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恒鸣主动发微信,已经是分手一个月后的事情。
他只是发了一个表情包。
意晗摩挲着有些落灰的屏幕,正猜想着他发信息的目的。任恒鸣的电话就急不可耐地追来了。
她看着手上拼命震动的手机,有些迟疑。
“怎么不接?”钟镇南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自习室,又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隔间。
“不知道说什么。”意晗一惊,忍不住握紧了手机,放到了膝盖上,轻声说。
钟镇南应该是看到任恒鸣的来电备注了,此刻她倒有些难堪,自从回来,钟镇南没有过问一句自己的感情问题,想必他早就猜想到了,只是没必要管那么多。
她也不想说那么多,徒增难堪罢了。钟镇南见证了她这短暂的露水情缘,估计现在心里也很无语。
“请我吃个下午茶可以吗?”钟镇南慵懒地靠在隔间墙板上,说着,打破了之间尴尬的沉默。
不等意晗回复,墙板便发出咔的一声巨响。钟镇南差点没把整排隔间的墙板都带倒,但是大幅度的晃动,还是让他吓了一跳急于直起身。
我的亲娘嘞。意晗腾地站起来,下意识抓住了钟镇南的衣襟怕他摔下去。
墙板不至于倒下,只是钟镇南却忍不住屈服于她的力量,朝她的方向倾斜过去。
意晗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俊脸,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好几圈,像只好奇的老鼠。
钟镇南也好奇地看着她,她真是白,离得这么近,他也几乎看不见她的毛孔,虽然不是主流审美的精致挂美人,但是她也算是好看的,柔和的五官的线条,怎么看都很温柔。
“给我站起来你!”意晗一巴掌轻呼上他这张脸,打醒了两个人的千秋大梦。
“请我吃下午茶。”钟镇南摸着脸,看着她沉默了半天,一开口便还是执着于这件事。
钟镇南感情专不专一不得而知,但是他对很多东西,都有莫名的执着感。
同一家咖啡厅,同一款咖啡,同一款低糖乳酪蛋糕。就算是位置,他也一定要坐窗边角落那个位置,因为可以看见他的车。
但是这一次,他的位置被人家坐了。
他有些不情愿地坐到了里间,意晗跟着要坐下的时候,屁股还没落座,钟镇南又站了起来,说:
“服务员,我要包厢。”
等关上门,空间里只剩下两个人独处的时候,钟镇南这才告诉意晗他想要包厢的原因。
很简单,他想问她分手的理由。虽然当初保释他出来后,他已经在她失态的哇哇大哭里,听到了大部份原因。但是……
听到任恒鸣和张晓酒后共处一室这种事,还是让他忍不住露出了无奈的笑。
“戏剧来源于生活不是吗?”意晗摊手,说,她同样笑得无奈。
钟镇南看着她,脸上的笑意却悄无声息地收了起来。
当初在车库看见任恒鸣和张晓搂搂抱抱的时候,他就猜想过可能会有这种结局,只不过比起自己说,她能自己亲眼目睹,冲击力应该更大吧,大到足够死心,那才最好。
“不要同情我,我觉得没什么的。”意晗看着他有些复杂的表情,低头抱着自己的咖啡杯,说。
但愿。钟镇南没接话,他也抱住了自己的咖啡杯。
任恒鸣契而不舍地打了很多个电话,意晗最终还是接听了。在暮色下的车流中,在钟镇南面前,她觉得正是处于一个异常清醒的状态。
但是任恒鸣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心酸。
“意晗,我觉得你正合适。”
合适你个头。意晗听着他说似曾相识的话,心里的无名火就升了起来,就是因为他这样的话,自己才去那座城市蹉跎了一年。
“合着打算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啊。”钟镇南听着她吐槽,轻笑着说。
“你说谁是钟无艳?”意晗更生气了。
“好,你不是,你是夏迎春。”钟镇南识趣地纠正自己的话。
真是服了。意晗抱着臂,听着钟镇南专门播放的《钟无艳》这首歌,此刻只觉得烦躁。
被你一贯赞许,却不配爱下去。
意晗听着陷入沉思的时候,钟镇南突然切掉了歌。
“干嘛?”被突然切了歌,意晗更烦躁了。
“不喜欢。”钟镇南回答得干脆。
意晗用脚趾都猜到任恒鸣会派说客来,派谁她都能拒绝,派齐铭来演苦情戏,很难直接拒绝,意晗和他绕圈圈,跟他说运营千千万,自己是真没这个打算。
“晗晗,求求你了。”齐铭的苦情不是演的,他是真的苦于脱离此刻的苦海。任恒鸣已经和她说了齐铭的事情,曾经意气风发的MCN公司老板,突然大厦将倾,也是令人惋惜。
也不知道任恒鸣给他下达了什么样的任务,齐铭硬是不松口,一副你不答应我也不挂电话、油盐不进的模样。
“好吧,那你得给我时间考虑下是吧?”意晗妥协了,只能先行缓兵之计了。
“那我等你回复,好吗意晗?”齐铭诚恳地祈求道。
挂了电话,齐铭便无奈地看了一旁安静坐着的任恒鸣一眼,说:“你说你,直接说几句软话哄一哄她不就回来了。”
“她不一定愿意听。”任恒鸣看着墙上的手绘画,轻声说。
万一她不原谅呢?万一她不肯来呢?
仅靠这冰冷的通讯工具,他好害怕说错了,就被她拉黑了。从未如此害怕犯错。
她一定厌倦了自己千篇一律的解释。但是他还能怎么解释呢?他真的不是感情的背叛者。
不管怎么说,先来了,什么都好说。
半夜把外婆送进急诊这件事,就和做梦一样。
意晗在睡梦中被爸妈接电话的声音惊醒,跟着呼啦一群长辈着急忙慌地去了医院,到了才发现自己脚上还穿着居家拖鞋。
外婆在自己还没有离家前,就已经变得有些嗜睡,吃完了睡,睡醒了吃,自己还只当是一种福气,老年人安享晚年、无忧无虑的福气。
只不过慢慢的,就演变得严重了起来,等到自己回家来的时候,外婆已经像一个婴孩,每天睡觉的时间变得非常长。
三餐开始吃不下,大小便开始失禁。大半夜来急诊,是因为被痰卡住了。
老人病,建议保守治疗。
如果舍不得,可以转大医院治疗。
大人们开始讨论。没有人同意愿意保守治疗,那不是回家等死吗?
意晗站在走廊窗边,看着窗外的月亮,将身后叽叽喳喳的讨论声抛诸脑后。
深夜的风好冷。出门的时候她随手披上了任恒鸣买给自己的羽绒服,虽然它曾经那么膈应,但是此刻它是自己唯一的温暖。
最终还是大舅拍板,转院去b市医院。
作为一名明面上的无业青年,意晗觉得自己可以光明正大跟着去陪护。行李都提前准备好了,意晗爸爸却坚决不同意。
“凡事有我们这些大人在,你们小辈的,该工作工作,该干嘛干嘛。”爸爸态度很坚决。
“爸,我也是大人啊。”意晗搓着手恳求道。
意晗爸坐在沙发上,抬头看了自己女儿一眼,叹了口气,说:“你怕大家都不知道你没工作吗?”
“都是自己人,我怕什么?”意晗撅着嘴小声地说,心里却不自觉有些心虚。
“我和你妈会去,我们不能全家人去,阵势太大,显得我们觊觎人家什么。”意晗爸沉默了好一会,这才说出他的心里话。
意晗妈也沉默着,显然这也是她的想法。
“趁还没转院,好好陪陪外婆吧。”意晗妈牵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
好现实,如果再年轻几岁或许不理解爸爸这些话。但是她已经快30岁了,怎么会不理解其中的道理呢。
但是,理解归理解,解决的办法总还是有的。
意晗有时候会觉得,自习室的落日余晖仿佛是专属于自己和钟镇南的背景色,钟镇南不管多忙,每一天他都会赶在暮色降临前来到这里。
理解,但又不理解。
钟镇南听完她的打算,依旧是一动不动地靠在窗边,看着窗外景色,若不是他皱起了眉头,还以为他没心思在听。
“回去会复合吗?”钟镇南突然轻声问。
“什么?复合?”意晗听不清似的又问了一遍,随即哈地冷笑一声,说,“别开我玩笑了。”
齐铭接到意晗电话的时候,正占据着任恒鸣办公桌打印文件。任恒鸣就坐在办公桌对面,看着电脑屏幕底座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那你什么时候来?”齐铭高兴的语气,吸引了任恒鸣的注意。
后天。
先到任恒鸣公司安顿下来,一方面就当答应了帮助齐铭,另一方面,有了工作的理由,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留在那座城市,一有时间也就可以过去探望外婆。
明天一大早就要转院,路途遥远,只有大舅夫妇俩和爸妈一同随车前往。
“外婆,我要回去上班,这样我就可以留在你身边照顾你。”
外婆不睡觉的时候,看起来只是虚弱了一些,意识还是清醒的,意晗格外珍惜她清醒的每一秒。
“你妈妈不是说,你上班上得不太开心。”外婆轻轻握着她的手,担心地说。
“上班嘛,哪有很开心的事。”意晗笑着解释。
妈妈应该没有把任恒鸣的事情告诉外婆,毕竟那么短暂的感情,来不及上台面,就已经凋零了。
“那个和你谈对象的小伙子呢?”
“谈对象?”意晗迷惑。
“就是……春节来家里那位?”外婆虚弱但是大脑仍旧发达啊……
虽然春节因为睡觉外婆错过了见钟镇南的机会,但是大概率爸妈已经告诉她了。那么如意的“郎君”哪个大家长不爱啊?
“哦,他……呃……”意晗正想解释,想想又算了,干脆就让她误会下去吧。
八字虽然还没一撇,但是多少也算是相亲对象。
不过说实话,像钟镇南这么优质的相亲对象,意晗总觉得吃不下嘴,太优质了,吃了恐怕消化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