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涓流的叮咚与欢快的鸟鸣声合奏成了清晨的歌谣。
阿澜的脚踩踏着松软的草地,手指轻抚过擦肩而过的枝丫,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一点都不想虚幻的梦境。
他顺着不知名的青青小道一路前行,穿过了竹林后,看到了一个院子,那竹屋雅致又错落成景。
一座小小的茅屋亭下,两个老人正在对弈。
这两位老人,一人穿白色的冠袍,慈眉善目,温润如玉,很有些儒雅的气息。
一个穿黑色的胡衣,利落紧称,眉眼冰冷,周身甚至还浮动着肃杀之气。
白袍老者将一白子落于几乎成型的大龙旁,那黑袍人一个冷哼:
“送死也没有你这样的。”
“这不是送死,而是得悟。”
白袍老者说罢捋着胡子笑眯眯地看着黑袍人,真的是不急不躁,不见一丝杀意。
“得悟?你说的容易,反正流血疼痛的又不是你。”
黑袍人说罢,放下黑子,大龙得成,立时把那片白子吃了个干干净净。
一颗颗白子被拿起,丢于钵内,黑袍人盯着白袍人:“然后呢?继续吗?”
白袍老者笑眯眯的拿起一子,落在了不远处的角落内:“继续。”
黑袍人见状倒是不舒服的抬手就打翻了一旁的钵,撒落了半钵的云子于一地。
“有意思吗?周而复始,伱不烦我烦!这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白袍老者忽然眉眼里闪过了一丝厉色:“当然是你放下屠刀之日。”
“做不到!”黑袍人悻悻中扭头,目光与站在院外山坡上看向院内的阿澜对了个正着。
“执念不去,屠刀不放,你便不能成佛,终生困在相内!”
“老子乐意!”那黑袍人说着向前一步,竟凭空消失了。
正当阿澜错愕之时,白袍老者转头看向了院落外的阿澜,从他招了招手。
下一秒,阿澜就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出现在了凉亭之中。
“小伙子,要手谈一局吗?”
阿澜摇摇头:“我不会。”
白袍老者伸手捋胡子:“不会?那可就麻烦了,你入了我的梦境,身在我的棋盘之中,若七日内你赢不了我,就会终生困在此处……”
“你的梦?”阿澜扭头看向四周。
“不然呢?莫非你觉得这是阿蛮的梦?”
白袍老者这话一问,问的阿澜当即愣住,他直勾勾的盯着老者,想要看出他的一些底细来。
可是,白袍老者你怎么看,都像是一个纯粹且普通的老头,那么你明明知道他实力非凡,来头不小,气质超然。
“不必盯着我看了,这是我的梦,阿蛮只是入了我的梦,你若能把她带走,就只管走,我并不会阻拦。”
“敢问阁下是何人?”
“我?”白袍老者呵呵一笑:“你能带离阿蛮离开这梦境的话,你会知道的。不过……”
老者起了身,向阿澜靠近了一步,伸手按向他的肩头。
阿澜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下意识的想躲可是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老者的手按在了他的肩头上。
“或许,你带不走她,自己反倒也会留下。”
老者说罢,手掌轻轻的拍了拍,下一秒,老者和棋盘都消失了。
阿澜也骤然恢复了气力,可以动弹了。
【他是何人?为何连我的力量都能压制?】
正在错愕间,他听到了一阵笛声从不远处的林中传来,想了想他迈步出院,寻着那笛声而行。
当他离开后,老者又出现在了亭子里,这一次身边还多了一个人。
只是这人,根本看不清模样,只依稀能看出是个男子的身形罢了。
“他能带阿蛮出去吗?”身形出声询问,那声音竟也无法辨识,连雌雄都辨不出。
“那可不清楚。”白袍老者转头看向那身影:“不过,你是希望他成还是败?”
“自然是成。”
白袍老者点着头,笑容更盛:“怪不得,我会在冥冥之中点了你承衣钵。”
老者说罢,身影消失了,独留那虚影默默地伫立在茅草亭中,直勾勾地看着阿澜的身影全然没入林中后,才似是嘟囔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你既然来,就做的好些,希望你,能给她,我想给的一切吧,如此,我也可以放下执念了。”
话音落下,那虚影抬起手指向空中一甩,一个银亮之物一闪而消失于空中门,随后那虚影也消失了。
风轻轻地吹过,阳光洒落的四周漾起水波般的波纹,微小隐秘的无人察觉。
而同一时刻,阿澜循着那笛声入了林中腹地,便看到一俊美的男子手持一柄寒光剑于林中飞身腾挪。
那剑身宛如游龙,剑光星点如星光挥洒,而他周身是飘洒下来的飞花簌簌。
总之一眼看去,此人既有玉树临风之姿,也有世间美玉雅兰之质,可谓是一眼迷人的那种。
而在不远处的横着一截倒伏的枯木,冷清装扮的阿蛮正在吹笛。
阿澜眼尖,一眼就发现那笛子的特别之处:
那笛子似瓷不足白,似玉又不见透,却偏又凝着光,有一层神圣柔和之色,显而易见是骨笛。
这骨笛的笛身半截布着蓝紫色的雷纹,看似独特的装饰,却在笛声的高低起伏中,有这细微的炫光之别。
【这是仙骨所制,附有劫雷之印?】
作为一个要靠渡过劫雷才能真正化龙的蛟来说,阿澜太清楚这劫雷的特性。
这骨笛分明是由未能渡过雷劫被粉身碎骨的仙人的一截仙骨所制,不然那仙骨之上怎么会有劫雷之纹?
这是要永生永世都不得翻身,永永远远被雷劫压制啊!
阿澜带着疑惑看向吹奏的阿蛮,只见她眉眼含笑,一脸春风,全然是坠入情海的那般小女儿的姿态。
不知是不是因为了肌肤相亲的缘故,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坦然面对以及处理的,却不知为何看到她这姿态,却心里充斥了两极的情绪,开始不对味起来:
她是美的,勾人的,这姿态,令他心跳加快,不觉得的小腹都发了热,似乎想起了她对自己下口时的狠辣劲儿;
一面他又极其不适,因为她的目光落在那个玉树临风的男子身上,她的一切美好都是因那个人起,且赋予那个人的。
笛声一个拔高后,终了了,在阿澜听来,有些戛然而止的意味。
他看见阿蛮放下笛子,甩了甩手,冲男子笑颜如花的起身走了过去。
“纪哥哥,我吹不动了。”阿蛮的声音是娇的,软的,黏糊糊的,那是小女人才有的黏糊。
“吹不动,你就歇一歇,看我练。”那男子说着,继续舞剑,并不愿意停下。
阿蛮有些无奈的后退了几步,站得远了一些,手里的骨笛被她背在身后,透着无奈的孤寂。
阿澜转了转眼珠子,尝试着凑上前去。
舞剑的男子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他,但也只是看了他两眼,就专注于手中剑,并未见丝毫停歇的意思。
而阿蛮一双眼都凝在那男子的身上,倒像是察觉不到阿澜的靠近一般。
【莫非,她看不见我?】
阿澜凑到她的身边,尝试着开了口:“我们又见面了。”
阿蛮闻声转头看到阿澜的一瞬,顿了一下,随即噌的红了脸:“你,你怎么在这里?”
“听见笛声,好奇,就寻了来,没想到竟是你吹奏的,而且……”他把目光投在那舞剑的男子身上:“还是给他人吹奏的。”
阿蛮的脸颊一红,轻声道:“你看他是不是很……不错?”
阿蛮娇羞的样子,当真是人比花娇,看得阿澜眉头微蹙:“你喜欢他?”
阿蛮一惊,急忙拽了阿澜往远处躲了躲,压低声音道:“你,你怎么能说出来?”
“为什么不能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必不好意思。”
身为一条蛟,他的认知一贯清晰简单又明了。
喜欢就该直接表达,犯不着藏着掖着,所以他发现自己会对阿蛮动了心,不一样后,也没什么犹豫就把妖丹渡给了她。
实际上,这就是承认她的与众不同,也是更为直接的认可与表达。
“你不懂!”阿蛮歪着脑袋看向那个专注于舞剑的身影:“女孩子的心思是不能宣之于口的。”
“不能?难道你是要我们男人去猜吗?”阿澜有些困惑:“那万一猜不到怎么办?”
“不会的。”阿蛮忽然神色从那份痴迷之中游离而出,竟带着清醒地说道:
“越是玉琢般的人,越是玲珑心,他不会猜不到,只会装作猜不到,那无非是……他并未生情罢了。”
这直透本质的一句话,让阿澜的头皮微微发麻,恍惚间,他觉得有些心疼,就好像他感受到了阿蛮内心藏着的痛楚。
就好像阿蛮曾经这样的痛过,苦过似的。
可是,隐隐约约的,他又觉得不对。
因为阿蛮的年岁看上去就未及双十,不该有这份透彻,而且更不该有这些经历过的痛楚感。
甚至,他有些疑惑,为什么他会这般心疼--是因为喜欢她吗?还是因为妖丹在她体内,所以共情了?
一时间,他难以辨别清楚,但此刻的阿蛮眼里的清醒已经迅速的褪去了。
她的眼中又是痴迷的粉红泡泡,那份娇羞的动情十足十的青春与炽热。
“你还没回答我,他是不是很不错啊?”
“我又不认识他,更不了解他,做不出评判,给不了你答案。”阿澜直白陈述:“要不你带我认识一下他?”
“嗯,可以,不过得等等,纪哥哥练剑时,特别不喜欢人打扰,我们得等。”
“你可以先和我说说他的事,比如,你们怎么认识的。”
阿澜的询问让阿蛮一顿,随后她蹙了眉,口中喃喃:“怎么认识的……”
此刻阿蛮的模样像极了记忆不清,但紧跟着她忽然眼前一亮,继而羞赧又带着一点忿忿道:
“他,他救了我。”
阿蛮娓娓道来,可这故事一起了头,阿澜就懵了。
因为故事里的一部分事情他是知道的。
从公主的离队私服游历,到山崖之上的遇龙,再到她坠落山崖被龙所救,那件件桩桩全都是他的经历。
可是在故事里,换了人,换成了眼前这个舞剑的人。
“你说,他是龙?”阿澜困惑的看着眼前舞剑的男子。
他的周身没有灵物之息,也没有妖兽之气,龙?必不可能,顶多是个修仙者罢了。
“嗯,他是!”阿蛮的眼里是亮闪闪的光:
“我知道你不能相信,事实上,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我都不信这世上有龙!”
“我倒不是不信这世上有龙,而是龙乃神灵之兽,他并非出生就为龙,都是龙子之属,比如吼,比如狻猊,比如蛟……”
阿澜小心翼翼的提示着阿蛮,真实的情况当是何等模样。
“什么意思?你想说他不是龙?”阿蛮立刻眼有敌意的看向了阿澜。
“我没这么说,我只是想告诉你,化龙是由不同的龙之之属,需经历七至九道雷劫,成功渡过方可化龙。”
阿蛮眨巴眨巴眼睛:“所以我遇到的雷劫,当时他化龙所遇?!”
“没错!”阿澜点头确认,他发现阿蛮很聪明,一点就透。
阿蛮的目光落在前方舞动的身影上:
“这么说来,我会遇见他,是因为我撞见了他在化龙,不对不对,既是如此,那雷为何劈我不劈他?”
“那你得问他啊?”阿澜也看向了舞动的那个身影,他很好奇,会不会对方的答案会和自己一样。
阿蛮扭了下嘴巴,沉默不语,她安静了片刻,又低声道:“后来,我又遇上了一件很危险的事,是他……”
“这件危险的事,不如由我来说。”阿澜心中一动,脱口道:
“你被人下了药,与沐浴前昏倒失去了意识,再后来你当是浑浑噩噩中发现有人于侵犯于你,行不轨龌龊之事,你情急之下心中祈求有人来救你……”
“你!你!”阿蛮惊愕的退后两步盯着阿澜惶惶不安道:“你怎么会知道?莫非是你……”
阿澜看到阿蛮眼中急速的涌起怒色,顿觉不妙--显然阿蛮把他想成了作恶之人,他不得不急忙道:
“别误会,我能说的出来这些,是因为,于危险之时,应你祈求而来的人,是我。”
“什么?”
“我命中注定要守护一个持有红莲之物的女子,这是我逃不掉的宿命。
所以当那雷劫劈向你的时候,你心道危险,我便出现在你的身下,那托起你的并非是龙,而是蛟,那是我。
当你被恶人下药算计,危险之时,唤我出现的还是你!那个人是我,不是他!”
“这怎么可能?我记得很清楚是他啊!他的模样,我绝不会记错!”
“是吗?那你看看这个呢!”
阿澜说着一把扯开了自己衣裳,露出了他带着两个疤痕的胸膛。
胸口处,刺入心脏的伤口清晰可见,它们的出现让阿蛮顿时僵住,而阿澜还在轻言:
“当时我被劫雷击中了背部,驮着你和两个护卫落地之时,就已经体力不支,可因为命中注定的缘由,我抱着你的手根本撒不开。
我由着你们把我抬进了滩涂的山洞,你趴在我的胸口上听我的心跳声时,我就是清醒的,后来你心中危险消失,我的手才得放开。
这些你应该都记得吧?那山洞里当时只有你我,所以这件事,自然只有你和我二人知晓。
还有,我知道你的名字,也是你告诉我的,可你并不知道我的名字,因为你问我,我并未回答你。”
“不!你回答了!你说你叫纪澜!不对,是他回答我了,不是你!”阿蛮的回答让阿澜愣住了。
他明明没有回答,可阿蛮却坚称他回答了,还有这个名字也不对。
作为一条蛟,他其实只有名,没有姓氏,只有在化龙后,才会得到神灵之语,知道自己归属于哪个龙族谱系。
他现在是未化龙的蛟,自然无姓氏,可是在阿蛮的反应里,对面的男人却成了有姓氏的存在。
甚至与他的名讳,所差也不过一个姓氏。
“那我问你,你与他可有肌肤之亲?”
阿澜的直接,把阿蛮给惊住了。
她瞪着阿澜,似想不明白这人怎么这么粗俗与直白,怎么能这么问。
“说话呀,有吗?”
“当然,当然没有啦!”阿蛮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这人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呀!
我们才没有肌肤相亲!我,我是被坏人下了药,也是在为难的情景下,但当我呼救的时候,他出现了!
他一脚踹翻了那个混蛋,一剑刺死了他,而后,那混蛋的家丁涌了出来。
他说,他不想杀生,不想沾太多的血,他叫那些人滚蛋,可那些人也是仗着人多,无视了他的话。
然后,他将剑飞掷而出,以剑诀操控了剑,便把那些为虎作伥的混蛋全部诛杀了个干净!
当时,我们都以为危险已除,可是那混蛋却是一个诸侯之子,他手下还有兵将。
眼看情况不对,是他为我穿好了衣裳,然后背着不能动弹的我,杀了一些阻拦的兵将后,带我飞空而逃。
他化了龙,驮着我一直逃去了空中的云台之上,这才让我脱离的危险。
我们并没有你说的肌肤相亲,甚至我昏睡一场后醒来,都寻不到他,一直到第二日清晨,他才出现,带我重返着人间林地。”
阿蛮把这一段故事完整的讲述了出来,阿澜这才发现,这故事的框架与最初是一致的,但走着走着就变了模样。
像是同一个故事的另一个版本,像是那是一头龙施救的版本,而他是未化龙的蛟。
此时阿澜有些困惑,而那舞剑的男子也收了招式。
他将剑细细擦拭后送入了玉鞘之中,而后转头过来看向了阿澜。
他没动,只是站在原地,但那一双眼里却透着一丝看破生死的冷意。
“纪哥哥!”阿蛮唤着他,开心的奔了过去,十分体贴的送上了锦帕:“累了吧?”
那纪澜将帕子拿过,在脖颈处轻轻地按了按。
“他是谁?你的朋友吗?”
“哦,他是……”阿蛮张口要答,可忽然间话断在了此处,她看向阿澜,眼里陡生了疑惑。
【是啊,他是谁?我既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身份,那,那我怎么会认识他?】
阿蛮懵了。
她明明看到他时,是觉得熟络的,亲近的,甚至可信任的,要不然她也不会和他说起女儿家的心中闺门事。
可是,为什么陡然间,这人她叫不上名,也说不清前情了呢?
“我叫阿澜,是阿蛮不同故事中的另一个你。”
阿澜再一次选择了直接,他掩好了衣裳后,不仅走上前来,更在那一瞬间将自己的妖力凝聚。
顿时他的身后出现了一头虚幻的蛟龙之影。
阿蛮被这异相惊得僵住,而纪澜却十分平静地点了点头说到:
“未化龙,便为妖,你不该打扰她,更不该进入我的领域。”
话音落下,整个林地骤然变了天色。
黑色的迷雾由地面骤然升腾之空中,将林地迅速包围不说,与此同时,一道金色的钟从天而降,直落下来,把阿蛮彻底的罩在其中。
“你做什么?”阿澜紧张的向前,他质问着冲向那金钟,试图解救阿蛮,可是一道龙吟在他身侧呼啸而鸣!
龙吟地颤抖,千钧可撼天!
这一声龙吟不但让阿澜倍觉压力加身,也迫使他不得不停下了冲向阿蛮的脚步。
因为妖丹的共情让他已经察觉,此刻的阿蛮已经昏迷到失去意识了。
“你对她做了什么?”
“沉睡。”纪澜轻声说着:“在你走出我的领域前,她只会沉睡。”
“你这是怕她察觉真相?”
“这话不对。”纪澜说着向阿澜迈步而来:
“你的故事是真的,我的故事也是真的,唯一的区别是你和我,命不相同。所以她的遭遇也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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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澜的话让阿澜不能理解:“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有什么听不懂的?在你出生后不久,不是有神祇见过你吗?”
阿澜闻言眉毛高挑:“你也得到了预言?”
“当然,因为我是化龙后的你,而你是化龙前的我。”
纪澜说着冲阿澜一挥手,那空中陡然出现了一面镜子。
镜中,金色的光影在空中若隐若现,而海水中,小小的一头蛟龙探出了脑袋。
“你的前世今生都欠着因果未了,注定此生要背负护佑持有红莲之物的女子一生的安全,她若身死,你便会随之湮灭。
她什么时候寿数全然终了,什么时候这因果的债才能还完,如此你便可再无牵绊,修行至高,若此因果未了,你将永不能等顶至高。”
“为何是持有红莲之物的女子?还有,为什么是我要还此因果?”小小的蛟发出疑惑。
“因为,你与她的命缘早已刻进天机之中,而为什么是持有红莲之物的女子,那是因为,你的命,是她给的。”
“我的命?”小小的蛟还有疑问,但空中的金光却急速的消失了。
“记住,这是你的命中注定,你,务必要守护她!”
余音回荡在海面上,那小小的蛟甩了甩尾巴,扎进了海浪中。
“这和你的记忆没有什么出入吧?”
纪澜询问后却不等阿澜点头,又一挥手,那镜面里,出现了翩翩少年郎。
他穿着涉猎的胡服,手持弓弩,骑着马在草原中狂奔。
草地中野兔在飞窜,空中有雄鹰在盘旋,鸣啸。
忽而前方出现一匹白马,白背上红妆女子如火一般热烈而醒目。
俏丽的发辫,鲜艳的头纱,还有红色的裙摆和绿色的披帛在迎风烈烈。
少年的箭垂下了,目光凝在那抹红影之上,是解不开的致命吸引在勾着他将马儿奔到女子的近前。
“你是谁?为何出现在猎场?”
“怎么?我不能出现吗?”女子目光冷冷的,与她身上的红妆热烈截然不同。
“今日是围猎日,整个猎场都封了,不会允许外人的出现。”少年歪着脑袋:
“莫不是你是为了故意见孤,而来?”
“孤?你就是燕王?”
“对,孤正是。”少年饶有兴致的看着红衣女子:“不知你是谁?”
“首先,我没兴趣见燕王陛下您,其次,我是谁,您无需知道,就当我没出现过吧!”
那红衣女子说罢,调转马头就驾马飞奔。
少年满眼兴趣,岂会容那女子离开,当即打马追逐在后。
两人这么一个跑一个追,在草原上狂奔许久后,不但跑出了猎场,更跑到了一处荒芜的旧城镇面前。
女子终于勒住了马,她回首看着追来的少年。
“你这么追着我,就不怕我是坏人,想要杀了你吗?”
“我与你无缘无仇,你没有理由要杀我。”
“是吗?”女子冷笑一声,指了指身前这个荒芜的村落:“你能认出这是什么地方吗?”
少年一顿,摇了摇头。
“我鲜少离宫,并不能踏足江山各处,不知这是何处。”
“这叫魏家镇,曾是穆图族后裔的居住之地,作为一个没落的族群,尽管生存艰难,但它们从未放弃生活的梦。
它们在这蛮荒偏远之地与世无争,为什么你们要屠尽他们,不给他们一个求活之地?
难道一个小小的村子没有向你臣服,就注定要被屠戮殆尽吗?”
少年愣住:“你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没有你的旨意,这驻地的军队如何会倾轧此处,没有你的允许,他们怎么会杀戮到一个弱小的婴孩儿都不放过?”
少年摇头:“不对,你弄错了,我是燕王,但真正的掌权是在去年,这村子的屠戮之事,未经我手,是当初辖制着我,攥着朝权的首辅……”
“嘁,借口何其多,我不知是首辅的错还是你的错,我只知道是燕王的铁骑要了他们的命!”
女子说罢,突然一个转身,从袖间抽出了匕首,只插进了燕王的心脏之处。
一切都是那么的突然,突然到少年燕王毫无防备,而更加可笑的是,他的孤身一人,竟连个护卫都没有。
少年捂住心口诧异的张着嘴,嘴唇翕张着,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猎场吗?因为我用法术控制了负责围猎的大将军,并让他用腰牌调动了你的兵卫。
我还用法术懵逼了你的卫兵的眼和耳,所以没有人会察觉到你出了围场,更不会知道你追着我,来到了此处。”
女子说着一把抽出了匕首,看着那血飞溅在自己红色的衣裳之上。
“我不是凡人,也不是穆图族的后裔,我只是穆图族的一个村民救下的小狐狸,你杀了我的恩人,我就要杀了你!”
女子说罢摇身一变,露出了她红色的狐狸尾巴,再而后她蹦跳着远离了。
荒芜的村落前,少年倒在血泊里,他无奈的看着天众最后的蓝色消失而没。
镜面中,此景渐渐淡去,而后是纪澜冲阿澜一笑:
“妖身化人的这一世,你应该和我是一样的吧?”
阿澜闻言,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我不记得这些,我只知道,我的心口上有伤,但伤如何而来,并不记得。难道这就是其中之一?”
纪澜点点头:“没错,你也好,我也罢,都与她有三生三世的情缘,只是这其中的第一世,就是如此了。”
“不对,若这是第一世,我死了,便会回归本身,怎么会有伤痕留下?”
“因为你的三生三世都是你本体的三个相,分别是,人,仙,妖,而她,也是,只是到底相错,比如这一世,你是妖,她可是人。”
阿澜闻言转了眼珠子,继而手指在胸口处轻轻的摩挲了片刻:
“所以,我胸口处的第二个伤痕,来自于第二世?”
“对,第二世,那一世,你我是人,她是仙。”
纪澜说着挥动了手臂,镜子中画面一转,竟变了全然不同的色调。
金碧辉煌的雕梁画栋,烟雾升腾的氤氲之景,美轮美奂间满是神圣不可侵的高贵之感。
仙家打扮的她翻动着手中的书籍,最终停在了一页之上,轻叹了一口气。
“司命,是他吗?”
她的询问声里,一个仙官出现了,他恭敬的折身作答:
“回天君的话,此番是了。”
“朝事暂歇,有什么你收到星辉殿内传信于我。”她说着合书起身,那书名上的七彩之光格外耀眼。
《天数命簿》
“陛下!您若要去属下不敢拦,但您没必要此时就去,他如今只是个婴孩,不如过个十天半个月再去……”
“我不想等,我想陪着他长大,我不想错过他的一切。”
她说完后便消失于那雕梁画栋之地。
镜中画面一转,乃是人间一个不起眼的城镇小户。
半大的孩子正坐在家门口的地上,自己用一把小刀削着木头,以雏形来看,那是一把剑。
虚影般的她就立在他的身前,可惜他是看不见的。
“这次,我不会再错过你了。”
她轻声说着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话。
从此之后,这个小孩子的成长日子里,多了一个虚影的她。
她默默地守在他身边,看着他一日日的长大,看着他从耕地的农夫被征成了兵丁,再看着他与边境的守城之战中,迅速的变强。
战事大大小小,没有休止,无非是有时间隔的长一些,有时有很短促,密密匝匝。
他身姿矫健,出手不凡,凭借着个人的优秀,在战事中屡立奇功,因而一步步的升了上去,竟大大小小的成了一个百夫长。
他的年级和出身限制了他的晋升空间,使得他统领着的也就是个两千人的乙路军,专司配合冲锋头阵的甲路军。
按理说,这样的日子就是他的一生之途。
可是战事总是伴有危险的,他身为百夫长,更是要身先士卒,而不是像那些大将军可以坐镇帐中,指挥一切。
所以时不时的也会险象环生,但他总是能避开致命的危险。
比方他领兵奔赴埋伏之地,但走到一半,可能就会出现塌方滑坡泥石流这样的奇事,当时会人心浮躁各种不满。
他自己也会忧心忡忡想着军令未能执行到位,只怕要挨军棍,但每每此时就要峰会路转。
因为滞后而来的信息,会告诉他们躲过一劫,不是此地已是敌方驻扎之处,就是敌方会反包围。
总之去了就是羊入虎口,不死也残的那种局面,但全部都会反转到幸免于难,甚至改变战局局势,反向拿下关键结点。
以至于多次战事都会离奇幸运的走向胜利。
这种极致的好运,导致他和他的乙路军被生生改成了甲路军。
这种冲锋陷阵,把生死每日都要拎出来搏杀的日子,是别人的噩梦,但在他这里,就是能莫名其妙的化险为夷。
都不说什么局势变化了。
就连与敌军交战时,即便是近身肉搏,也总会有些意想不到的意外事情发生,骤然缓解危机,改变局势。
比方说,打着打着,树突然倒了,好死不死,枝丫躯干的刚好砸死敌军。
或者打着打着,莫名其妙的敌军就可能出现像被麻痹一般的延缓姿态。
总之,一次次的发生,让整个甲路军习以为常,所有的军卫都开始把他当神,时不时的还像他求告祈祷。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真有神助,有些并不过分的祈求是真的会实现的。
久而久之,他的名气与神灵之处被大肆宣扬到整个国家人人知。
再然后,他从沙场被调到了都城之中,成为了王的禁军统领,又称金吾卫大将军。
他无需在沙场上拼搏,但要面对的是都城王宫的安危,是大王的安全。
按理来说,这日子应该是太平的,毕竟都城之内,当是安全——刺杀君王之人总不会年年有,日日有不是?
可是,没有刺杀的人,却有麻烦的人。
比如首辅重臣,比如陛下,他们都听闻了他的神奇之处,各个开始冲他许愿。
这愿,当然没有实现的。
守在他身边,陪着他长大的她才不会惯得这些人贪得无厌--从始至终,她只是想保护他的安全。
她为了他避开灾祸,减免不必要的生灵消亡,甚至看到一些可怜的人那般哭求,多多少少也出手帮了帮。
她自觉克制,但无奈人性的贪婪与猎奇,还是把他推到了这个位置上。
她怎敢再帮?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她不帮忙也惹出了事来。
一个二个的许愿恳求未能实现后,他们开始质疑传言的部分,竟然把这当做欺君之罪来治。
人王治罪,天君也不能改。
所以当他被下狱,并宣布三日后问斩时,她发了怒。
于是当天,暴雨倾盆,狂风大作,入夜时分,洪水决堤。
这一淹,大半江山遭了灾--她到底是把本该消亡的命数都收了。
她尊重了命数的安排,她以为把一切还了回去,再加上自己的恼怒,大王会惧怕而放过他。
可谁能想到,他们居然把他定义为妖,要将他杀了祭天!
人王之命,她也奈何不得。
要么就是眼睁睁看着他人头落地,一切归于宁静。
要么就是她强行出手救下他,但这样的结果,就是她乱了浮华世的人王命运,会搭进去她自己的修为不说,还要接受天罚。
她倒并不在意自己的损失之处,只是急忙招来了司命问如此这般能否保下他的命。
司命苦苦劝言,自是不同意她这么胡来,可架不住她是天君,执拗不过。
她听到司命说他不会有事后,安心决定要救下他不说,还要把他带离浮华世,养去与世无争之地。
但谁能想到,行刑之日,当她出现在他身旁,准备出手相救时,她竟听到了他的一句话:
“别再救我了,我只是一个凡人,你不必如此。”
她当即诧异,狐疑他怎么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时,这才发现他的眼里满是笑意。
再而后,他居然手持一把匕首扎进了他自己的胸膛。
那一瞬间,她听到了心碎的声音,更看到了一张无憾的脸庞。
冥冥中,似有他的声音再回荡:
“我终于见到你了,你真美,若有来世,就换我护卫你吧,用我的命护着你,至死方休。”
他倒下了下去,血泊逐渐变大,似一朵红莲花开。
而她的泪簌簌落下,终究只能呜咽着消失于浮华世,回到天界的星辉殿内。
“陛下!”是司命。
“是你给了他片刻的窥神之眼,也是你给了他匕首。”
“是。”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该知道,我和他有多难多苦!”
“因为,这是你们必须要还清的债。”
司命的回答让她错愕:“债?”
“第一世他死于你手,是因为他曾经为你而亡,你必须还了他,至于这一世,他自戕而去以免累你天罚,是因为你曾经为他舍了命,以兵解之法换他重生。”
“那,我们会有下一世吗?”
“当然,三生石上约定了三世情缘,你们始终差了一世成为夫妻,这一世必是有的。”
“这一次,总会是圆满了吧?”
“若是他不弃你,你不厌他,自是圆满。”
“若是……我们有一方做不到呢?”
“那就是陛下您的重塑山海未能成功。”
她闻言,拭去了泪珠儿。
重塑山海,只为一人,他曾这般做,她也这般做,无论结果,都是不负。
镜中的画面到此彻底的消失了。
纪澜一抬手,收掉了镜子,看向了阿澜:“两个疤痕,是你我的前两世。”
“所以,这是我们的第三世?”
“是的。”
“那为什么有我又有你?”
“因为,结局是一个选择。”纪澜说着把寒光剑抽了出来:“你和我,只有一个能和她在一起。”
“你和我所代表的选择是指什么?是真实与梦境吗?”
“不,是圆满与天道。”
纪澜的话让阿澜警觉起来,他看了眼纪澜手中的寒光剑,试探道:
“你的意思是,如果阿蛮选择和你在一起,那就是天道?”
“对,天道是仙魔劫,是一生与一死,一死渡生者。
若是阿蛮选择了我,我和她的结局就是在未来的某一日,她会死在我的剑下。
她渡我成神,仙魔劫终应劫而消。”
“你要杀了她?”
“这是天道,是命,我遵循命数。”
“那我不同意呢?”
“那就要想办法打赢我,赢得她的心让她跟你走,破开这梦境领域,从此之后,你们结为夫妻,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那么三生石上的姻缘终成,新的山海就此定下,新的天道成型,仙魔劫便也不存在了。”
纪澜说完这些后,阿澜终于明白了。
他必须要和眼前这个纪澜决一胜负,谁赢了,就会决定命运的终章是何等模样。
要么,人输于天,回归曾经的天道,是悲伤的归宿;
要么,人定胜天,新的山海新的道,是圆满的结局。
“我明白了,我的记忆里,前两世是没有的,我只知道我胸口上的疤痕一直存在。
我更知道,有一个人曾预言我此生要守护持有红莲之物的女子,然后也真真切切的发生了。
所以,我会保护她,为了不让她死于你的剑下,我会与你交战。
我会获得胜利,而后带着她离开这梦境领域,带着她回到真实的山海间,与她白头偕老!”
“那就来吧!”
话音落下时,一道银光如龙一般直冲阿澜而来。
阿澜迅速的连退数步不说,还将自己的力量释放在身前形成一个光盾!
银龙一咬咬在了光盾上,银龙和光盾双双崩碎成无数粉屑,而此时,冰冷的寒光剑已朝着阿澜的心口刺来!
电光火石的刹那,阿澜的脖颈处红光一闪。
他的胸口处,红光大盛凭空成盾。
逆鳞移位!
龙的逆鳞是世间最硬之处,它移位到胸前护住了心口,这寒光剑竟当即碎裂了!
不过纪澜只是微微顿了一下就立刻又动作起来。
只见纪澜的手一抬,他的身后就出现了密密匝匝的九把剑,各个都和寒光剑长得一模一样!
“逆鳞移位,只能护住一处,我看你如何躲我的九把剑!”
纪澜说罢,口中念咒,手中掐诀,九把剑立刻齐齐向阿澜而来!
寒光犀利,把把带着威压,每一把都是真剑不说,还每一把所指之处皆为要害!
阿澜见状果断的朝着空中一跃,骤然变为了蛟身。
蛟身自有鳞甲覆盖,本就坚硬无比,能消减诸多伤害,再加上他以原身而显,体态庞大,这小小的仙剑就变得有些微不足道。
“哼,你是不是脑子不好,居然敢在我面前显出原身?你大约忘了,我已化龙!”
话音落下,纪澜也飞升入空,继而金光大盛,一条五爪金龙出现在浮空之中!
不但如此,它的周身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成千上百把寒光剑!
“剑意天下,睥睨众生!”
纪澜一声唤音后,这成千上百把剑全部冲着阿澜飞来,那密密匝匝的程度,简直就是铺天盖地,无处可逃!
“龙遁八荒!”阿澜吐出四个字后,整个身影陡然虚化,继而消失不见。
那飞射而出的剑阵一下失去了目标,以至于全部顿停在了浮空中。
“嗯?”
纪澜有些错愕,这逃匿的招数他居然是不会的。
“你这是什么招数?龙子之属何时有遁逃之行?”
“学无止境,恩师赐教。”
阿澜回答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层层叠叠犹如浪涛连绵不绝。
“恩师?龙子之属与化龙之招式从未听说有非龙族之族掌握,亦不曾听过龙族还能学得他族之技。”
纪澜说完忽然冷笑一声:“我知道了,你强行以龙力拟幻象领域来唬我是吧?看我破你幻象!”
随着话音落下,龙吟且啸,直震得整个林地颤动不已,却也未曾消失了什么,多出了什么。
“不是幻象?”这下纪澜真的错愕了。
而就在此时,以纪澜为中心,它的这头金龙的四周,骤然出现了八条银蛟!
它们一样的大小,一样的银亮,一样的力量威压!
“八荒生牢!”
一声喝音凭空而出,那条银龙竟分别冲着金龙喷吐出了不同的灵力气浪。
木灵而出,是藤蔓的捆束!
金灵而出,是十几把仙剑的屠戮!
水灵而出,是水矛的穿刺!
火灵而出,是烧灼的赤炎兽在撕咬!
土灵而出,是泥石流沙的封固!
冰灵而出,是寒冰刺股的急速冰封!
风灵而出,是气旋形成的飓风对着龙首的冲撞!
还有雷电的炸裂,是对龙首乃至龙骨的侵袭!
一刹那,八种灵力的聚集,形成了对金龙的合力围剿与诛杀,即便金龙强悍,本该无敌才是。
可是这八种灵力的共生与联合,一下子就把金龙困得死死的!
登时从无法动弹的龙身,到被封固的龙力,还有不可抵抗的雷光,当即就把金龙弄得狼狈无比。
而纪澜的声音也冒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你会有八种灵力?!我们龙族怎么会集齐八种灵力?”
他不解因而质问,但回答他的不是阿澜,因为此刻的阿澜也是错愕的。
他本身的这一招不过是将全部的力量分化为八股,全面攻击,且都是纯纯的龙之力罢了。
但他也不知道为何当招式用处的刹那,龙之力变成了八种灵力的联合围剿。
就在他沉默不知如何应对之时。
一个女子的声音从被封住的金钟内传出:“因为那是我的力量。”
话音刚落,金钟之上就出现了裂痕,再而后整个钟崩碎开来!
阿蛮已经变了模样!
她一身炽热的红衣,发散如瀑,身后紫色,红色,灰白色的三色交缠火焰如凤凰的图腾一般在汹汹燃烧!
“我不信命,所以我要人定胜天!
我不要仙魔劫,所以我要盗山海!
无论是谁,都休想决定我的命运!这是我的命,我要自己定!”
她说着双手掐诀,口中念念,立时她身后的火凤冲着那金龙直冲而去!
两股力量就这样生生的对撞在一起!
当相撞发生的瞬间,那八条银蛟消失了。
是阿澜以自己的人形肉身阻挡在了阿蛮的身前,那片红色的逆鳞则移位到了他的背心之处!
红光大盛的一瞬,相撞的反弹之力也登时扩散开来。
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们双双击飞了出去……
而后一片金光笼罩中,似有人在吟颂歌唱,又似有经文被喋喋不休。
金色的门扉前,一潭碧水清幽,有一尾锦鲤甩着尾巴撞了撞红莲的碧叶。
【红莲,你求什么呀?】这是锦鲤在问。
【不知道。】红莲此时只有花苞,碧叶倒是在盛放。
【修仙的求长生,问道的求达圣,你总得求一个吧?】
锦鲤话音刚落,一道金光自那金色的大门中冲出,在碧潭前变成了一朵金色的祥云,直飞九天。
【那是什么?】红莲不懂。
【是接圣啊】锦鲤蹭着红莲的茎:【至尊九圣,有陨落便有新生,每每有新生入圣时,就有接圣的祥云飞出。】
【那……是哪位新生的圣人出现了?】
【错了错了,是未来会成圣的新生者出现了。】
锦鲤的回答让小小的红莲十分好奇,她昂着花苞翘首凝望,也不知望了多久,那金色的祥云回来了。
祥云之上,一个翩翩少年正是冥想之态,被接到了这碧潭旁的金门前。
“至尊真圣陨落前留下指引,今顺着指引,寻到了你,你就是他的转世之人,需经仙君之阶,天君之衔,再入神格,领悟参透七情后,放得悟入圣。”
佛祖的雷音阵阵,说的字字清晰,而那少年郎闭着眼,也不知是听见还是未听见,总之一动不动。
再而后,一道金光注入了那少年的眉心,随后金云驮着他急急的远去了。
红莲昂着花苞,又开始了等待,她想再看看他,特别是想看看他那双闭着的眼睁开会是何等模样。
可是这一等,就等了足足千年,等到了她展开了第一片花瓣。
他踏着祥云而来,路过她是看了她一眼,入了那金门。
【他看我了。】
红莲满足的窃喜,身边的锦鲤甩了尾巴:【你只是一朵红莲,对他而言不过是过眼的风景罢了。】
很快,他从金门内走出,乘云而去,当真如锦鲤所言,不过只是风景。
可是那日后,红莲再度昂首等待,她的内心只有一念,她要再见他,见这个少年郎好看的眼眸。
至此后,她静静的等待着。
每一千年,长出一片花瓣,就此展开,而他也会出现。
所幸,每一次他来时都会看她一眼,于是为了那眼中的星海,她又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若我下次来时,你能盛开就好了!”
那一年,少年伸手抚摸着她的花瓣:“要不然就没机会看你盛开的模样了。”
少年的一句话,让她终于知道自己求什么了,也就是那时起,仙魔劫成……
“咳咳咳……”一串呛咳声中,躺在玉床之上的阿蛮慵懒的抻了抻懒腰,扭头看向了那咳嗽声音的来源处。
她的眼里出现了俊美且硬朗的一张脸,不过他的嘴角漾着一抹血色。
“你怎么受伤了?”阿蛮一咕噜坐起来,却立时倒抽一口冷气跌在了玉床之上!
疼,麻,软!
全身上下,就像是被大锤砸碎了骨头一样绵软无力,而四肢百骸说不出的麻软感,就像是脱力一般!
不过,她的小腹丹田处却说不出的暖洋洋,惹得她下意识的去触摸这才刚发现自己现今的状况。
她内里空空,套着不知何人的衣裳,而眼在扫到男子的嘴角殷红,却偏偏脑海里挤满了她与他的亲吻和啃咬……
【天哪!我,我,我和他!我……】
越来越清楚的记忆,让阿蛮当即意识到自己和眼前的男人发生了什么亲近之事。
而此时这男人居然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而后一个直身作揖对着她说到:
“阿蛮,我名唤阿澜,求娶于你,愿此生护你万安,与你白头到老。”
阿蛮张大了嘴巴,她愣愣地扯着床上的被子挡着自己,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憋了半天才咕哝出一句来:
“你,你因何要求娶我?莫非是,是因为你与我……”
“你我已相亲是事实,也是原因之一,但并非全部。你还记得梦吗?”
“梦?”阿蛮错愕,下意识的回想,却忽然发现有一些碎片不甚清晰的在脑海里闪烁而过。
有一袭红衣的她为一人而舞;
有两个并排的身影立在山头看着满天的紫色霞光;
有一瓶酒换来迷醉的笑颜与承诺;
有一支笔画下了她最美的样子;
还有一张纸,写满了:娶就娶……
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脑海里回响:
【我还是会每天想你,就像从前一样……我幻想着你从未离开,一直在我身旁……
或许天地会老,但吾爱从未彷徨。
我从未负你,也定要娶你做我的新娘。
别怕,山海相隔,我来平!仙魔劫数,由我扛!
终能与我携手三界,游八荒!
十万年了,你就要回来了!】
……
这男人的声音如雷一般的响过之后,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些身影。
从王子安,到白树,从纪无澜到姬安澜,从旋夜到小川川……
那些熟悉的面孔迅速的闪过后,阿蛮又急速的开始忘却,最终她冲着他甜甜的一笑:
“你真的要娶我?”
“嗯”
“你知道我是谁吗?”
“阿蛮。”
“我是说,我的身份。”
“不知道,但我觉得不重要,你什么身份我都能接受。”
阿澜的回答让阿蛮捂嘴而笑。
“听起来,你很诚恳,可是,我是魏国的月华公主,我答应了,父王却未必会答应哦。”
“他会答应的。”阿澜很认真道:
“你知道的,我是一头蛟,此生都会护你周全,我愿意用我东疆墨海的全部宝藏为聘礼,求娶于你!”
阿蛮笑着点点头:“其实我答应了,父王就一定会答应的,不过……你总说我持有红莲之物,可我并未持有啊!”
仙师是给了护身符没错,可那到底是个挂在腰上的荷包啊!
当初,她第一次见到他是带着没错,可之后的第二次,她明明光溜溜的,哪里有那护身符在身旁?
阿澜闻言一愣,但随后却想起了那朵盛开的红莲,继而笑了。
“你就是红莲,你就是我的命定之人。”
他这般肯定,她笑嘻嘻地望着他:“可是,你娶我是因为命定呢,还是你喜欢我啊?”
阿澜望着她的笑颜:“十万年了,还要问这个问题吗?”
阿蛮脸上的笑容更胜:“你叫阿澜对吧,不如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好,你起!”
“就叫,纪无澜吧!”
“好!”
二十多天后的七夕日,离国当真办起了热闹的婚礼仪式,那是离国三皇子与月华公主的婚礼。
但是魏国的王室却知道,那个月华公主是假的,准确的说,她是阿蛮的贴身随从阿鲤。
她因为被三皇子追逐不休,终得魏王准允不但嫁了,还循了预言所指的黄道吉日!
而此时在魏国城内修建的宫苑里,阿蛮和纪无澜也手牵手的拜了堂。
“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嗯,谢谢你为我执着了十万年,而念念不忘,你我,终有回响!”
完结,撒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