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头最近很忙,偷摸的忙,一来忙着学习,想不到少年时不爱读书,这都一把年纪了,还得天天看电子书;二来忙着做试验,市面上的药发傀儡买了一堆,亏得年底了,货源充足,然后还照着之前大家讨论过的方法自己做了些不同版本的。
这天,陈老头就带着疤子脸出了西城,一路向西,在沼泽地那块总算找到了一块合适的场地。
先把药发傀儡里的剥出来的药依次排开,点燃,一阵各色烟后,再去查看,基本可排除现在市面上所有的货,没有一个燃烧充分的,残渣太多,失败。
再把自己的六个配方,也依此操作,还是明显好多了,尤其颗粒化的后面三个,燃烧速度确实快了不少。
再然后把自己按六个配方做的土炮仗挨个点,引线弄得倍儿长,听到后面耳朵都嗡嗡的,似乎没啥区别啊。
最后,试验总结如下,五号和六号配方均可用,六号略响一点,这两个配方进入下一轮。
陈老头再一次觉得知识就是力量,浑身充满力量的感觉很好,回城时顺便去看看张铁匠好了,甲方偶尔还是要展现一下存在感的。
轻车熟路的到了张铁匠的铺子,还是张家的大儿子在外面铺子装模作样的干活,进入内院,甲方表示很满意,张老头和他家二郎正在干活,张二郎正在拿个小锤子敲东西,张老头则再用旋作和一根管子较劲。
“张老二,你还真准备钻一根枪管出来?”
“傻子才钻枪管呢,我在看能不能刻根那个什么膛线出来。”
“能不?”
“很难,费刻刀、费功夫。”
“好吧,那就先不要刻了。”
“有一根没刻的,等二哥儿的那根新的弹簧片打出来后再试试。”
“你都做好一杆了?怎么没通知我?”
“之前的弹簧片不好用,待会再看看这个。”
听张铁匠这么说,陈老头便不着急回家了,去寻个躺椅坐等,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正做梦自己开着一战列舰对着一堡垒开炮呢,就被叫醒了。
“来,试试。”
陈老头睁眼就看到一根大概一米五长的火枪,有一根硕长的枪管,掂量一些,大概有十斤上下,这是照着拿破仑军队那款M1777改的,棕、灰配色,看起来像是件工艺品,掰开击铁,扣动扳机试了下,力道不小,张铁匠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这时见张二郎拿着刺刀过来了,说是刀,其实更像个大号锥子,拿套筒套上去,旋转,搞定。陈老头来到一棵树旁,装模作样的扎个马步,嘿,就比划了一下,然后交给疤子脸,你来试试。
专业保镖的素质毕竟不同,唉,别拔出来啊。算了,检查下可怜的树,没捅穿,不过肯定超过了十公分,不错不错。
我去,火药没了,实验结束后当炮仗点着玩了。明天吧,不对,后天吧,后天我们出城去。
还是在那片空地,不过,这会多了两个真人,一个木头类人体。
陈老头掏出了一堆小纸包,按照今天早上又重新温习过的内容,打开纸包,将火药倒了一点到火药池,想了想又稍微加一丁点,合上扣簧,把剩下的火药都倒进了枪口,从张铁匠手里接过一颗圆溜溜的铅弹,塞进去,再把纸揉一团,也塞进去,抽出通条,不敢太用力,轻轻的推了几下,觉得差不多了,忐忑着又推了一下,推不动了,那就这样吧。
掰开击锤,上肩,还在想,是不是让疤子脸先试试,又觉得应该问题不大,却听到一声喊,
“等等,我先试试,我试过没问题了才能验货。”
张铁匠干脆的端起枪,瞄着百步开外的木头人就扣动了扳机,一阵白烟,张铁匠也不知道打中了没有,正伸着头看呢,却听到张二郎说,没打中。
不服气的张铁匠,走过去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实没打中,也不知道飞哪去了。
伸手找陈老头要了包火药,依葫芦画瓢,再次端起来,想了想,又往前走了大概二三十步,嘭的一声,木头人表示,我还活着。
不服气,再往前走,再来,嘿,没点着火,拉开击铁,再来一次,嘭,还没等张铁匠看清楚,就听到儿子喊,打中了。
几人都凑上去看,肚子上一个大洞,肚子里塞的猪肉已经没眼看了,看来这个木头人已经死了。
接下来,大家都轮着去试,很不幸,刚刚张铁匠那次多半是运气好,因为大家每人又打了三枪,竟然一共只打中两枪,嗯,加张铁匠那次,这命中率很感人啊。不过,大规模齐射时,打不中目标,可以打中目标的邻居嘛,陈老头还是比较乐观的,这玩意和弓箭其实一样,得靠覆盖。
陈老头摸了摸枪管,感觉发热还能接受,估计是因为击发节奏很慢,照几人的速度,怕是一分钟只能打一发,熟练后估计能到两到三发,这样的话,估计打个三分钟就得休息,难道得带个湿毛巾?
第二轮试验总结,成功。甲方表示很满意。
同时,五号配方中标,那个六号配方也不要沮丧,可以参加我们下个项目的招投标嘛。至于用药的分量,那就再下一次试验中慢慢试了。
接下来就是火炮了,看起来就拿锤子肯定是敲不出的,要不要去找下你大哥,嘿,你别生气啊,张老二,你这可不行,有交流才有进步嘛。
“那你说怎么做?”
”和铸钟一样。”
“你看,所以我才说找你大哥一起来嘛!你看,这事我是这么想的,用铜直接铸,又贵有又重,有没可能拿铁来铸?”
“生铁?”
“不知道,或者刚铁?还是大家商量着来,不同的材质都试试?”
。。。。。
这天,陈老头从张大铁匠家刚回到家,还没喝口水,就听说黎二郎来了,这小子,回去了一个多月,终于回来了。
黎二郎在茶室见到了陈老头,还没等见礼,
“你父亲怎么说?”
“他还是不肯走。”说着递上一封信。
陈老头展开来看,果然,还是那套东西,因为皇帝老儿嘉奖,给修了个房子,就觉得自己得世世代代守着。不过,虽然不理解,但黎老头的为人,陈老头还是佩服的。
陈老头觉得来了四十年了,还融入不了这里,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他始终觉得天子是个很好笑的词,老天爷的儿子?不是以孝治国吗?当皇帝了,变成了老天的儿子了,那自己前皇帝老爹算什么?
还有个原因,陈老头觉得是因为最在乎的人不在了。他觉得看这里的每个人都像是外人,本来还以为自己没得生了,结果一次糊里糊涂,等自己和蒲三回来,就发现自己多了个儿子,因为这个儿子,才让自己慢慢在这个孤独的世界上找到了锚点。
想到这,突然一拍大腿,抬头看正自斟自饮的黎二郎,
“你父亲准备安排的佃户和耕牛都准备好了?”
“好了,父亲说随时等世父派船去接。”
“好,你先休息一晚,明天我和你一起去一趟。”
“世父要亲自去说服父亲?”黎二郎很惊喜。
“去试试吧,总要去试试的。”
。。。。。
回到黎家的宅子,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被赶出书房的黎二郎有点担心,因为里面两个人吵起来了。
等到晚饭时,黎二郎才有见到父亲和陈老头,奇怪的是,两人看起来笑眯眯的,一点不像是吵过架的样子,宴席上那个亲热呦,没眼看。
黎二郎正琢磨呢,却听到父亲说话。
“大哥儿,明天你就安排那些地客和耕牛装船,剩下的全部装稻子,然后你跟船一起去儋州。”
“啊!”“啊?!”
“啊什么,你比大哥儿懂种地?还有你,难道要老头子亲自去儋州不成?”
哥俩霎时不吭声了。
“大哥儿,去了后一切听陈先生吩咐。还有见到子豪后,通知他明年三月前回来成婚,到时你们一块回。”
这下兄弟俩更吃惊了。
“我和你们世父商量了,把大姐儿许给子豪,二郎,这段时间你负责操办大姐儿的婚事。”
。。。。。
林小帅拿了个简易喇叭,对着初一的耳朵在吼,听到桅杆顶上的动静,便伸长了脖子往前看,一堆小渔船中,有一条大了N圈的船。
在一阵旗子飘舞之后,两艘船确认了身份,林小帅坐着小船爬上了对方的船。
上船后,才发现,来的是黎大郎,小帅奇怪。
“大郎不是在家陪父亲吗?”
黎大郎其实心里很明白,他出发前那段时间,襄阳投降的细节传到了广南,狗日的鞑靼屠了樊城,想必这才是父亲坚持要让自己出来的原因吧。
“父亲不放心这边的垦荒,让我带些耕牛过来。陈先生可在儋州?”
“庆哥不在,他们在小北河村那边,哦,就是昌化江边的一个小村子,庆哥给取了个小北河村的名字。要不,我们干脆直接过去得了,也不用进儋州城了。”
得,原本的新英湾拉练变成了北部湾拉练。
。。。。。
陈庆之夫妻俩正在小北河村的冶铁炉前和工匠说话,听到有护卫过来报告,说是我们的船来了,两人一头雾水的走到码头去看。
等看到前面那艘船上操船的是一群半大小子,而一脸郁闷的黄纲首显然是看到了黑着脸的小美,无奈的看向陈庆之,陈庆之倒是无所谓,总得要实践才能进步嘛,这个季节不用太担心啥极端天气。
但是,觉得自己帮了大忙的陈默可没看到他妈的黑脸,蹦着冲父母挥手。
见到黑了却很精神的儿子,小美顾不得去责怪弟弟做事没轻没重了,抱着亲一顿再说,突然就发现,这其实是儿子出生以来,母子俩分开最久的一次,然后就不想撒手了。
陈默很想挣脱母亲的怀抱,去向爸爸吹嘘自己最近学会的东西,可比在学校里好玩多了,正郁闷自己挣不动,却见爸爸蹲下来和自己说悄悄话。
“儿子真棒!妈妈想你了,让妈妈多抱抱,好不好?”
听到爸爸这么说,陈默就不动了,也伸手够着妈妈的腰,却感觉爸爸在身后把自己和妈妈一起抱着了。
小美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突然就很想哭,正抱着儿子流泪时候,就感觉到了熟悉的怀抱,然后就听见丈夫说。
“一家人在一起就好!”
大概就是那么一瞬间,小美又觉得自己行了,抬头冲丈夫笑笑,我好了。
旁边的陈子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到第二艘船上的黎大郎先让他吃了一惊,等听到他说的话,就更吃惊了。
“这是怎么回事?大姐儿,那也...”
“你看不上我家大姐儿?”
“不是不是,我就是觉得有点太...太仓促了。”
“陈子豪是觉得太熟了,不好下手吧?”站在旁边听到了消息的林小帅唯恐天下不乱。
“熟才好啊,你们自小认识,这不正是青梅竹马吗?”
黎大郎觉得这有什么啊,熟人多好啊,知根知底。
林小帅觉得自己看出了陈老头的用心,一脸严肃的和陈子豪说,
“子豪,你猜猜你父亲为什么急着让你成亲?黎大姐儿还这么小。”
“也不小了,马上十五了。”
“嘿,你这个禽兽,算了,不说你这个了。你父亲是想抱孙子了,你不留个种给你们陈家,你父亲是不会让你出远洋的。”
说道这里,林小帅,突然有点心虚,偷偷瞄了瞄姐姐,她不会也逼我结婚吧。我还没去见识印度妹子、阿拉伯妹子,还有东非的妹子呢。
这会,陈庆之这会转过来,和黎大郎见礼。
“失礼失礼,大郎这是怎么过来了?”
“父亲让我带着耕牛过来,顺便看看有什么我能帮上手的。”
“那可太好了,我们缺耕牛,更缺大郎这样懂耕地的好手。”
本来就对陈庆之印象颇佳的黎大郎这下就更高兴了,当下就和陈庆之讨论后续的工作计划来。
黎大郎来了,确实能让陈庆之轻松不少,包括陈子豪在内,虽然带了一帮会耕地的农夫,但划分土地、分析产出、确定种植种类、确定地租等等,之前是带着账房、大家商量着来,想着先种一季,再来调整,现在有了专业的管理者,有些规划就能做到前面了,效率着实高了不少。
此时的小北河村除了看不到农作物,其他的已经看起来很像样子了。沿着石碌河,修了一溜的仓库,里面已经放了一些上游放下来的木材;在昌化江边上,已经修了两个半水车,岸边则是大小两个冶铁炉,嗯,一个铁,一个铜,两个炉子北边,则是一个烧塔炉。从烧炭炉往北大约一里地就是一排茅草屋,从茅草屋往北则是一片已经初具规模的地,穿过耕地就到了转了弯的石碌河了。
等黎大郎听陈庆之介绍完小北河村的情况,才想起来,自己还带了个木箱子来,是陈老头坚持要自己亲手交到陈庆之手上的。这会赶紧拿出来。
看到箱子的陈庆之很奇怪,要是就装一把燧发枪,不用这么大的箱子吧。找人抬到自己屋里先吧。
看到箱子的林小帅却眼睛一亮,跟着就一块进了屋。等到花都谢了的小帅终于见到了安排工作的姐夫,然后就发现回来的不止姐姐、姐夫,还有陈子豪和黎大郎。
陈庆之却没做解释,拿出钥匙来,开了锁。
先看到是一个油纸包签在一堆稻草里,拿起油纸包拆开,果然是那把出发前就和陈老头一起去定制的燧发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