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泽看着那盘剥好的葡萄,发呆了一下午,为了避免色变,还拿了许多冰块冷冻了起来,金枷好奇问道:“殿下,这葡萄里有什么,您看了一下午?”
李承泽没有回答,而是挡开了金枷的目光,金枷想都不用想,肯定又和西殿的武姑娘有关,不免嗟叹道:“红颜祸水啊!”
“‘人生自古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李承泽推开金枷道:“没事不要来打搅我,奉旨思过呢!”
金枷忍不住笑了,“殿下,咱们逛东市、访范府、游苍山,可一点没少做,您今儿个倒是想起圣旨来了?”
李承泽斥了金枷一声,训斥道:“谁说的?你少胡折,小心回头让人拿了把柄。”
金枷笑道:“昨儿长公主门下亲信,给陛下上了道奏疏,告的就是您这三件事,小范大人更是当场被拿问武德殿,面对人证物证俱全,小范大人无力反驳。”
“她真是越来越病得不轻了!”李承泽骂得不只是奏折一事,更是午间李云睿到对自己动手动脚的,转而烦闷道:“那陛下如何处置范闲的?”
金枷回禀道:“高高举起,轻轻放过,罚奉一个月,还被陛下赏了十庭杖。”
李承泽本想去东苑讨个说法,但又担忧夜深人静,孤男寡女的,于是决意明日再去,“拿些上好的金疮药给范闲送去,替我赔罪吧!”
金枷道:“武姑娘听了消息已经去了,老谢跟着的,现在还没回来呢!”
李承泽“哦”了一声,一直等武昭阳到深夜,心中愈发的烦闷了起来,嘀咕道:“也就十庭杖,不至于很重吧?现在还不回来,莫非宿在范府了?就算是宿在范府了,也不遣人回来报个信?”
辗转反侧不眠,最终还是遣人去了范府,空茫的溜达去了谢必安房里,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又不知不觉中回到了西殿,正想着武昭阳要是回来了,自己该如何说辞,又觉得自己都是被迫参与的。
终于等回了金枷,金枷回禀道:“武姑娘下午去探望小范大人,两人不知怎么大吵了一架,然后武姑娘就离开了范府,不知去向,不过有老谢跟着,应该不碍事的。”
“什么不碍事,快出去给我找!”
李承泽恨不得掐死范闲,但是又不知道如何是好,直达卯时更响,西殿里依旧除了风声,再无其他的回应。
“必安,你要多笑笑,好看!”听着外院的动静,男人的直觉告诉他,这两人一定一夜都在一起。
可他哪知谢必安为了避嫌,一路提溜着武昭阳越山飞墙,累得半死,总是不敢多靠近。
推开西殿大门时,李承泽正背手站在殿中央,微弱的烛影之下,一双如刃的黑眸,犀利而深邃,俊美非凡的脸庞露出浑然天成的威严与霸气。
谢必安立马跪了下去,武昭阳落在了李承泽臂弯里,“殿下,是姑娘喝醉了……”
谢必安的声音宛如敲响的丧钟,碎的是那一颗脆弱的玻璃心,李承泽的目光,像两把锋锐的匕首,不仅凌迟着谢必安,也凌迟着自己。
“我看到了!”那声音冷得发奇,由心底喷发的愤怒丛生,又不知如何发泄,干哑的嗓子里,是压低的醋意。
谢必安立即想起,武昭阳之前与他商量好的备用话术,解释道:“姑娘有些郁结,很不高兴,今日在街头喝了不少,想必是殿下……您的原因。”
李承泽的眉头瞬时松了开来,看着被绑成粽子的武昭阳,又不免觉得好笑,原本外张的手臂,收拢到了胸前,看着那红扑扑的双颊,像腌透了的红梅酒,李承泽就忍不住有种冲动在心底恣意涌动了起来,他怜惜的将小脸捧在了手心,语气明显温润道:“必安,你也累了,早些去休息吧!”
李承泽打横抱起武昭阳,朝内寝走去,谢必安自觉的告退,顺便带上了大门。
“李承泽?”武昭阳醒了过来,蹙眉的盯着李承泽,又伸手摸了摸李承泽的鼻子和脸颊,自嘲一笑道:“我还真是脑残,什么时候都能梦到你,我就这么喜欢你吗?”
李承泽欣喜的眼角有些宠溺之色,完全不顾怀抱里的人如何折腾。武昭阳奋力推开李承泽,整个人踉跄的跌落在一侧的圈椅里,她鼻头一酸,愤恨地看着李承泽道:“李承泽,谢必安都比你有眼力劲,你就那么喜欢叶灵儿吗?”
李承泽匿笑的看着她撒酒气,只看她又委屈的热泪满灌,叹息道:“放心,我们仙家大度,绝对不会和别人抢丈夫的。”说着,就跌跌撞撞地爬到了床榻上,和衣睡下了。
李承泽缓步来到床边,在床沿边蹲了下来,上次这么看着她时,她还昏迷着,如今这么恬静的样子,倒是第一次见。
仔细端详了许久,四排睫翼相对,唇与唇之间,最后只差了半寸之远,他的腹部有一个冲动的恶魔,努力的想让他彻底靠近她,可他心里又有个天使,挣揣着那个恶魔。
他伸手将武昭阳的头挪到了枕头上,又解开她的外衣,细致的抚顺她的发丝,轻轻地将她抱入了床内,谨慎的怕一不小心惊醒她,盖好被子后,才安心的在她身侧躺下。
隅中的日头照在了纱幔上,如月光柔和倾泻,李承泽摸了摸身侧,早已无影,撑了撑脖子,才发现穿着外裳睡觉是这般的不适,倒得意起了自己给武昭阳脱下了外裳的体贴之举。
依旧是可口的早膳,依旧有新奇的点心,李承泽饱餐后又小憩了一会,,听说外门大街上起了争端,范闲和武昭阳在繁楼里诗词对竞,范闲被虐得体无完肤,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直到金枷提着餐盒进院,满院嚷嚷,繁楼人满为患,让谢必安赶紧去保护武昭阳,才吓得立马清醒了过来。
“范闲,在诗词上被阿昭胜了?”李承泽知道武昭阳是会作诗,但是胜了庆国的诗仙范闲,这不大可能吧?“你确定?你没有听错?”
“听什么,士学子弟们都抄录下来了。”
金枷放下食盒,拿了一把稿纸给李承泽,上面写着《金缕衣》、《清平调》、《终南别业》、《寻隐者不遇》、《早发白帝城》等二十余首诗,更有《钗头凤》、《蝶恋花》、《点绛唇》、《踏沙行》等绝妙好词六十余首。
“姑娘说,她没时间回来给您做午膳了,就在繁楼里给您点了几个菜,您将就着吃些。”
李承泽还哪管吃食,近百首诗词,可比那食盒饱腹多了。
“你说什么,范闲被武昭阳胜了?”
东苑的李云睿也是一时不敢置信,看完那近百首创作,才确定是真的。
“还真是稀奇,咱们庆国出了个范闲已是奇妙,少主子这本事,倒是稀世了。”
李云睿不似于魏晚秋的惊讶,快慰道:“你懂什么,昭阳自小修行于仙山,这都是她的真才实学,你看且这首,‘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若不是亲身经历,如何如此实景。”
魏晚秋也附笑道:“只可惜有些儒臣,还是质疑少主子。今儿个繁楼热闹极了,据说,都是自备小凳和席地而坐的。”
李云睿很快意识到,“只不过是十庭杖,看来她和范闲关系也一般呀!”李云睿欣慰的笑了笑,看着手里的诗词吩咐道:“晚秋,你去联络咱们在朝中的势力,务必要帮一把昭阳,我们这次一定要把范闲踩在脚下!”
“是!”魏晚秋办事非常利落,李承泽还在犹豫要不要上繁楼上看看,已然有御史言官加入了繁楼里的争斗,一时之间,楼内楼外人满为患,更有押注赌博的摊位,密集而起。
“武昭阳,你还好意思骂我改变历史,你这一天都快把唐诗宋词搬运完了,你羞不羞?”
自己那鬼神亦惊的宝墨已在庆国广为流传,再看看武昭阳的字,范闲是明显有些嫉妒的。
“范闲,这一局你要输漂亮一点,要不然有些人是不会相信的,尤其是楼下那些大臣,明日就又得参你一本。”
范闲不悦道:“我好奇,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武昭阳正有意模仿庄墨韩风格,默写着先秦庄子的经典大作,淡然道:“龙椅上那位没有动静,我就帮他做出一点动静咯!”
范闲好奇,靠了过来,念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你疯了?”
武昭阳耸了耸肩,随即推窗,将《庄周梦蝶》和《北冥有鱼》二篇散下楼去,一时赢得楼下儒学们,一边倾的倒向武昭阳。
武昭阳对范闲打气道:“范闲,加油!”
范闲啧啧的磕着牙齿,虽是做局,但也输得太没面子了吧?
“不对了,我已经想不到好的了。”武昭阳愣了一下,呆呆的看着范闲恼火道:“再对下去,我脑子里的芯片就要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