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宅子位于玄股城城东偏北,宅院高大,碧瓦朱檐,占地极为广阔,门外有梁柱盘龙,门内有鸾凤起舞,雕花映饰极尽端正奢华,倒也不愧于三境大剑仙的威风。
但今日的李家是有些不平静的,因为其作为倚仗的大家主竟然离奇暴毙了,可以预见的,未来的李家在玄股城中必将不复之前的如日中天。
当然这并不意味李家就会渐渐江河日下了,如同李家这般根枝错落繁杂的大家族,其身后的力量普通人根本想象不到,李南禹的死,不过是让李家暂时退下来了而已。
不过陈佩对此并不在意,此时的他正与鬼九等人在灵堂中查看李南禹的尸身,而苏青玉则斜背着裹布的长剑,气质清冷地立在旁侧。
在外人面前,她早已是习惯了这副模样。
一眼望去,女子清媚柔雅,她微垂着睫毛,茕茕独而立,美人似如玉,道衣虽宽软淡雅,却也更好地修束出了女子身段儿的收束婉约、曼妙起浮,即便她对众人面若冷秋、不与颜色,也自有一番明月照青柳的娴素。
无论是在场六道司的司卫,还是李家的几位公子哥,都不由自禁地被吸引住了目光,但一想到她剑宗弟子的身份,又不敢太过张扬,只敢借交谈的余光悄悄看一眼苏青玉。
对于这种惊艳的目光,苏青玉自幼便看淡了。
至于那名作隋云笙的小姑娘,陈佩并没有让她一同跟来,毕竟她才璞玉境,是个拖油瓶。
鬼九收回双手,面色沉沉道:“没有任何古怪的伤口,看起来的确是被淹死的,李公子,李家主出事后,这里没有离开过什么可疑的人吧。
鬼九口中的李公子乃是李南禹的独子,李松年,长有一副儒雅俊朗的俊朗面貌,不过他生性风流,再加上平日出手阔绰,身世又极为不俗,因此,这些年在玄股城中也有个花中浪子的美称,刚过不惑之年的他,算是李南禹老来得子。
一般来说,修道者的子嗣都不会太多。
他悄悄收回打量苏青玉的目光,脸上尽是悲戚之色,可心中却忍不住地狂跳,这个女子绝对是他浪荡这么多年来所见过最有韵味的女子,翩若素秋,婉约如水,玄股城中上百万的人口,能与之相比的不是没有,但脸蛋能与之相映的身材比不上,身材比得上的脸蛋又相差极远,他曾与他的父亲一同拜访过一座仙宗,那时的他便见到了一个令他至今都难以忘怀的美人,可就算是这个他在脑海里幻梦多年的仙子,与眼前的苏青玉相较起来,还是差了许多,就像心上的珠玉突然蒙上了灰尘。
不仅仅是姿色,还有那说之不定的韵味,而且苏青玉现在是“剑宗仙子”。
那最为可望不可及的剑宗仙子。
须知,剑宗乃是九宗之一,那可是实力威望极恐怖,但入门弟子又极少的超级仙宗,作为剑宗弟子,其身份自也是贵不可言,莫说常人,就是皇族道子也难以近身。
李松年暗暗想到,若是能让他一亲芳泽,让他少活十年都愿意。
不过也正是因为她是剑宗弟子,李松年知道自己估计没什么一亲芳泽的希望。
谁不知道这群练剑的家伙要么薄情寡欲,要么偏执顽固,杀人那更是豪不眨眼,就算是道侣,一剑斩下来都不带皱眉的,毕竟要结什么剑胎,练什么剑心?
看这模样,面前的女子应属于一心只向修仙证道,薄情寡欲的那一类,自己妄图染指于她,只有期待人家是个性情女子,自己爬上你的床......
那不是痴人说梦?
人家是剑宗女剑仙,不是青楼的卖笑女子。
可李松年却不知道,他心中所谓薄情寡欲的清冷女剑仙,今早却被她的“师弟”暗悄悄地下了“迷魂药”,亲的脸也红红,嘴也红红,柔软丰润的身子不仅被上下把玩、软月盈满握,还差点软糯着眼波陷入了那薄寡的情欲之中......
他惋惜地收回目光,向鬼九回道:“除了我的几个忙于前去稳住城中产业的叔父,其余的人都被封锁在了宅子里,并未有其他人离开这里。”
除了灵堂外的仆役丫鬟,此时的灵堂内只有李松年和他的几个叔伯,叔嫂。”
鬼九看向陈佩,道:“陈兄弟可见到什么蹊跷?”
他知道苏青玉并不喜与他们攀谈。
陈佩紧皱眉头,脸上却是毫无头绪的模样。
李南禹是三境圆满的修道者,也就是凡俗人口中的仙人,既然多了个仙字,其与凡俗之人肯定是有些区别的。
仙人死后那叫玉躯仙骨,未经天人五衰,即便身死,那也是面若红光,肤若白玉,可眼前的尸体显然不是这样。
首先李南禹是在自家水盆中淹死的,按理来说,作为三境的修士,至少可掩息闭气一整天,万万不可能清早靧面,转眼就无声无息地溺死在那儿了,肯定有什么外因。
可以说,普通人的死法,除了自然老死,天人五衰,对于高境修道者来说大多都是无用的。
可奇怪的也正是这个地方,一眼望去,灵棺中的老者白须白发,鹤形松骨,虽然他已被清洗过面眉,展露出红光饱满的气色,但其肌肤仍然展露出几分烂恶,口鼻间也依稀可见些许淡红色的泡沫,并且刚才陈佩以灵识查看李南禹体内的时候,发现其心肺破裂,呈现出一种水涨气肿的模样,指缝间也藏有黑色的石垢,应是从什么地方抠下的。
死的跟普通人一模一样,至少从李南禹的尸身来看是这样的,死状与凡俗之人溺死的症状并未有什么不同。
陈佩摇摇头:“太奇怪了,真就被淹死了?”
鬼九看了他一眼,也没多加问询,只是说道:“这样的话,就请李公子带我们去令尊的卧室看一下吧。”
李松年面上依旧是一副悲伤之色,他摆袖引路道:“大人这边请,唉,我也没想到爹会就这样走了.....”
其实李松年并不在意自己的爹死没死,毕竟他前几天刚破三境,庞大的家业还是能守住的,就算守不住,也还有他的几个叔父帮衬嘛,哪怕被几个叔父夺权,再不济,大家也是一家人,李松年依旧可以过着富足潇洒的生活,至于和李南禹之间的父子之情?
李松年估计只会说一句:爹你一路走好,我会好好帮你“照顾”几个可爱娘亲的。
对于李南禹的几个妻妾,李松年早已窥觑许久。
至于为什么?那就要去问一问宅心仁厚的李大剑仙了。
在路途中,鬼九又向李松年询问了一些问题,都是一些没营养的,例如李南禹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啊,出现过什么怪事儿啊,又或是带回家过什么东西。
对于这些,李松年当然是一口否决,这老东西向来心狠手辣,得罪的人肯定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怪事儿?老东西做的哪件事儿不古怪?
而鬼九对此也不置可否,没有多加追问。
但途中李松年却突然惊讶的发现,那女剑仙的师弟对她的态度似乎有些奇怪,他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没错了,以李松年协同好友多年采花的经验,那家伙绝对是个想要欺灭师姐的浪荡子,毕竟这个目光他可真是太熟悉了。
就像恶狗看见了肉包子。
呵,没看见仙子不搭理你么?
就算是近水楼台,那也别想先得月。
苏青玉脸蛋有些燥热,这登徒子,光天化日下也不正经,下次绝不能这般迁就他了,胆子也太大了些......
沿着曲折萦绕的廊檐,穿过堵堵高大的石墙后,不多时,几人便来到了李南禹的寝院。
庭院看着是极为优美的,秀丽的灵花异草,绿茵般的杨柳玉树,只是由于庭院今日主人仙去,其间多了几分冷寂。
院外,有仆役正打理着花草柳木。
陈佩几人在这里进行了仔细的查探。
果不其然,陈佩与六道司的人并未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卧房内的摆饰极为规整,并没有丝毫打斗的迹象,六道司的司卫也用法器查探过此处的术法迹象,但同样一无所获。
陈佩来到李南禹溺死的面盆前,铜盆正放在面架上,地板上还有些许洒下的水渍,他抬起铜盆,并没有崭新的擦碰迹象,说明李南禹溺死在里边的时候,铜盆也一直都很稳当,而木架旁的墙壁上有几道抓痕,那多半是李南禹挣扎抓下来的。
以现有的情况来看,李南禹应该是站在木架前,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就将头埋溺在了面盆中,与此同时他被剥去了作为修道者的神异,也只有这样,一个修道者才能被淹死。
而且李南禹的身体当时极不协调,他的头被埋在水里,可手却在挣扎挥动,铜盆又很是平稳,直到如凡人般品尝够水漫肺腑,窒息之痛后,才慢慢地死去。
鬼九淡淡道:“李公子,把今早来过这儿的人全都叫来吧。”
李松年微微一喜,这是发现什么了?
“好的大人,李伯,吩咐下去,将今早来过这儿的所有人都叫来。”
李松年身侧的老者迟疑道:“平日来老爷院子的,都是一些杂役和丫鬟.....”
鬼九面色不变:“你照做便是。”
听闻这话,陈佩知道来活了,他看向面容清冷的苏青玉,后者便也凝神抬眸,对着陈佩微微颔首。
陈佩这是在提醒苏青玉昨夜告诉她的话。
遇奇异诡秘之物,需目光如炬,察理纤毫,必不可让其离开观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