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吧!我觉得李承泽这人活得挺累的,多疑是因为他身边没有可信任的人,傲娇是他的保护色。他那么喜欢《红楼》,读的也不过是他自己,他渴望自由和宁静,但是陛下把他炼作了一把刀,挥向地还是自己的亲兄弟。”
武昭阳微微含笑看着范闲,陈萍萍垂眸道:“二殿下估计也没有想到,如今最了解他的,是范闲你。”
范闲傲娇道:“我可不了解他,我只是最近和他走得近了,突然看明白了他的悲哀。”
“他不悲哀。”武昭阳道:“一个活死人,有什么悲哀的。”
范闲深表同情,陈萍萍骤然道:“在那个人眼里,只要还有利用价值,就还不算是死。”
新宅很快就到了,王启年与黑骑清理了工人后,伺候着三位下了马车。
宅里的面积很大,堪比一个王府,最重要的是,规制很像南方的园林风格,布局讲究,曲折幽深,结构层次依序叠进,直露中迂回有致,舒缓处起伏有章,除了开门见山没做到,连植物修剪都井井有条,严谨对称堪比皇家园林,气象宏大,将园林的借景藏景,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对比起自己住的皇家陈园,这个新宅的规模更让陈萍萍惊惊叹,继而又猛然察觉此举不妥,“武姑娘,在京城里造一座这样的院子,会不会太典眼了?”
“我就是故意的。”武昭阳挥袖关了身后的大门,踏着泥泞,走过三重正门后,起手扬出七颗硕大的夜明珠,以八卦运转,分别对应七个方位,握拳即破碎成六十四星点,没入了宅地。
范闲问道:“埋地下了?你不怕工人挖走吗?”
“挖不走,都化作泥土了。”武昭阳解释道:“我一个仙人占太多地气,会毁坏京城的风水,这几颗珠子只是打造一个阵法,隔绝我对这片大地的影响,其余的没有什么作用。”
王启年对武昭阳的任何举动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只心里可惜七颗夜明珠变成了泥巴,陈萍萍突然想到了什么,“武姑娘这是想引起谁的注意?”
武昭阳俨然一笑道:“院长,适时的装一装病,可能对您有莫大的好处。”武昭阳敛起裙摆在前面走着,端庄中带有这个年龄该有的俏皮,范闲时不时的搭把手,就像哥哥牵着妹妹走独木桥一样。
陈萍萍脑中迅速闪过许多画面,修长的眸子一亮,憬然道:“我明白了,您是想动手了?”
“我主动出击不是在欺负人么?”武昭阳跳到了一方干结的石块上,抓着范闲的手道:“在等他出招嘞!”
范闲不懂二人的哑谜,问道:“老祖宗,你想做什么?”
“我想给你娘报仇。”武昭阳毫无顾忌地坦白,完全没想要回避王启年,王启年恨不得把耳朵堵上,或者借出去,就是不应该在现场,范闲推断道:“你想杀了皇后?”
武昭阳顿了顿步子道:“范闲,有时候看事情,不要只看表面,而且无论你与李承泽日后私交到什么地步,在朝堂上,你务必不准对他手下留情。”
范闲与王启年相视,困惑道:“你不是要保李承泽一世吗?”
“就是为了保他呀!”武昭阳道:“他是皇子,就算是什么也不做,他也可以富贵无极,反而他什么都做了,那才是绝了性命。”
范闲问道:“他知道你的想法吗?你就不怕他怨你?”
武昭阳从然道:“人处在一个位置上,就算他什么也不做,站在他身后的人也会帮他做,只有把他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他才可以脱离现状。”
范闲恍而道:“你是想让我把李承泽赶出朝堂,让叶家对他失去信心吧?”
武昭阳淡淡一笑,转身与陈萍萍不约而同看向范闲,“不对。”范闲猜测道:“你不是想和叶家抢人,你是想和陛下抢人?”
武昭阳面露赞许道:“脑子转得很快,倒是有修仙的潜质。”
“真的?”范闲惊喜不已,立马就要跪下拜师,武昭阳赶忙制止道:“虔徒不拜二师啊!”随即掉下一个荷包,故作不见,放开了范闲的手继续前行。
范闲忙捡了起来,擦干净泥巴,准备交还给武昭阳,武昭阳拒绝道:“这个荷包是你捡的,我们谁也不知道是谁的,反正就是范闲你捡到了,里面的药可以给人续命,比如你的老师费介。”
“我老师?”范闲大惊失色道:“我老师怎么了?”武昭阳没有说话,但是眼神已然告知众人,费介出事了,“老祖宗,你不要打哑谜了,我心急如焚呐!”
“我也不知道,大概会被一个像五竹的人杀死吧!”武昭阳每一个字都能吓死范闲,但她依旧悠然在前面走着。
“南江连环杀人案那个凶手吗?”范闲的心口像被什么掏了一样,慌张的问道:“什么地点,什么时间?”
武昭阳转头看着陈萍萍道:“院长,如果我现在想要京郊芒山上的一支海棠花,要花瓣紧簇的那种,以黑骑的速度,大概多久能取回?”
范闲闻言,立马拉着王启年就飞走了,武昭阳顺手接替王启年的工作,继续与陈萍萍参观着新宅,陈萍萍问道:“武姑娘是觉得我的计划太狠了吗?”
“不是,我只是觉得费介一把年纪了,没必要遭受这份罪。”
陈萍萍认可的笑了笑,问道:“武姑娘接下来是要和李云睿宣战吗?”
“我才不跟她宣战。”陈萍萍很意外,武昭阳含笑道:“我动了她,岂不是动了自己的王牌?”
陈萍萍眯了眯眼睛,思索道:“斗胆问一下,您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还是说,您一早就知道这件事?”
“我不懂这么多,我只是顺势而为之。”武昭阳刮了刮鞋下堆积的泥巴道:“朝堂方面还得劳烦您和范大人多费心,后宅安宁就算我的吧!”
陈萍萍回头看了武昭阳一眼道:“您和叶轻眉很不一样,她不会喜欢这么大的宅院。”
武昭阳的脸,像天际的晚霞一样熨烫开来,悠然道:“当然不一样,本尊乃天之骄女,就算要十个天宫也不在话下,而且她喜欢的是诚王世子李云潜,我喜欢的是魏王李承泽。”
这样的自信,让陈萍萍不知如何的心颤了一下,与当初的叶轻眉何其相似,心底不禁有了一丝担忧,“二殿下始终是没有和叶家解除婚约,您不打算着手料理吗?”
“或许轮不到我料理呢?”陈萍萍顾虑的看向武昭阳,武昭阳从然道:“叶家想要的是皇后之位,但李承泽此生绝不会登上帝位。”
陈萍萍失声笑道:“是您不想要他登上帝位,还是他不想?”
陈萍萍用了三十年的时候,看清了权力会使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他不想再用三十年的时候,去观看同一个悲剧,殷忧的瞳孔里是他对故人的怀念,也是对眼前神似故人的悬心。
日落西山,武昭阳的脸瞬间暗了一半,最后,也只逛了半个园子,实在是雨后行路不便,陈萍萍的轮椅万一嵌入了湿泥也难以清理,于是就决定半路告还。
与陈萍萍分别后,武昭阳托信给了范府,然后便去了靖王府。
晨昏定省的李弘成前来请安,只见一阵白烟没入花厅,然后变作一个貌美的女子走了进去,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出于好奇,又不住脚的跟了进去,眼瞅着靖王将女子揽入怀里,便立马跑回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