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点蛇开始实施她的“取而代之”计划了。她每天都躲在洞穴里,焚香燃烛,盘身打坐,念动咒语。
点灯看在眼里,其实也看不太懂,只是觉得很庄重,威严,还有点神秘和玄乎。
红点蛇表面上很平静,其实她正在暗暗地施展功力。
她做的第一件事,给鼠城东面矮山上的猫府托了一个梦。
这个梦也不是托给猫府所有野猫的,而是托给了猫府首领,名叫乌烈。乌烈还有一个外号,是大家背后对他的称呼,叫三脚猫。
大家为什么要给他起这么一个奇怪的外号呢?因为他确实只有三只脚。
虽然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但是三只脚的猫也不多见。在矮山,甚至在整个太古大陆,也只有这么一只。
乌烈本来也是四条腿的,而且从小身强体壮,聪明多智。在他很年轻的时候,就已经被猫府十几只野猫推举为首领了。
那时候的乌烈年轻气盛,好斗。在一次打斗中,不幸弄丢了一条前腿。
事情发生在几年之前。当时,矮山来了一只名叫不吠的流浪狗,他浑身干瘦,只有两条后腿上隆起的肌肉,透出一股野性的力量。他不仅干瘦,还性格孤僻,从不多言。两只眼睛分外明亮有神,流露出一丝孤傲和戒备。
他流浪到矮山后,在一个背风向阳的地方住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是在矮山地标——一柱擎天——下边。
一柱擎天是矮山的至高点,在一片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中高高耸起,颇有鹤立鸡群之势。猫府一直都把一柱擎天当做他们的祭祀圣地,是猫府上天崇拜的物质载体,故取名一柱擎天。
现在流浪狗不吠,把家安在它的下面,猫府认为这显然极度不妥。是一种挑衅行为。无法容忍。
怎么才能把流浪狗不吠赶出矮山呢?猫府如临大敌,夜以继日地开会讨论。
野猫们虽然都极度气愤,但是他们一时也弄不清楚不吠的底细。何况跟野猫们相比,那个不吠在体型上还占据了先天优势。这让猫府不敢轻举妄动。
最后,猫府制定出了驱除流浪狗的基本原则:先礼后兵。
乌烈派出两只野猫,代表“矮山猫府”去跟不吠进行谈判。在这里,乌烈说的不是“矮山”,也不是“猫府”,而是“矮山猫府”。什么意思?意思就是矮山是我们猫府的。
说是谈判,其实就是用话语迫使流浪狗不吠离开此地。
核心理由:你是狗,我是猫,本来无冤无仇,所以要互相尊重。
既然互相尊重,就要讲个先来后到。
我们先,你后。
所以你得走。
按理说,猫府思路非常清晰,而且也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流浪狗如果识趣的话,拍拍屁股走了也就完事了。
可是,那个不吠似乎并不想当一个识趣的流浪狗。
派去谈判的两只野猫很快就回来给乌烈报告。说那个流浪狗满肚子都是歪理邪说。他说太古大陆是太古大陆上全部生灵的大陆,谁都有份。大家要和平共处,不能占山为王。
“你们没跟他说‘先来后到’吗?”乌烈脸色难看地问道。
“说了。可是他说如果非要说先来后到,在我们猫府来到矮山之前,他的祖先早就在矮山定居了。所以,他是待在他祖先留下来的土地上,他不走。”那两只野猫小心翼翼地对乌烈说道。
这可把在场的那些野猫们气坏了。一个个瞪着眼,大声地喘着粗气。只是因为有乌烈在,都不敢太放肆。
一个到处流浪的破狗,竟然也敢跑到我们猫府门前撒野?!
这也太不把我们猫府放在眼里了。这要是传出去,我们猫府今后必将在太古大陆没有立足之地。我们一定要让他知道,猫府绝不是好惹的。
他这明显是欺负我们个子小,他就不怕我们一起上,每只猫给他一爪子,直接把他变成肉馅儿吗?
跟大家的义愤填膺不同,乌烈安静地坐在那里,沉着脸,一言不发。
他在思考:首先,就算猫府能打的都上,也不一定就能打赢。
其次,就算最后打赢了,很可能会失去几条猫命。
第三,这种以多欺少的做法,传出去会被其他种群看不起。
“上兵伐谋。我想亲自去会会他。”乌烈最后对大家说。
“首领,那条流浪狗看上去一点也不面善。我们又不知道他的底细,你这样做是不是太冒险?”刚才见过流浪狗不吠的一只野猫担心地说道。
“一只流浪狗不配首领亲往,让我们去吧。就算他命大不死,也一定会挠他一身伤。”猫府副首领乌眼青说道。
“这里是矮山,这里是一柱擎天,是我们祖先祭天拜地的地方。会保佑我们猫府万事太平的。”乌烈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首领,你如果决定要去,让我陪你去!”副首领乌眼青见劝不住乌烈,就凑到乌烈身边,低声对乌烈说道。
“不,你要留下。如果我有个‘六’,你就是猫府的新首领。”乌烈语气坚定而悲壮地对他的副手乌眼青说道。
“首领你千万别这么说。你刚才也说了,有祖先加持,有天敌保佑。首领吉猫天相,猫府洪福齐天。”副首领乌眼青急忙说道。
猫府忽然被一种悲壮的氛围笼罩了。
“六”是猫府的暗语,由“三长两短,二三得六”演变而来,意为发生意外,遭遇不幸。
就这样,在猫府一众老少野猫的目送下,肩负着猫府的光荣与梦想,以及野猫们的殷殷期盼,猫府首领乌烈,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出猫府办公大厅,向着一柱擎天的方向走去。风萧萧兮易水寒啊。
“你必须离开这里!”当乌烈站到了不吠的面前,他并不寒暄,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地说道。
“去哪?”不吠反问。头也没抬,继续散漫地趴在那里,只是抬了一下眼皮。
“那是你的事。”乌烈冷冷地说道。
“既然是我的事,不用你管。”不吠这回连眼皮也不抬了,直接说道。
“矮山使我们猫府的,你赖在这里不走,就已经变成我的事了。”乌烈发现这个话少的流浪狗,抬杠却是一把好手。
“既然变成你的事了,我不想管。”不吠说道。
“我没让你管我的事。”乌烈有点恼火了。
“那你让我管什么?”不吠一脸无辜地问道。
“管好你自己的事。”乌烈恨恨地说道。
“我没事。”不吠轻描淡写地说道。
乌烈本来还是一腔慷慨悲壮家国情怀,现在发现自己被这只流浪狗给绕进去了。说了半天,等于没说。他感觉自己被戏耍了。怒火忍不住的直冲胸膛。
“你信不信我把你给撕碎了?!”乌烈瞪着两只圆眼睛,呜呜地喘着粗气说道。
乌烈一边说着,还一边把右手抬起来,在不吠面前用力晃了几下。露出一排小镰刀般的细长利爪。
“我不信。我从来没听说过这回事,连说相声的都没这么说过。”不吠一脸不屑地说道。
“决斗!?你输了就给我滚蛋!”乌烈的怒火直撞脑门,但他还是选择了一个相对更容易收场的方案。
作为猫府首领,他不能让事态失控。
“行。”不吠不假思索就答应了。
本来说好“上兵伐谋”的,现在又弄成“其次伐兵”了。由此可见,即便成熟老练如乌烈,也不是每件事情都可以事先预计周详的。
作为一只职业流浪狗,不吠是见过世面的,也是吃过亏的,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来到矮山,只是路过,本计划短暂停留便走的。
就在他准备从矮山出发,开启一个新行程的时候,那两只被派来谈判的野猫就找到了他。
当他看到那两只野猫俨然讨债的债主一样,站在他面前,对他大喊大叫时,他临时决定,先不走了。
不吠从来没把那几只野猫放在眼里,尽管他打心底不想跟他们发生什么纠葛。
但是今天乌烈又直接提出了决斗的方案,他别无选择,只能应战。
矛盾进一步激化。让本来可以避免的一场打斗,终于变得不可避免。
一天后,天气晴好,矮山中万兽欢腾,纷纷赶到一柱擎天来。大家拥挤着,尖叫着,昂着头,争先恐后地等着观看这个空前盛况——猫狗大决斗。
有观众,没裁判,打斗悄然开始。
当乌烈和不吠一起站上高耸的一柱擎天之顶,本来健硕的乌烈,在不吠的衬托下,竟然显得如此弱小。大家都在心里为乌烈捏了一把汗。
不吠站在那里动也不动,没精打采的,看起来很没状态。乌烈正好相反,前窜后跳,闪展腾挪,很活跃,看上去很像挑逗。
一柱擎天下面看热闹的万兽们,大声起哄,山呼雷动。
乌烈不停地跳动,寻找战机。
不吠冷眼盯视,几乎不动。
这让场面看起来有点滑稽,这种滑稽让乌烈感觉有点尴尬。
正在这时,一阵疾风裹挟着沙尘,忽然从天边刮来。
冷眼盯视的不吠忽觉眼睛一阵刺痛,进沙子了。他开始不停地眨眼睛,瞬间泪流满面。
乌烈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大喜,天赐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