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希山是犯了真火,这儿子怎就这么不懂事?他要是在这边关一天,自己就还是被乾泰束缚一天,儿子被人拽在手里,他这个老子还敢怎么样呢?
今日自己好不容易撇了老脸又说起这事情来,大将军也都同意了,可是自己这儿子却犯起了倔驴脾气。
戍边在此地又有什么好处呢?大唐和北邙常年都有战事,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他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几代单传,要是真出了什么闪失,他许希山官爵再高,钱财再多又如何呢?
见着自己父亲动了肝火,许川景也不敢在说话,但就是这样倔犟的站在那儿,许希山看了更是火冒三丈,指着他说到:“你走、你这个忤逆子,我不想再看到你”。
乾泰适时发话说道:“老许,发这么大火气干什么,川景这孩子只是一时想不通罢了,他什么时候想通了,就让他什么时候去京城好了”。
听到乾泰这么说,许希山也不好在说什么,只是眼神狠戾盯着自己儿子道:“哼,都是从小把你惯坏了”。
乾泰眼神示意乾十一,后者对着许希山出言道:“许叔叔,我劝劝川景啊”。说着就拉走了他。
回寒江院的路上,乾十一摊摊手道:“看来,你老爹是铁了心要让你跟着去京城了”。
川景离了自家老子的视线,又回复了往常纨绔公子神色,耸耸肩道:“这腿在我身上,我不会跑啊”。
对于自小玩到大的玩伴,乾十一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许川景不像他老子那样精于算计,对待兄弟朋友是非常仗义的。
虽然对于他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这庭州,乾十一并非不知道原因;但是却也佩服他能如此。
一个人只想活成自己想要活成的样子,对于有些人来说很难,例如乾十一;可是对有些人来说,却是能做到的,例如川景、例如冯铮。
乾十一从心中感谢他们两人。
如今边军将领之中青黄不接;若是有这样的兄弟入伍,由老辈将军带领,却是一件好事儿了;若非如此,这两人又怎么会被乾泰安排在了张诚和穆岳将军身边。
阮白条入了白虎营由袁仕先亲自打磨,可以说是进步神速;在陪着乾十一深入北邙这些日子,乾十一已经能明确感觉到他身上的变化。
乾泰有心要打造新的‘十三太保’其目的自然就是为了给乾十一储备下可用之人;这些人都是他的考量之人。
日子到了行冠之日,这一天乾家自早开始忙活,乾十一如一个木偶人一般被长辈牵领着完成诸多行冠事项。
行冠之礼是一件庄严重大的事情,这代表着一个男子可以有了一定的社会地位及话语权。
普通百姓之家行冠礼,由自家长辈德高望重之人来主持;乾十一这等富贵人家更是请了诸多好友共同见证,将军府今日可谓是热闹非凡。
乾泰不仅身为大将军而且还是乾氏族长,此次乾十一行冠成人自然由他亲自主持。
但他总归是公务繁忙,只是在一些关键时他才履行了他族长的义务,其余的事项就交给了族里的其他长辈。
忙活了一天,乾十一慵懒的躺在了床上,四仰八叉的不愿意再起来了;这事情比起行军来还要累。
四美忙着给他揉捏身子,他将头靠在了冬雪的大腿上,把玩着她垂下的黑发,忽然问道:“冬雪,你们几个,有没有中意的人啊,趁着少爷我还在这里,给你操持了算了”。
春兰笑道:“怎么,你这是要赶我们姐妹几人走啊?”
“我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乾泰那家伙可没有这么上心你们的事情”。乾十一望了望她们几个人,嘴里忍不住道:“唉,多好的人儿啊”。
他一把拉过了秋菊,后者惊呼一声人就已经贴着了乾十一了,乾十一捏着她的耳朵道:“后厨的小夏怎么样,你要是真有意人家,就不要老吊着人家”。
秋菊娇羞道:“少爷,你不要乱说;我和小夏清白着呢”。
乾十一撤了手,自坐起来,看着几位说道:“少爷我如今也行冠成人了;你们四人自幼陪着我一起长大;十一的心中可是将你们当成自家人对待;只是弟弟我就要入京了,不想你们因家中规矩,害了自身幸福,所以你们有什么要少爷我做的,现在就说”。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冬雪看着他道:“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冬雪犹豫了一会儿,说道:“那带我们一起去京城把”。乾十一一愣,摇头道:“那地方太危险了,你们还是不要去;我护不住你们”。
冬雪切了一声,幽怨道:“方才还说什么都可以呢?”
四美都算是乾十一身边的护卫死侍;这样的人,一般来说都是跟着主子身边护卫主子的。这么多年也都是这样过来的。
如今这主子却不要她们护着了,几人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夏荷给十一剥了个果子喂了,看着他道:“少爷,你一人在京城,我们实在不放心;你带上我们多少有个照应”。
她忽然哭泣道:“莫不是少爷觉得我们如今武功低抵不上你了,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
“呦呦呦,别哭了;在哭可就不美了;少爷我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呢?”。
“你们护着我已经这么多年了,都没有想过自己以后日子要怎么过吗?我就是一混球,眼下可是难得的替别人考虑,你们可不要不抓住机会哦”。
乾十一还要继续说什么时;外头就有下人来报,说是有个和尚来了将军府中,要见见他。
在将军府正厅之中,乾十一看着那背负‘扶摇’的广律,笑道:“大师,怎么有兴趣来我这了?真是稀客稀客呀”。
广律见着了乾十一,眼神亮起忍不住道:“施主真乃天人也,相别数月,竟然已入了一流品境”。
乾十一笑道:“侥幸而已、侥幸而已”。
在和广律的交谈之中乾十一知道了这广律居然要西出,前往那天竺神国,求取至高佛经。
他和广律相识于南下途中,更是在两界山时助力自己回复了修为;如今他西出欲往那天竺佛国,路过庭州特意来看一看昔日好友。
乾十一感恩昔日种种,劝他过些日子再去,如今这北邙屯兵在外,可不是那么太平。
广律却是不以为意,他求佛之心坚定,若是碰着困难便推辞不往,怎对得起自己心中之佛?
既然如此,乾十一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送了好些盘缠给他,并给他寻来一匹白色神驹当做脚力。
广律在这庭州歇了一日便上路了;因为乾十一也要启程前往京城。两人自庭州分别,约定日后京城相见。
一万青龙营骑兵早在那时候乾泰主兵入北邙时,就安排他们靠近了龙门地界,隐蔽在龙门郡外。
如今乾泰要动身前往京城了,身边却不曾带多少护卫亲兵;在这方面自有相关规定,乾泰作为一品镇西将军,身边出行随身侍卫自然是有所规定的。
乾泰乾十一两父子坐了一辆马车,前后护卫拥簇;护卫前后还有五百骑兵护送,只是这些骑兵在龙门郡便会和张诚的青龙营合二为一,他们仅带规定之数内的护卫前往京城。
跟着他们马车的是许希山一行人;他们自京城宣旨而来,如今陪着乾泰和乾十一一同回京,算是完成了这趟差事。
许川景到底还是没有随着许希山一同归京,在乾十一举行了冠礼之后,他便溜出了庭州,回了穆岳将军处去了;许希山气的胡子都歪了,可是又拿不着他,最后只能骂了一声“逆子”。
在这后面还有一辆马车,坐着的乃是一个老者,他盘膝闭目,自上了马车便如此模样,一柄铁剑横至于双膝之上。
三辆马车一行众人在这官道之上徐徐的朝着京城迸发;浩浩荡荡的队伍引起了途中百姓的观望,但是见着那大纛上‘乾’字旗;便乖乖的给队伍让开足够宽的道路来。
这些年若非这‘乾’字旗在边关护卫,大唐百姓哪有这些年的安生日子好过?
百姓心中自有杠秤来量这世间公道。
几日后众人已经来到了龙城郡外,乾十一骑了白马勒马停在了这龙门客栈外,看着那兀自飘荡的旗帜,心里一阵恍惚。
自这龙门开始,他乾十一便算是真正踏入了江湖;如今再来这龙门客栈,他乾十一已经自江湖归来,回归这朝堂江湖了。
岁月无情,物是人非。
乾十一回首看着那推着天枢子缓缓走来的陈韵,笑着说道:“老板娘,回家了”。
陈韵莞尔一笑,停在这客栈大门前,深吸一口气道:“是的,回来了”。
那时冷面书生端玉一番设计,将这龙门客栈那规矩破的荡然无存,更是将这老板娘给送至了天机阁。
如今再归来此处。物是,人已非!
天枢子看着这龙门客栈,伸出手来拍了拍陈韵的手背,轻声说道:“当初建造这么个地方,本意是让你有个安生的地方;不想最终还是背道而驰”。
陈韵淡淡笑道:“没事,如今这样子也挺好的;当时我若是知道,你为我要受这断腿的门规,我是万万不会离开你的”。
你想我有一处安生的地方,可是没有你的地方,我如何能安生?这自始自终都不是地方给人安生,而是因为有你。
你在便是心安之所在。
乾十一推开了客栈的大门,里头的小二看着门外的几人,稍稍一愣神,随即欢喜道:“老板娘,您回来了”。
陈韵点点头,看着他笑道:“是的,大家可都好”?
小二‘哎’了一声,忙道:“都好、都好;大家伙可都想着您呢”。
他给众人领到了一处空的桌子前,让大伙坐了,给几位斟满了茶水后,又去服侍其他客人了,这时候的客栈,来客还是挺多的,小二也没什么时间陪着大伙闲聊。
乾十一对着天枢子说道:“当初我和老陈来这里,还是老板娘招待的呢;在这里我开始步入江湖,与端玉师兄及老陈合力斩杀了推碑手老七和钩魂腿老八”。
天枢子喝了一口茶道:“鱼跃龙门便化龙;小师弟你从龙门开始了江湖路,斩了那七七八八的人,一切都是命数;如今你又从龙门开始,要步入另外一座江湖,也希望你能鱼跃化龙”。
“他呀,还化龙呢;我看估计是化不了龙,只能下油锅了”。
说这话的人一袭青衫自后堂而来,瞧着几人,面露微笑道:“我可等了有几日时间了”。
乾十一霍的站起,看着那张自己很想揍一顿的脸,说道:“我怎么还是这么想揍你?”
端玉不以为然道:“你又打不过,你武功也算是入流了,可是比起我来还是差了一些的,你就不要自取其辱了”。
“我还是想试试”。
“可我不想”。
端玉对着大师兄天枢子说道:“师兄,这副家当就算是还给你们了”。
自陈韵离开此地后,这里便由端玉掌管,虽然他自己也时常不在这儿,但是归了天机阁的买卖,自然有能人来打理。端玉也不需要时时在此。
天枢子和陈韵回归此处,坐镇龙门之地;乃是商议过的事情,张诚领着一万多青龙营士卒在龙门郡,需要一个能人来管理,并随时能做出调整,那么此人非天枢子不可。
魏子明在庭州坐镇,有他在北邙那边不会有什么变数。北邙自身隐患不解决了,想要叩开边军镇守的大门,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更何况还有这样一位‘兵圣’坐镇庭州。乾泰能安心进京,魏子明和天枢子两人可是有大功劳的。端玉则代替了天枢子在乾十一身旁,行动上会更为便捷一点儿。
天枢子看着端玉,问道:“江面上的事情怎么样了?”端玉摇摇头道:“想要打通此节,可不那么容易,我已经让龙吉公主坐镇岳州城,大小事情由她全权处理了”。
“你倒是会偷懒”。
端玉看了一眼乾十一道:“朝廷上的那些人不安排妥了,这江面上的事情就不会有结果;你以为我跟你去京城会轻松啊?”
乾十一自然也知道江面上的事情比起洞庭湖上来说更是难了许多,漕运和盐帮可是在皇家手里;真要动了漕运这条路子,可就等于惹了个不能惹的马蜂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