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佑臻接过信来看,喜欢道:“这回真要做掌门师姑太祖了。”
腾益抢过信来,急道:“这次是真的不好。姓凌的总兵亲率兵马赶去峨眉,说要捉拿番邦叛贼,只怕这会儿已经到了川陕边境。梵净山南柱山收到消息,连夜派了花善之麦子广虎水灵麦子维和封盈泉黎明泉曾汇泉古声泉八位师叔伯连夜下山驰援。”
秦佑臻竖起拇指,赞道:“这么好的口才,不说相声真是可惜。”
腾益苦脸道:“求掌门师姑祖不要开玩笑,快想对策才好。”
秦佑臻苦恼道:“我想了好几天都没个头绪,”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方才你回来时可遇见什么人?”
腾益道:“没有啊,有客人要来么?”
秦佑臻摇头,只长叹一声,愁道:“说不得只好正面刚。”
腾益不解道:“这是什么破敌之法?”
秦佑臻拍手道:“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死磕到底呗。”
腾益听闻心中豪情涌上,躬身道:“掌门师姑祖放心,益儿誓与峨眉共存亡。”
秦佑臻道:“不必腾大侠献身。你眼下当务之急,就是同霍奇郤责还有腾贤好好看家。”
腾益急的拉住道:“此番交恶凶险无比,弟子怎能看着掌门师姑祖和爹爹师叔们冒险自己却在家中坐等?”
秦佑臻沉脸道:“怎么你事事都有话说?”
腾益吓的一激灵,忙跪倒道:“弟子知错,弟子遵命。”
秦佑臻点点头,又叫来霍奇郤责等叮嘱了些话,随即下山。
一路风驰电掣,来到河南境内。辨明方向,直奔少林。山下知客僧听闻弥蓝山掌门到访,慌忙上山回禀。
未到山门,早有方丈大师同无心大师迎出来,朗声道:“阿弥陀佛。不知贵客驾临,恕罪恕罪。”
秦佑臻笑着还礼道:“贸然到访,还望勿怪。”
进到禅房,三人分宾主落座。秦佑臻不等发问便将来意说了一遍。
方丈大师皱眉道:“如此说来,此番官家与武林为敌竟是因岳家私情?”
秦佑臻叹道:“若非如此,仅凭岳家之力如何保住岳之蕙?”
无心大师摇头叹道:“焉知请神容易送神难。岳先生本意只为保住女儿唬退百花堂,可官军所到之处杀戮一片,这些日子以来,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因此枉死。”
秦佑臻道:“所以要即刻止损,不能再稀里糊涂赔上性命。若我辈中人一味逞凶斗狠,只怕过不了多久,世间再无中原武林。”
方丈大师连连点头道:“不知秦掌门意欲何为?老衲愿闻其详。”
秦佑臻将想法细细说明,无心大师心悦诚服道:“阿弥陀佛。方丈师兄,咱们少林理当听从秦掌门差遣。”
方丈大师慢慢点头,迟疑道:“现今武林盟主苏全望号召群雄奋力抵抗,若此刻撤回少林弟子,只怕来日相见不好交代。”
秦佑臻冷冷道:“到时候咱们一个个死翘翘,留他做光杆司令才有滋味呢。”
两位大和尚相看一眼,想笑又不好笑,忙道:“不错。江湖中人虽为草莽却并非当真鲁莽,既如此,少林便听秦掌门号令。”
秦佑臻笑道:“号令不敢当,两位大师不怪我乱出主意就已经谢天谢地。”
方丈大师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劝说群雄暂避凶险之事就交由老衲来办,秦掌门大可放心赶往四川。”
无心大师诚然道:“望秦掌门一路平安。”
秦佑臻道了声谢,匆匆下山。途经洛阳,瞧见城门悬着八颗人头,一眼认出其中一个便是蓬莱岛铁扇书生石中绵,心头一酸,险些掉下泪来。催马进城,正值掌灯时分,但见街巷繁华热闹如常,穿过两条街道,在一处店铺前买了些吃的,随即上马离开。
临近西门,忽听人群吵嚷起来。只见几个官兵追着一个小乞丐,高声斥道:“小崽子,还不站住!”
守城官兵正欲拔刀阻击,见是个七八岁的孩童,心下一宽,随即还刀入鞘,立在原地笑嘻嘻抱臂看热闹。
那孩子慌乱中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察觉怀中揣着的瓷瓶滚落,急的回身去抢,可追兵展眼即到,两难之下忍不住哭起来。
官兵见状哈哈大笑,其中一个追的呼哧带喘道:“猴崽子,这次看你往哪里逃。”
秦佑臻在马上看的清楚,催马冲入人群,伸手向那孩子道:“快上来。”
小乞丐一怔,竟空手翻身,一跃跳上马背,众目睽睽之下同秦佑臻飞奔出城。
见马儿疾奔如飞,小乞丐惊讶道:“好神勇的宝马。”
秦佑臻笑道:“小英雄好眼光。”
说着回头望了望,见并无追兵,这才勒马慢行,走入一处隐蔽荒林。
小乞丐下马行礼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来日咱们,咱们,必当还报。”
秦佑臻见他褴褛衣衫沾满血迹,稚嫩脸上难掩恐惧,一面说话一面不住后退,心中一酸,掏出止血伤药道:“拿着吧。”
见孩子并不伸手去接,只盯着自己打量,随即将药瓶放在地上,回身拉马向林外走去。
才走两步,忽听小乞丐哇的一声哭出来,扑倒在地,磕头道:“求秦掌门救我师父,求秦掌门救我师父。”
秦佑臻吓了一跳,忙阻道:“别哭别哭,小心招来虎狼。”
小乞丐戛然收声,一面看向四周一面瑟瑟道:“秦掌门乃灵兽主人,难道也怕它们?”
秦佑臻拉他起来,笑道:“小英雄真是见多识广。”又问道:“你师父是谁,现在何处?”
小乞丐擦泪道:“我师父是丐帮帮主慎游春。老人家遭人暗算,就快死啦,求秦掌门救我师父。”
秦佑臻大吃一惊,忙道:“快带我去。”
小乞丐听闻抢先跃上马背,小白一个激灵将人甩落,见小乞丐翻身跳出丈许后稳稳站住,秦佑臻赞道:“果然名师出高徒。”
照小乞丐所指,两人骑马朝南奔出二十多里,转过一大片田地,又走了五六顿饭的功夫,进到一处庄子。走至庄子尽头,映着月色,清晰可见房舍门头破败的匾额上写着:王家祠堂。
小乞丐跳下马儿,向秦佑臻摆了摆手,示意稍作等待,自己则轻轻溜门而入。过了片刻,复又出来招手道:“秦掌门,快来。”
进到祠堂,见供桌后一张门板上俯卧一人,秦佑臻忙上前查看,低呼道:“慎帮主?”
那人气若游丝,只挣扎着微微抬眼,却并不答应。
小乞丐哭道:“师父,师父醒醒啊,弥蓝山的神女来救你了。”
秦佑臻掏出点心,递到小乞丐手中,替他擦泪道:“劳烦小英雄去到门外看守。”
小乞丐忙挺身站立道:“是。”
掌灯细看,见伤者背上衣衫早已被血浸透,撕开伤重处,惊见一段残留利器深刺入骨,秦佑臻不由倒吸凉气,忙放下油灯取出吸龙匕,轻声道:“慎帮主,你可要忍住疼啊。”
忽听慎游春挣扎道:“不,不可,这,笔尖有毒。”
秦佑臻恍然道:“原来这是判官笔。”说着将手帕卷好塞入慎游春口中,皱眉道:“我须得挖去腐肉取出残笔,帮主可能挺住?”
慎游春微微闭目,轻轻吸了口气,将手帕紧紧咬住。
听得师父闷哼一声显是痛楚难当,小乞丐扒住门框向里看,眼中泪珠打转,口中喃喃道:“师父,师父。”
看秦佑臻起身打水替慎游春擦洗伤口,小乞丐慌忙跑来道:“秦掌门,我师父会不会死?”
秦佑臻笑道:“帮主武功盖世,且有小英雄守护,自然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小乞丐听闻喜的跑去慎游春身边,想要去拉师父的手,忙又缩回,只哭道:“师父,师父,您听到了么,神女掌门说您不会死啦。”
慎游春大汗淋漓,浑身颤抖不绝,听见徒儿声音,强撑睁眼,伸手轻抚小乞丐头脸,半天才道:“来儿不哭,不哭。”
秦佑臻虽牵挂峨眉安危,可又不忍抛下这师徒离去,只好守在一旁等到天明。
见伤者沉沉睡去,轻声向小乞丐道:“小英雄,慎帮主是怎么受伤的?”
小乞丐想到当日情形,不觉颜色更变,含泪道:“咱们本来要去长安的,路上听闻裘舵主蓝舵主被官军抓去,师父便来搭救,”说着又哭起来,擦泪续道:“那天夜里,我正睡的迷糊,就听师父同人说话,见是清关山的朋友,也就没多理会。可是,等我醒来,却不见了师父,我照着师父留下的暗记在破庙等了三天,忽见师父,师父满身是血的回来啦,”
见孩子哭的浑身颤抖,秦佑臻忙伸手揽住,轻声安抚道:“不哭不哭,你做的很好。你把师父带到这里,又冒险进城替他找药医治,所行所为实在令人敬佩。”
两人正低声交谈,忽听慎游春梦中惊呼道:“来儿快跑!”
小乞丐扑过去,握住师父手道:“师父,师父,来儿在这里。”
慎游春睁开眼,满眼怜爱的望着徒儿。抬头看时,不觉惊道:“秦掌门?”
秦佑臻笑道:“见过慎帮主。”
小乞丐忙道:“师父,是秦掌门救了来儿,又救了师父。”
见慎游春起身,秦佑臻忙阻道:“不可乱动。此番多亏帮主以己深厚内力逼出毒气,又得小英雄悉心照料,若非如此,拖延至今,只怕神仙也爱莫能助。”
慎游春忙道:“此乃小徒应天来。来儿,快替师父拜谢秦掌门。”
应天来听了跪倒磕头,秦佑臻并不阻拦,笑而受礼。
听罢慎游春受伤经过,秦佑臻叹道:“韩文龙觊觎清关山掌门之位已久,此番投靠凌坎,自然要送上一个大大的见面礼。”
慎游春慢慢点头,忽抬头道:“秦掌门要事在身,为着老乞丐耽搁至此,实在,实在愧疚。”
秦佑臻正色道:“慎帮主平安,便是整个武林之福。还望帮主即刻下令,召回帮中兄弟,以免无辜枉死。”
慎游春听闻,忙向应天来道:“来儿,快去传令。”
见孩子跑出去,又掏出一块玉牌,诚然道:“秦掌门所到之处,丐帮弟子任凭差遣。”
秦佑臻也不推辞,收好玉牌告辞道:“后会有期。”
离开王家祠堂,纵马飞驰,不一日来到长安城。举目远望,见城楼亦是人头高悬,城门内外设有哨卡,人马车轿一片肃静,唯有官军的吆喝声,情形与洛阳大不相同。
提缰徐徐而行,走至门前,守城的一眼瞧见她腰间金牌,慌忙闪身一旁,毕恭毕敬道:“公子请。”
秦佑臻抛出一锭元宝,甩缰扬长而去。
沿着朱雀大街走不多时,便来到陕南百花堂总舵。但见黑漆门上的两张白封贴分外醒目,门头匾额却早已不知去向。
稍一停留的功夫,不知从哪里蹿出一队官军,为首之人喝道:“快将强匪同伙拿下。”
秦佑臻亮出金牌,那人忙跪倒行礼道:“属下鲁莽,还望公子恕罪。”
秦佑臻道:“大人尽忠职守,何罪之有?回来见到官家,自当论功行赏。”
那人喜不自禁告谢不迭。
离开百花堂总舵,在一家客栈打尖。吃了顿久违的热饭,又洗漱一番,这才上马登程。因见大道宽敞平坦,秦佑臻直奔至深夜才勒缰暂歇。坐在一片土坡下张望,见不远处高低起伏的黄土岭在月色下朦朦寂静,忽儿想到常湛,不禁轻叹出声。
正要起身,见马儿支起头来望向坡顶,暗暗伸手摸枪,静立观望。过了片刻,数十支火把悄无声息的涌下来,将秦佑臻团团围住。
见来人皆是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秦佑臻道:“不知是哪里的朋友,可否报上名姓?”
其中一人冷冷道:“少废话,交出金牌饶你狗命。”
秦佑臻道:“诸位可是苏全望苏盟主部下?”
来人听闻不禁退后两步,恶狠狠急道:“快将金牌交出来!”说完各摆兵刃,大有一哄而上将人乱刃分尸之意。
秦佑臻本欲自报家门,可此刻敌友难分,便不肯多言。正自犹疑,猛见两人持刀跃上,同时砍向自己面门。马儿见状,稀溜溜一声长鸣,后蹄扬起,狠狠踢向其中一人。那人口中一面怒道“好畜生”一面反手挥刀。
秦佑臻见状不及多想,抬手一枪射中他手臂。
与此同时,人群中有人惊呼道:“弥蓝山掌门!?”
中枪之人捂住胳膊向后跃出,忍痛道:“你,你当真是秦佑臻?”
秦佑臻拉住马缰,点头道:“不错。”说罢目光扫向来人,朗声道:“请问可有丐帮的兄弟?”
人群中五六个乞丐模样的互看两眼,上前道:“咱们便是丐帮长安分舵弟子,不知秦掌门有何见教?”
秦佑臻掏出慎游春玉牌,轻声道:“丐帮弟子听令:即刻返回总舵待命。”
六人一惊之下忙跪倒道:“遵命。”
正欲离开,人群中有人拦住去路道:“绝不可轻信她的话。难道忘了咱们如何流落这般田地?秦佑臻贵为弥蓝山掌门,却身佩皇家金令,焉知不是同韩文龙一样归顺了朝廷?”
丐帮弟子互相望了望,转身向秦佑臻道:“敢问秦掌门一句,帮主的玉牌为何会在掌门手中?”
想到慎游春重伤未愈避养在农庄,实不便当众言明,稍一犹疑,方才中枪之人怒道:“说不定就是她出卖了慎帮主,又抢了玉牌招摇撞骗,大家万不可上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