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
晚霞打落了天边形单影只的孤雁,离魂城中,司空府宅门前,站着两个人,一个一身红衣,戴着斗笠和半边面具,她身边站着的,便是蓝青玉,他换了一身新衣服,此刻正欣喜着。
“兰姑娘!!”司空易人未至,声先到,他激动的来到门口,两眼似乎泛起了老父亲一般的光芒:“太好了,你没死……兰姑娘,我就说,你不会那么轻易的死的。”
司空易微笑着看向蓝青玉,道:“这位公子是?”
“是我新收的徒弟,他心智受损,仅有七八岁孩童的智力,您别见怪。”
“哈哈哈,不会,兰姑娘当真是医者心肠啊。”司空易侧过身,道:“兰姑娘在我这便是贵,不知可愿意进我府宅吃顿便饭?”
风铃兰微微颔首,道:“司空公子,你这么热情,我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求你了。”
“兰姑娘,事到如今还说什么求……”司空易欣然的敞开双臂,道:“兰姑娘,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想要什么,和我说便是!”
“那我便有话直说了,杏林山上的住所前几日发生意外,已然毁了,我们二人想要向司空公子借一个住处,小女子不才,凭借医术,应当也能自食其力,交些租金给你。”
风铃兰后退了一步,朝着司空易行礼道:“还请司空公子不吝。”
“兰姑娘,你还跟我说什么租金不租金的话!”司空易道:“我司空家商贾之家,就是不缺钱,你想要哪个地方,指明便是……”
“我不喜欢欠别人的,真到了穷途末路那一天,你再施舍我也来得及。”
“哎……这!”司空易剑风铃兰如此坚持,只得作罢。
风铃兰又一次行礼,说道:“还有,司空公子,我以后希望行医不问名,您也别叫我兰姑娘了,唤我‘无名’即可……咳咳咳!”
风铃兰说着,忽然猛地咳嗽了起来,蓝青玉见了,急忙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小瓷瓶,递到风铃兰手边:“师父,药。”
风铃兰摇了摇头,推走了那药瓶,转而对司空易微笑道:“若是司空公子安排好了,便去城外……思君亭找我,我和我徒弟,一直都在那。”
“嗯,我马上就去办,明日定会去找你们的。”
夜幕降临,离魂城,城内本就没有多少人,城外更是荒凉,但好在草木丰盈。
月光柔和,就像是美人的纤纤素手,拂过草丛,唤起了一些碧绿色的萤火虫。
思君亭中,蓝青玉捧着两个包子,高高兴兴的吃着,而风铃兰端着一根细长的烟斗,缓缓的吞云吐雾,烟斗玉嘴金锅,上面雕刻着龙凤,正是毕战之送给她的法器“消愁”。
“师父,你也吃一个包子吧。”蓝青玉眯着眼睛,将包子递到风铃兰的手上。
风铃兰微微一笑,说道:“我又不饿,你自己留着吃吧。”
蓝青玉的一双眼睛澄澈如水晶一般,他收回了包子,真就自己一个人全都吃完了。
风铃兰盯着他,没来头的问了一句:“蓝青玉,你喜欢当我徒弟吗?”
“我想跟着姐姐学草药,这样……姐姐下次手上的时候,我自己一个人也能采好多的草药。”蓝青玉抓着风铃兰的衣袖,道:“而且,如果姐姐是我师父的话,我就不怕姐姐会把我丢下了。”
“你说话倒是越来越利索了。”风铃兰端着烟袋,缓缓的看向天空中一轮圆月。
月圆了啊,也不知道师尊在穹顶峰过的怎么样……
“师父,你在想什么人吗?”
“嗯,我在想……我的师父。”风铃兰在亭柱上磕去了烟斗中的灰烬,道:“不过……我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
“为什么?师父的师父,不想见面吗?”蓝青玉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风铃兰。
风铃兰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揉了一下蓝青玉的头,让他自己体会。
穹顶峰上,同一轮圆月之下,言不渝抬头望去,只觉得有说不尽的凉意。
苍垣陪在他的身边,笑道:“哎呦,我都没发现,今天月圆了啊,怪不得不渝你这么晚了,还要出来走动。”
言不渝垂眸,淡淡的说道:“月圆……人不圆。”
“不渝,你别说这些了,我这已经派了好多人去找了……”苍垣为言不渝披上了一件披风,道:“你大病初愈,灵脉还没恢复,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言不渝从石子路旁边的花丛中拈了一朵,传音化飞花而去,却总是杳无音讯。
“苍垣,我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不行,你带上我吧,我不占地方的。”苍垣笑着跟了上去:“月余,只要再过月余,你就能下穹顶峰了,到时候你想去哪我都陪着你。”
言不渝没有说话,苍垣继续往前凑,说道:“对了,柳王八那伙人说……想让柳六的骨灰入祠堂,被我骂了一顿,毕竟是柳六不仁在先,还有还有……柳熠谪最近投靠了广寒峰,他一个男子整日躲在女人的裙子后,也不嫌害臊……”
言不渝只往前走了两步,便突兀的停下来,他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苍垣,在我死之前,能否再见她一面?”
苍垣整个人僵住了一下。
“言不渝!你在说什么傻话!”苍垣也终于绷不住了,他上前去钳住言不渝的肩膀,道:“你会活着的,你会长命百岁,你不能因为一个人就毁了你自己……”
“……我看着铃兰从小长大,我也很喜欢那个丫头,但是……言不渝,你真的想让我说的那么明白吗?风铃兰区区玄境,魔气侵体才打开大传送阵,你真的觉得她还能活着吗……”
言不渝没有说话,而是快速的转过身去,手指蜷曲,随后紧紧的攥起。
苍垣没有注意到言不渝广袖之下的小动作,他继续说道:“她入魔之时,城楼之上,已经被挫骨扬灰一次了,你们能再见面,依然算是再续前缘,这样的事不会发生第二次,不渝,你看看这穹顶峰吧,这里……也是需要你保护的地方。”
“我知。”言不渝缓缓的向前走去,冰冷的夜色中,只飘荡着他的两个字:“我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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