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瑞雪眼神，两人缓缓回过身去，在视线接触到何芳兰的一刹那，陈子贤直接原地跳起。在彭郸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几乎是瞬间攀上了他的背。
人在极度惊恐的情况下，第一时间不一定会惊叫出声。比如现在的陈子贤，彭郸就只听见他牙齿打颤的“咯咯”声。既怕他不留神咬着舌头，又怕他真突然吼声出来，彭郸在兜里掏了团东西，也没看是啥直接就塞陈子贤嘴里了。
淡定，一如既往面上平和。不知情的陈子贤反正是打心底里佩服彭郸。
瑞雪静静看两人表演，默不作声走到他们跟何芳兰之间。带不动，真的带不动，大姐头说的没错，它这是来人间“磨练”来的。有得必有失啊，既然继承了听万物心声的天赋就得承受“鬼哭人嚎”的苦楚。
何芳兰不似先前那样鬼气森森，被打散了怨气后反而恢复了些许理智，整个鬼躯又重新被不明布带包裹起来。到此时彭郸才看清楚，那一缕缕布带上还画满了类似道家的符咒，一段一段首尾相连，比起之前颜色又浅淡了很多，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狗子拦在中间，没有进一步动作。女鬼呆愣愣杵在原地，也没有进一步动作。但彭郸观察到瑞雪耳朵在轻微的抖动，想来是它发动天赋在听女鬼说着他们听不见的话。
这么一看，“谛听”血脉会延续下来还挺合理，这么多年过来，光是人世间的不平事都多不胜数，更何况“谛听”听的是六界万物？一只谛听又怎么可能听得过来。
一时间彭郸跟陈子贤只能大眼瞪小眼干看着，做不了什么，眼神交流又没有默契。彭郸想去打量何芳兰吧，先前留下来心理阴影又觉得怪瘆人。
所幸，一鬼一狗的无声交流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彭郸只稍微出了会儿神的功夫，瑞雪就又缩回老鼠大小重新回到彭郸肩头了。
“两件事，”，瑞雪摇摇神似松鼠的大长尾巴，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第一，这里除了原本死在这间屋子里的鬼以外，还吸引了其他鬼魂，以至于这里的气场已经能影响活人的行为。”
“第二，女鬼原本的寄生媒介已经被官府带走，她被克制不敢跟着进去官府地界，强行改换了寄生媒介。她不要求你们拿回原本的寄生媒介，但要把新的媒介送回她的埋骨之地。”
彭郸点点头，两件事，每件都麻烦的不得了。
“所以我俩这是属于被讹上了？”
收获一个瑞雪同情的眼神。
“那我俩需要做什么？”
“事先声明，我俩铁废物，能做什么你心里先得有数。”
对于自己，彭郸有很清晰的认知，对于陈子贤，彭郸也认知得大差不差了。就他俩，去工地搬砖都够呛，眼下两件事他俩不拖后腿属于居功至伟。
对于他俩，瑞雪也已经有了清晰的认知。“伸手过来。”
彭郸听话照做。
瑞雪甩了甩浑身的毛，嘴巴大大张开，一条细长舌头从口中伸出堪堪到达彭郸掌心。还没来得及惊愕，两粒葡萄大小的丸子顺着舌头从瑞雪嘴里滑倒彭郸手心。
瑞雪收回舌头，彭郸跟陈子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恶寒跟隐约的恶心……
所以这只瑞雪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我能听到哦。”，小眼睛一挑，满满的得意。是的，它就是故意的，就为了恶心一把这俩铁废物。
一个纵身起跃，再度变化后的瑞雪稳稳落在地面，精神抖擞。
“现在我要进去收服这帮鬼物，你们俩一人拿一粒佛珠，一个负责守住大门，一个跟我进去。”，脖子一扭，瑞雪拽拽的分配任务。用老话讲，这叫神兽得有神兽的排面。
作为有自知之明的废物二人组，陈子贤接过一粒珠子，乖乖在防盗门边蹲下，还挑了个离何芳兰尽量远的位置。彭郸也不细看，把珠子往兜里一揣，也拽拽的看着瑞雪，大步走到门口。
“进呗。”
瑞雪回看彭郸，把他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眼神有些意味不明。它不知道彭郸在拽什么，转过头化作了一团黑雾，在彭郸猛然清醒的目光里顺着门缝钻了进去。
“！”
合着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话说，现在要怎么办？看一眼陈子贤，陈子贤扶额。彭郸突然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荒诞幽默。
“咔哒”一声响，门开了。
瑞雪毛绒绒的脑袋，从半开的门缝里挤出来，得意洋洋看着彭郸：“进来吧。”
小狗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彭郸默默反思了一下自己的小心眼。
看了眼半挂在门框上的封条和跟胸口齐平的警戒线，彭郸选择暂时性失明。算起来他还是在帮助警官处理案件，说好听点还算热心市民，私闯现场什么的……
“不对啊，案件已经发生这么些年了，怎么还有封条？”
按照彭郸浅显的经验，发生重大案件的具体地点并不会被封禁太久，等警方取证结束，案件进入新的阶段就会把使用权限归还给所有人。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倒霉蛋租房租到鬼屋了。
其实彭郸没判断错。只是他暂时没能想到另外一种略微有些玄学的可能而已。
“这里不久前死过人。”
瑞雪走在彭郸前面，小身躯晃晃悠悠，跟进了自己家一样。
彭郸后脚跟着进了门，一阵细不可查的阴风顺着他的脚步缓缓移动。
即便是十几年前的高档小区放在如今也不会太差。进门入目的便是堪称豪华的玄关，一面是全透光的玻璃墙，一面是顶天花板的嵌入式收纳柜，柜门大开，富裕的鞋帽架却只零星留下了几个鞋印，一层薄灰覆盖其间。以及……大片发黑的喷溅状血迹充斥着整个空间。
彭郸迅速捂住口鼻，浓重的血腥味差点让他当场呕吐。低头的瞬间，两脚快速辗转跳跃，好险才堪堪避开了地面的血渍。
跟彭郸不同，瑞雪四脚着地，走起路来虽然摇摇晃晃，却是一派气定神闲，一身蓬松白毛却是不染纤尘甚至连狗毛都没掉一根。
“我先前说过的，怨鬼停留时间太长，会逐渐影响周围能接触到的普通人。”
“若是心静平和的人还好，但凡是心里稍有点怨气就会被怨鬼影响着无限放大。若是本身就心怀怨恨，那后果就可想而知了。”
譬如心怀愤懑的张小姐就因为何芳兰的怨气影响而动手杀了徐女士。但就这样把罪责归咎在鬼魂怨气上，似乎有些不妥吧……
人心若是向善，即使身处地狱也不会生出恶念，但话又说回来，既有向善之心自然也不会堕入地狱了。
没几步路功夫彭郸就遇见了他们好些天来的目标。说是豪宅，其实也不算大，比起古代园林动辄几亩地，十几年前的套房客厅实在有点不够看的。彭郸根本不用费力去找，几只鬼就那么坦坦荡荡在客厅里晃荡，一眼尽收。
“他们是不是太随意了点？”，跟影视剧里演的差距有点大啊。
“你不是也不喜欢闷着？凭什么觉得鬼魂会喜欢缩成一团？鬼魂生前也是人，人喜欢什么，鬼自然就喜欢什么。”
这会儿有只鬼正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晒着晚霞。
优雅，不是一般人的优雅。
“啪叽”一声，一只鬼直挺挺跪下来，腰跟装了弹簧似的对着优雅鬼一个劲儿的开始磕头。
“……”
鬼里鬼气的，有点吓人。
“自然了，心里有愧的鬼，也会做些自以为有用的事来赎罪。”
比如正在不停磕头的那只鬼。但彭郸很想吐槽，这姿势这动作，跟卡了bug的游戏程序一样，机械又没有灵魂，谁会买账啊，换彭郸来都只会觉得烦躁。
“所以，咱们要怎么着才能把他们送走？”，这才是正事，其他都可以忽略不计，如果能快刀斩乱麻，他也不是很想掺和鬼的恩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