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清澪而萧瑟,浮动的乌云将清辉遮蔽,整片夜便被染上了烟蓝般的墨色。
云下是无人的山野,这里有一片茂密的竹林,无声的地面上铺有浅浅的飘落的一层叶。
那儿有一个崭新的泥土堆。
灰色的石碑静默地矗立在泥堆前,石碑上有着齐整的,浅浅的黑色的印痕,夜幕映衬下,却是有些看不清透。
那应当是几个字。
石碑旁倚坐着一个削瘦的人影。
寂静的夜幕中忽的响起些许酒水的摇晃声。
他仰起了壶身,散落的酒渍便沿着干硬的胡渣徐徐滑动。
灰暗的双眼无甚感情地望向天幕,那是被乌云遮蔽的月。
朱红色的酒壶垂下,低落的闷沉声与泥土地轻轻相撞。
浊烈的酒酿溅洒开来,混着浓厚的酒香一同落在单薄的袖衫上。
他转过目光,默默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烈酒。
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喝。
他仰起头,指心沿着石碑上的黑痕沉默而缓慢地划过。
河岸间的溪水正无声的流淌着。
老头子死了呵。
形之孤影的男子倚碑默望,冰冷荒寂的石碑伫立不言,夜半的风就这般顺着他们的间隙消往而去。
......
星霜月逝,微弱的晨曦顺着细若蝉丝的线自云霞落下,将新落的叶衬的纹理毕现。
晨露挂在压弯的草叶上,男人的身影已是消逝不见,林间喧闹的鸟鸣中独剩粗简的石碑依旧无言。
这是一个墓碑。
风拂而过,烛火燃去,纸钱烧余的遗烬在清透的尘光中晃动,宛若漆黑的柳絮漫空纷飞。
碑前的泥草地上,零落着几个小字——祝先生旅途顺遂,平安无恙。
碑上朱红的字体醒目而悲戚——恩师吴公之墓。
......
陈佩目光审视着面前的少女:“你叫什么名字?”
隋云笙微微低下头,回道:“隋云笙,云朵的云,萧笙的笙。”
陈佩点点头,道:“听说你来自附近的五色宗。”
“是.....是的。”
“玄股城中有你的亲属吗?”
“没有....”
陈佩上下扫视了少女一眼,身姿纤柔,亭亭玉立,再配以这副秀美的脸蛋,倒是一个极好的美人胚子,“你知道其实我不想多管闲事的。”
少女抿紧了唇瓣。
苏青玉轻轻拉了拉陈佩的小片衣角。
陈佩微皱起了眉头,却是不为所动道:“更何况,张殷九乃是朝廷重官,而你的嫌疑.....并不算小,是一定要给个交代的。”
隋云笙身子微微一颤,她并不坚定地低声说道:“我.....我并不知晓会这样。”
陈佩继续说道:“我对你的想法并不在意,关键是,我师姐将你带出来了。”
少女向着苏青玉盈盈拜道:“此情此恩,云笙不会忘怀的。”
苏青玉见状微微一笑:“师妹不必多礼,身为.....剑宗之人,自是不容辞。”
陈佩依旧是面无表情:“但剑宗之人也是要花灵石的。”
陈佩一字一顿道:“你可知道这次将你赎出来花了多少灵石?
隋云笙微微一僵,她低垂着眸眼问询道:“不知....师兄花费了多少灵石。”
陈佩伸出三个手指头,干脆利落道:“三万灵石。”
隋云笙秀美的小脸忽的苍白了些许,怎么会那么多,如今她的身上,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三千灵石而已,三万灵石对她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否则之前她也不会做那种事情了。
苏青玉见状,先是幽怨地望了陈佩一眼,这才来到少女身旁,然后轻声安慰道:“隋师妹尽管放宽心些,我师弟就喜欢胡言乱语,救你出来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并未花费灵石的。”
隋云笙低垂着眸眼,低声嗫嚅道:“我......我会还的。”
苏青玉轻声道:“时辰也有些晚了,我先带师妹找个房间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情就等明日商谈吧。”
说着,苏青玉回头看向陈佩,见他正随意拨弄着手上的红绳,并未有阻拦之意,便领着黯然无措的少女向门外走去了。
随后,苏青玉在院落中为隋云笙找到了一个厢房住下,并且还再三安慰少女不必忧心那三万灵石,等到隋云笙稍稍平复下了心情,这才缓缓回到了房间中。
苏青玉看着那满脸浑不在意的登徒子,道:“殿下。”
陈佩此时正观览着一本纸页泛黄的书籍,他抬起头:“她没什么问题吧。”
苏青玉摇了摇头,道:“的确只是一个璞玉境修士而已,还差一些才到二境。”
陈佩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看来的确与她无关,说不定真就是那东西了。”
苏青玉抚着身下的白裙,然后在陈佩身旁轻轻坐了下来,她取下一旁的长剑:“殿下,那三万灵石是干什么的啊。”
陈佩随意道:“哦,我随便捏造的。”
听闻这话,苏青玉先是微微一僵,然后便有些气闷了,她背过身去,似轻言细语:“那小姑娘今日本就差点遭了恶,正难受着,你却还要故意戏弄她.....”
陈佩见小娘子一副生闷气的模样,心中是有些了然的,于是他握住苏青玉的手儿,说道:“就该给她个教训,她能遇见我家心善人美的青玉是天大的运气,但这并不能代表她就能理所当然得到这份算是馈赠的馈赠。”
“可这总是不太好的。”
陈佩将如软玉一般温香丰腴的小娘子拉过来,然后让其坐在自己的腿上,蛮不讲理道:“不太好就不太好呗,要怪就怪她那什么道侣不在这儿吧,就算我戏弄她也没人帮忙,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自己埋下的祸端自己吃,有本事,就以后出人头地拿灵石山砸死我。”
“那怎么可能呢,这是在欺负人家。”,苏青玉抿了抿唇,这登徒子还是那般无赖。
陈佩轻轻柔捏着苏青玉敏感的腰身,笑道:“我还真就是欺负她了,那又能如何?”
苏青玉感受着身下的异样,这登徒子是愈发的放肆了,她轻颤着挣扎了一番,可奈何陈佩实在抱的有些紧,她却也根本挣脱不开,只得微红着脸蛋轻声斥道:“殿下。”
“嗯?怎么了?”
“你先松开我。”
“没问题。”,说着,陈佩便满脸笑容地要帮小娘子松一下衣裙。
苏青玉见这登徒子动作愈发不守规矩,连忙止住陈佩作恶的双手,轻喘着气正色道:“殿下还请自重些。”
但令苏青玉没想到的是陈佩果真没再继续动手动脚了,可她也没敢再挣扎,生怕这登徒子又起了心思,便说道:“殿下还是放开我吧,明日还要追查凶物,该早点歇息了。”
其实苏青玉在赵泓范屋里看见这差点被欺辱的少女时,心里是不太好受的,但现在被陈佩一阵作弄,却也不知道该作何思虑,此情此景,只想离这羞人的登徒子远一些。
陈佩笑嘻嘻道:“追查什么凶物啊,青玉你还是先看这个吧,今夜咱们秉烛夜谈。”说着,他指向之前研读的那本老旧书册。
苏青玉微微转身,朝着陈佩的指尖看去,那是一只长着四只翅膀,三只妖足的奇异怪鸟。
......
玄股城今日发生一件大事儿。
至于是什么大事儿,那就还得从这玄股城李家说起了。
李家氏族是一个传承几百年的大家族,在玄股城中那算是老木扎土,根基深厚,特别是李家当代家主,李南禹,那更是不得了,不仅宅心仁厚,近些年境界更是步步高升,仅差一步就要迈入那玄妙至极的玉木境,让城中百姓再高呼一声李仙人,蒙荫家族子弟几百载了。
当然现在也不差,城中百姓听闻他李南禹的名字,谁还不得举拳敬颂一声李剑仙。
可是,这所谓的李剑仙今日却死了,而且死的极其古怪,死的极其窝囊。
为什么呢?
因为他是被淹死的!
你说奇不奇怪,一个三境圆满的修士不仅被淹死了,而且这淹死的地方还在他自家院子里。
更离奇的是,淹死他的东西竟然只是一个洗脸盆子!
这不能不让人感叹,人倒霉了,洗个脸都能淹死自己,也算是能让玄股城百姓吹谈许久的一大奇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