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行刺的并不是一队人,甚至连那些埋伏潜藏在暗中的射手或许都不知道自己射出的箭雨中还夹杂了一支修行者射出的羽箭。
既然不是一队人,那他们又为何非要将这两拨刺杀联系在一起变为一种?
要杀许长安在那一路上有许多机会,没道理非要跟着刺杀车队的射手中鱼目混珠偷偷进行。
自然是为了掩人耳目,要杀许长安的人不想让对方知道是谁所为,所以只当是那轮箭雨中的某一支射偏了而已,这样的话就算没有将许长安射杀也不会让其心生怀疑是不是有人要杀自己。
也就证实了崔相公的猜想,第一次只是试探,不想提前打草惊蛇,还可以看出来那人的境界修为并不算太高,不然根本就用不着试探一位少年的实力。
事实上若不是崔相公的解释许长安还真就当作是自己运气不好误中流矢了,可对方是如何算准自己与那些参加入楼试的车队会在此处相遇的?
许长安恍然大悟,不是算准,而是引导。那个红烧肉的铺子绝对是有问题!
可即便如此许长安还是不明白,为何刚巧对方知道自己要吃上一碗红烧肉?
许长安很相信自己在四方城内之时没有被盯上,因为中午那顿鱼汤他是与云望舒一同来吃的,他相信要杀自己的人不可能会监听到自己与云望舒的谈话。
他的这种信心来自于云望舒,那个从望舒楼上下来的姑娘,五境巅峰,即使是方长与吴歧途这俩人也坦然承认不是其对手,堪称是他们这一代中的最强者,也是有希望最快突破上三境的人。
可他的信心看起来好像并不算稳固,因为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等等,没有什么不可能,想起安城红烧肉铺子老板手心的那点红色他才觉着原来这世间没有那么多的不可能。
有人说自己无法开山,但许长安现在已经是位修行者,林平归认为自己不可能活下去,但他现在还能好好的去想那些事情,还有人说自己去参加入楼试就是垫背的,不过在九层楼之上他看着雪山上的那抹黑色很是欣喜。
那位老者同样是有可能监听到自己与云望舒的谈话,许长安的这种确定来自于对方手心中的那点红色。
当初许长安觉着应该只是红烧肉的汤汁溅上罢了,而如今却认为那人绝对是不简单!
不简单到连云望舒都察觉不了对方的存在,虽说云望舒为五境巅峰,只差一步便要挤入大修行者的行列,可终究还不是大修行者。
而那老者光看年纪就能知道是修行了一辈子的怪物,若是比云望舒境界高出一些甚至是许多都不算意外。
原来自己早在四方城时便已经被人盯上,更有可能自己与林婴分别,又或者是下了太阴山后便被盯上。
甚至他又想起了一件更为恐怖的事情,恐怖到让他浑身发冷,后背都渗出了一层冷汗。
去许府偷钱之时,他见到过院内十来具倒地的尸首。
经过很长时间的思考他已经确认为云望舒所杀,那时候他还在疑惑到底是何人敢对云望舒动手,而如今想来那些人的目的或许并不是云望舒。
云望舒应该只是在城内闲逛,碰巧路过许府出于什么缘由想进去看上一眼罢了。
若不是云望舒抢先一步入了许府呢?那待许长安跳墙下去之时就轮到他自己面对那些人了。
以前他还觉着那些事情与自己无关,美滋滋的拿着钱就想着置身事外,可如今却发现自己早已是事内人。
不过这一切中还是有着许多疑问。
既然那个手心有红痣的老者可以轻松监听到自己与云望舒的谈话,那若想要杀自己又何须如此麻烦?甚至还提前打听城门口的那位乞讨少年身世来与自己讲解,让自己真的以为对方是位城内久住的居民。
他到底在顾虑什么?
疑惑终究是疑惑,哪能全部都被解开,这世间诸多事又有谁能全都看的明白的?
所谓的明白人不过是他人单独从某一件事的评价来说罢了。
就算许长安没有问路,对方应该也会询问自己要去何处,而后为自己指上一条‘明路。’
一个人去都城,总是要问路的。
提供了路线,在这一路上对方并不是算到了自己会与崔相公他们相遇。
距离好算,最难算的还是人心。
没有人能够算的明白许长安走在路上是不是遇到了一个遮蔽日光的大树,想着在不被人发现行囊里藏着钱的情况下从里面找出个毯子铺在地上躺下来好好睡上一会儿。又或者是偶然经过一条小河,会不会撸起裤管下去抓上两条鱼,游上一会儿泳。
就算那一路上没有树,没有河,却还是有着其他很多变故,比如是吃了两碗红烧肉,肚子是不是会不舒服到想蹲在某个草坑树后方便方便。
而这些都经不起算计。
所以许长安知道对方不是用来算的。事在人为,只要有今日这种拦击偷袭阻了崔相公他们的路,总有一天自己会赶上他们从而碰到那两轮箭雨,而在那箭雨中会有一支甚至是两支向着自己眉心位置射来。
今天不过是碰早了一些而已。
前一刻他还觉着是自家老子丧心病狂到怕自己去都城撞到了他的好事想要拦住自己,从而让自己知难而退,可到现在他已经不再认为只是一场简单的拦阻。
如此费尽心思,若非是想要杀了自己又能作何解释?
尽管他不相信是自己亲爹要杀自己,不过究竟还有何人能够如此去做?
毕四迁绝对是不可能,许长安在心中首先就将他排除掉了,因为许长安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很庆幸对方没有将自己放在眼中,正是因为这些许长安方能被其所伤而后可以开山修行,去望舒楼登上了九层楼之高,同样是因为这些许长安在南境处与其擦身而过却是全身而退。
这样一个人绝不可能费尽心思想要对自己如何,而且对方的目的旨在隐藏,毕四迁还需要隐藏吗?
自然是不会的,已经杀过自己一次的人无论再如何隐藏也是毫无用处,因为被杀过的人一定会想办法将其杀掉。
许长安眉头微皱,向着崔相公问道:“有一个手心有颗红痣的老者,你知不知道是谁?”
崔相公不知道许长安为何会问出这种问题,却也是仔细思考了片刻,而后微微摇头,“并没有,可是有什么问题?”
对方不知,如此看来便只能到了都城去问杨贺九了,什么人要将刺杀车队这件事嫁祸给皇帝与他无关,他也不想知道。
正如崔相公所说的那样,这是两起刺杀。
许长安想知道的只是关于自己的这一起。
他想查查那个手心有红痣的老人是谁,查到这个人,便能知道是谁想要杀自己。
不过这一切的想法都是需要建立在崔相公猜测正确的情况下。
崔相公的那些话许长安觉着并没有什么问题,毕竟自己只是刚成为修行者没多久而已,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跟当初在齐国姜茗二人费尽心思哪怕以自家人为饵也要与杨贺九同行不一样,对方带着自己反而还要面对一位实力不弱的修行者,没道理来说这些劝告自己不要下车。
可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此想起来刚才自己若是走了了事他们岂非是更加安全?
许长安带着丝谨慎,小心试探问道:“为什么?”
崔相公微微一愣,显然不明白对方这话是何意,有些不解问道:“什么为什么?”
......
许长安无语道:“刚才我若是走了,你们不用再面对一位修行者,岂不是要安全上许多?”
崔相公这才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事情,认真解释道:“你是九先生的学生,而我虽然是官家之子却也是在灵学院学习,而九先生为灵学院的先生,所以我们是...”
话未说完许长安便打断道:“奥~明白了,我们是同学,同窗之谊,对对对,同学好同学好。咱们这算是同气,对,同气连枝,暗中有着一位修行者,咱们可得同仇敌忾,对,同仇敌忾。”
......
话说刚才你要下车与他们撇清关系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想的...
同窗之谊,同气连枝,同仇敌忾。这三个词语让崔相公开始觉着这小子似乎也是个天生熟络的人?
那他就大错特错了!
崔相公看着许长安态度转变如此之大,忍不住笑了两声,开口道:“九先生看上的学生,确实有意思。”
许长安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嘿嘿笑道:“那是那是,我家老师也是经常这么夸我。这位同学你放心,有我老师在都城内,他们那些人可不敢对咱们如何!”
崔相公眉头微皱,有些不解。
明明记着当时在那太阴山上他还是叫杨贺九为先生的,而分开后他自然是再没有机会拜师,不过转而一想对方应该只是为了套近乎而已。
笑着摇了摇头,也并未拆穿,只是苦笑心想着九先生那般正经的人,怎会收了这么个滑头的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