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你那么聪明,难道你就没有疑心过旁人么?”
范闲冷笑道:“除了李承泽,又有谁能只手遮天?”
“这就是小范大人给天下人的结论吗?”蓝衣女子的余光扫过李承乾,嘲讽的看着范闲道:“权谋之下,栽赃嫁祸的多了,言语之间有伤风化的,我倒觉得还可以观之,可视人命如草芥者,你确信李承泽已丧心病狂至此了吗?那在当今局面下,除了李承泽该是你的目标呀小范大人,否则你的正义凛然,岂不是叶轻眉碑下的笑话吗?”
范闲嘴角抽搐了几下,蓝衣女子轻笑道:“捉贼拿赃,杀人见伤,就算是化为灰烬,也有蛛丝马迹的存在,小范大人自来认为天理公正,你难道就不查了吗?”
“我当然要查,就怕你不让!”
“我就怕你不查啊!”蓝衣女子反问道:“你说李承泽只手遮天,那史家镇的命案到底谁做的,都得血债血偿,是吗?范闲。”
“是,当然是!”范闲恶狠狠的看着蓝衣女子,他几乎已确信此事与李承泽毫无干系,可脑子里不住的是昔日与五竹一起的画面,他已听不清蓝衣女子又说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要忍不住的骂人了,直至眼眶通红,心底咆哮的恶魔终于露了出来,“你到底是什么人嘛,管人家那么多闲事,我今天结婚,你绑了我家人,连我最亲的叔都杀了,你还想做什么?”
看着范闲委屈得像个孩子,费介忍不住的顺他背脊,他知道五竹对范闲来说的意义,却也只能宽慰道:“五大人没了,我知道你难过,可你打不过她的,更何况她刚救了你一命。”
蓝衣女子见状,神色也缓和了几分,毕竟范闲是自己的晚辈,“你放心,我不会插手人间任何事,除了李承泽,其余的我会一概不管,一概不问,你可以继续做你的诗仙小范大人,他日你位高权重也罢,祸临己身也罢,我既不会再救你,也不会害你。”说到这,她又看向范闲身后的陈萍萍道:“你们的因果循环终有轮回,好的坏的都能再见天日。但是我希望,李承泽是除此之外,如果任何人对李承泽不利,五竹不是下场,奉送各位的还别有炼狱。”
“什么是人间事?”范闲听不见一个字,鼻涕眼泪汇集到了一起,吐字也不是很清楚了,“你不是人吗?”
蓝衣女子听此一问,居然没有否认,让众人都倒吸了口凉气,面对众人的惧色,蓝衣女子没有想解释的意思,只是转首看向李承泽,相比众人之下,李承泽更多了一点无畏,这倒让蓝衣女子对他新生欣赏。
回头再看范闲失控的样子,尽失平日风度,已知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便摆了摆手,解除了影子和言冰云的禁锢,准备离去。
实在是范闲咒骂得太不堪入耳,蓝衣女子才回首转身,“范闲,你要知道,在某种意义上,你与人也是有区别的!”
众人又是一惊,尤其是李承泽,他不住的上上下下打量范闲,一副难怪自他第一次见范闲起,就觉得他与众不同的神情,让范闲浑身不自在。
“你胡说,我怎么不是人了?”
蓝衣女子笑了,嘴角留有余味的看着范闲,那眼神,让范闲完全觉得她已经看透了自己,没底气的道:“哪有你这么骂人的……”
蓝衣女子一副心如明镜的样子,让范闲倒退了两步,却也没有再想继续搓穿他,笑道:“我救了你一命,你连个谢字都没有,算是正常人吗?”
范闲咽了咽口水,“是,你是救了我,可你杀了我从小到大最亲密的人,难道我就不能记仇吗?”
看着一侧的言若海,随手就给僵直了的言冰云一套全身按摩,蓝衣女子又忍不住的笑了,“我说过,我可以帮你复原五竹,可你这仇深似海的模样,我是要思量一下才行。”
范闲立马便停止了闹剧,怆然涕下的样子瞬间变得梨花带雨,仰着天回完泪后,弱弱问道:“真的?”
蓝衣女子点了点头,反手之间一片蓝光,缓缓聚集了地上的黑黄溶液,从脚到头,像捏泥人一样,不一会,一个蒙眼男子便完好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叔?”范闲不敢置信的向前,尝试着与五竹沟通,但是五竹毫无反应。
“这算怎么回事,他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呀!”
蓝衣女子准备说什么,躲在暗处的三处,在费介的示意下,纷纷朝蓝衣女子出手而来,毒烟、暗器如雨袭来,连同影子也加入了战斗。
“费介,你干什么?”
费介不理会陈萍萍,因为费介深知范闲的性子,他看出了范闲绝非口头上的不甘,他日一定会不惜代价,为五竹复仇拼命,可是面对这高深莫测的神秘女子,别说范闲,就是整个庆国同心一体都可能瞬间灰飞烟灭。
可他退身谋划时,没注意到范闲与蓝衣女子已然缓和,只想着如果运气好的话,蓝衣女子在复原五竹分身乏术之时,可以将她一击致倒,胁迫女子为范闲所用,但按实力来说,他肯定是运气不好的那种,那他要做成的,就是保住最后一口气,要求范闲放下仇恨,与这女子达成协议,甚至成为挚友,那范闲的后半生,比起他、五竹、陈萍萍和范建加起来的相护都安全,他更想用自己的命给范闲换取一个教训。
“老师——”
“影子!”
依旧是一瞬间,战斗便已结束。
监察院其余七处都慌了,陈萍萍也慌了,这一切都在意料之外,又不过数秒之间,早已超出众人的认知,甚至范闲的认知,费介和影子瞬间的灰飞烟灭,原本成型的五竹,又成了一片片铁碎,除了蓝衣女子手掌之中掐着的冷无忌,三处整个都成了尸体。
“乘人不备,私下偷袭可不是君子之道。范闲,这个是费介最得意的弟子,你说我该放了他吗?”
“姑娘手下留情!”
陈萍萍不能让费介一门再无后继,他企图范闲的服软,然而良久才反应过来的范闲哪管这个,根本来不及陈萍萍阻止,范闲愤怒地越身而上,混和着真气举剑刺了出去,“什么君子不君子,我杀了你——”
蓝衣女子却只是摇了摇头,一闭眼,那长长的睫毛便射出了蓝色的激光,范闲整个身子瞬间碎成肉沫,又轻轻握掌,冷无忌整个身子像爆破的气球消失,言家父子在惊变之下护在了陈萍萍面前,王启年还来不及伤心,眨眼间,近百条性命便已成了一滩血水肉泥。
陈萍萍心头剧痛,青筋暴起,一把推开言冰云,顺着华灯竹影看清了地面上的血迹后,急火攻心,从轮椅上滚落了下来,整个身子跌进了血和泥里,他难以接受眼前这个事实,欲举全监察院之力,以卵击石一次。
“不想范闲他们真的死,就别踩到他们的碎尸之上,哪怕少一丁半点,就复活不了,死透了。”
复活两个字何其惊世,可陈萍萍信,他慌忙像老鹰护小鸡一般,阻止了众人前进。
“姑娘此话当真?”
王启年五官已扭曲变形;李承儒死死的护着两个弟弟;其余尚还活着的,无一不惊慌所措,唯有李承泽身边只有一个谢必安守护。
“立意正道者偷袭,杀人者反被人杀。”蓝衣女子只觉好笑,“诸位若不量力而行,也皆可化为尘埃。”
周围听不出一丝生机,她从来没有威胁过众人,她说可以灭掉所有人都只是实力的简述罢了,只是他们总是不听。
蓝衣女子没有再理会陈萍萍,而是望向李承泽道:“二殿下,你说,他们想杀我,我该复活他们吗?”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李承泽,像听阎王的判书一样带着祈求,蓝衣女子鄙夷的看着人群,缓缓转身,柔和道:“只要你说,这些个人,包括尚且还活着的,我都可让他们见不着明天的太阳。”
李承乾率先站了出来,带着哭腔道:“二哥,我知道你恨我,你让这姑娘杀了我吧!其他人都是无辜的。”此话一出,此起彼伏的声音四起。
还不等李承泽再开口,一个甩袖,蓝衣女子便隔空扇了李承乾一巴掌,“太子殿下,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让全场人因你言多而命丧!”
“你敢打储君?”李成儒愤怒至极,拔剑就要砍,被李承平拦住了。
“你们想杀我,我就不能反击吗?”蓝衣女子瞪了一眼过去,“我可不是李承泽!”
李承儒在李承平的劝阻下还是忍住了,他们怕女子再有手段,即使咬着后牙,也得硬生生的咽下了这口窝囊气。
众人只好把希望寄托在李承泽身上,一晚上的奇异事件,李承泽都还来不及仔细思考,他也慌措了,可他不得不需要即刻接受眼下的一切。
“你是说要把他们都杀了?”
蓝衣女子道:“他们都对你不好,杀了也没什么,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陈萍萍几乎是乞求的目光,他不顾自身的匍匐,凄楚道:“二殿下,我知道范闲冒犯过您,我也知道您欣赏过范闲,求您给他一条生路,我陈萍萍发誓,日后绝不让他跟您作对!”
“是啊……”
蓝衣女子原本怜悯陈萍萍,可一见李承儒开口,便难掩怒气,“是啊?还真是自私!为了你们自己的感受,却不顾他人的感受。旁人也就罢了,你身为兄长,可有想过护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