周遥马上自顾自地进入梦乡的时候，远方的声音由远及近，虚无缥缈地渗透入周遥的潜意识中——

　　——“周遥······周遥·····”

　　——一定是梦——

　　——对，肯定是梦里的人在说话——

　　才怪。

　　周遥在经历今晚一系列超乎寻常的磨难后，已经无法自欺欺人了。

　　声音愈发清晰，最后转化成了周遥大腿处衣服摩擦拉扯的触感。

　　“我能在这屋睡吗······那屋太暗。”纤细的声音怯怯地说道。

　　是自称太虚仙人的家伙。

　　不对，现在改名了。

　　“啊····啊····是小蝶啊，”周遥在半睡不醒的懵懂中回复到，“不黑，没鬼······放心····”

　　“在归墟天宫和路边都有灯的······没灯我睡不着。”她辩驳道。

　　路灯也能算小夜灯啊。

　　“······那你回去····按进门处的开关····灯就亮了······”周遥用最后一丝神智回复说，然后再次陷入昏睡。

　　“·····嗯。”思考了一会后，她轻声应答到，带着光脚踏木地板的声音走出房间。

　　没想到这家伙不仅不聪明，还怂。

　　算了······

　　······

　　——正当周遥再次即将踏入梦乡的时候，纤细的声音再次将他拉出来——

　　“我还是想来你屋······我总感觉窗户外面有人盯着我·····”小蝶说道。

　　。。。

　　。。。。。。

　　你不是自称仙人吗。

　　按照这个设定鬼怪不应该躲着你走吗。

　　······

　　周遥推开被子，缓缓地坐起来，有气无力地看着刚刚获得苏幼蝶这个名字的少女：“······小蝶，我很累······我只想好好地睡一觉······可以吗。”

　　自己的脸色看起来肯定很不健康吧现在。

　　“啊·····抱歉······我没想到····啊你的黑眼圈好重······”小蝶看着周遥，歉然地说道。

　　正常人肯定不会在深夜去打扰别人休息的——也正是因为周遥知道她不是正常人，才没有大动肝火。

　　算了。

　　“是因为肝气内虚吗？”小蝶再次问道。

　　······是因为你啊。

　　“啊·······”周遥借助重力一下子倒下去，靠在自己的枕头：“有窗帘·····你拉上就行了·····”

　　小蝶点点头，再次啪嗒啪嗒地小跑出房间。

　　终于消停了。

　　。。。

　　不好说——

　　周遥为了以防万一，再次强撑着自己的身体坐起来，下床，把自己房间的门锁上。

　　戴上自己的降噪耳塞。

　　这下就一了百了了。

　　······

　　事实证明，周遥的行动是具有前瞻性的——不过五分钟的时间，敲门声和说话的声音就在门口传过来

　　——“周遥……周遥……在吗……开个门……”——

　　——但是透过耳塞，声音变得已经不影响周遥睡眠了——

　　不管了——明天早上，就说自己睡着了，没有听见。

　　逃避可耻但有用。

　　敲门声和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接近乎消失。

　　就在周遥为自己英明的举动而窃窃私喜的时候——门口突然爆发一阵轰鸣声——

　　“万象天生，万物溯终！”

　　伴随着这句喝令，巨大的声浪从卧室的门口冲击过来——

　　行吧。

　　您是大仙，您赢了。

　　睡意全无。

　　周遥下意识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发现苏幼蝶就站在自己的床前，黑色的头发带着银蓝色的闪光向上漂浮，身边绕转着数张被金蓝色包裹的类似于符文一样的纸条。

　　什么。

　　“……你是怎么进来……啊等等请问我卧室的门怎么不见了？”

　　“门？”幼蝶的头微微一歪，摆出她那副招牌的困惑无辜的表情，然后恍然明白了周遥的意思，蹲下来，拿手指挑了一抹灰烬，说到：“变成这个了。”

　　。。。。。。

　　“……你把门……炸了？”周遥下意识地向床的深处坐了坐，感觉后背开始浮现冷汗。

　　“被你发现了。”幼蝶叹了口气，眼神下意识地向一侧瞥，无奈地说。

　　然后她顺手把环绕着符文一个一个摘下来，用手晃了晃示意道：“用律符做的。”

　　门不可能自己变成这样的——周遥起码还是有理解这个事情的智商。

　　“因为我刚才敲半天门你没有回我，我怕你死在里面。”幼蝶想了想，补充道。

　　……

　　谢谢嗷。

　　谢谢你全家。

　　门的钱我一定会从你未来的生活费里扣除的。

　　周遥此刻反而无动于衷了。

　　毕竟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下肯定彻彻底底地睡不着了——三次夜袭加上轰鸣爆炸再加上最后一身冷汗——哪个正常人类都会失眠的。

　　上午再去补觉吧。

　　“所以说，”周遥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次为什么又来了。”

　　“……因为……因为这屋灵气可能…大概…也许比较足吧？”

　　还是问句。

　　话说你向一边飘的眼神已经出卖你了。

　　明明就是胆小不敢一个人在房间里睡觉吧！！！

　　“所以我去你屋，你来我屋睡吧，交换一下就可以了。”周遥给出了戳破她谎言的解决方案。

　　“不不不不用，”幼蝶匆忙拒绝了周遥的提议，“我在你屋地板上修练打坐就可以了……你看…这不是还有个毯子吗。”

　　是健身垫谢谢。

　　已经深秋了，地热和暖气却还没有到供应的时间，现在的地板处于一年四季中寒气最旺盛的状态——在考量了这个前提下，周遥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把自己的被子和枕头往里面缩了缩，空出来自己床二分之一的大小。

　　“算了，你坐上来吧。”周遥无奈地说道。

　　自己的耐心是不是有些太好了。

　　看来老姐说我是个老实的工具人是有原因的。

　　周遥感慨到。

　　“……这…这怎么好意思，会打扰你休息的。”

　　你还知道啊。

　　那你今晚夜袭我三次怎么没想过这个问题。

　　还有既然不好意思就不要一边说一边往我的床上坐啊。

　　周遥看着心口不一往床上爬的苏幼蝶，反而气得笑了起来。

　　太虚仙人。

　　除了破坏能力，哪一条都跟仙家不沾边。

　　幼蝶坐到了床上，面相周遥，挽起自己的裤腕，盘起双腿，双手放在自己将膝盖上，做出坐禅的姿势。

　　还挺有样子的，有一说一。

　　幼蝶看了一会周遥，闭上眼开始打坐，过来一会，好像发现什么不对劲，又睁开了眼睛。

　　“你不睡吗？”

　　恭喜啊，大仙您终于发现了。

　　真不容易。

　　“托您的福，”周遥摆出和煦的微笑，“我终于睡不着了。”

　　……

　　幼蝶此刻终于明白了面前的名为周遥的年轻男子，正在生她的气。

　　“这个…这个……没关系的，我应该带了相关法宝，请务必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然后还没等周遥说话，幼蝶就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类似葫芦的东西，放在地上。

　　然后在周遥的眼睛底下逐渐渐变成了一米多高的香炉。

　　等等，这最起码的质量守恒定律都不满足吧。

　　幼蝶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盒火柴和如同香皂一样的东西。

　　点燃炉子。

　　她随手把类似香皂的东西丢进香炉的台子。

　　异样的熏香顷刻间氤氲在整个屋子里。

　　“春秋鼎……还有梦貘香……”少女拿出那个小小的笔记本，翻了半天，找到了相关的记录。“好像这个有助于修行和睡眠，我看看……小憩半天，犹胜长眠……资料上这么写的。”

　　别好像啊。

　　如果和一氧化碳性质一样的话，我可真就一命呜呼了拜托。

　　那个长眠可是有很多重意思的。

　　周遥对她的说辞半信半疑。

　　就在这么想着的时候，困意再次涌上了周遥的思绪——

　　——宛若奔涌而来的潮水，无法抑制——

　　好像真的有用。

　　“放心吧，”幼蝶指尖燃起了淡蓝色的火光，弹入香炉的底部，“我可是太虚仙人，这点道行还是有的。”

　　就因为是你，我才不相信。

　　周遥明确地摆手表示。

　　“我就在一边守候着，应该不会出问题的……吧…大概。”

　　还有宽慰人的时候请务必把大概去掉。

　　算了，姑且相信她一次吧。

　　周遥已经困的不行了。

　　睡一觉的话，应该出不来什么茬子……吧。

　　自己都心虚了吗。

　　周遥已经无法再进行有序客观的思考，一切都开始模模糊糊起来。

　　………

　　……

　　“好梦。”

　　这是周遥进入梦乡前听到幼蝶最后对他说的话。

　　……

　　谢谢。

　　周遥知道，虽然这个自称太虚仙人的笨蛋少女给他添加了很多莫名其妙的麻烦，但是她，确确实实是个纯粹到让人惊艳的家伙。

　　不通世故，却也无需圆滑。

　　这个社会真的有这样的人吗。

　　或者说，这样的人早就被世界改变了。

　　也许真的只有仙人才能做到吧——

　　——还真是一个曲折离奇的夜晚——在周遥进入潜意识前，最后最后地感慨道。

　　但此刻的周遥并没有意识到——他的神魂，从现在开始，前往了一个他从未游历过的世界。

　　一片自上古太虚纪到来之前，就浑然天成无始无终的飘渺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