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自吵闹不休,忽听长安方向一阵马蹄响动,有人惊呼道:“不好,是官兵。”
人群激怒道:“秦佑臻,你果然做了官府爪牙?”
一语未了,又见前路星火晃动,一队人马飞驰而来。
秦佑臻急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委屈诸位英雄看我眼色行事,便能安全离开此地,不知意下如何?”
丐帮弟子躬身道:“一切听从秦掌门号令。”
余下众人见状面面相觑,一时没了主意。
中枪之人忽然怒道:“大家这么快就忘了韩文龙的伎俩么?”
众人听闻皆满面怒色道:“迟早要杀了那厮替武林除害。”
中枪之人哼了一声,前后望了一眼,咬牙道:“我沙不尽虽不是什么高门贵派真英雄,却也明白宁死不屈的道理,更不会装疯卖傻扮做朝廷鹰犬苟延活命。”说完瞥了秦佑臻一眼,满脸不屑。
秦佑臻情知生死关头不该与他争辩,却又忍不住冷笑道:“那又何必带头来抢金牌?”
此话一出群雄都是一怔。
沙不尽脸色涨红,挥刀跃上,恨道:“秦佑臻,旁人怕你弥蓝山,我幽灵门却不买账。”
丐帮两弟子一同迎上,急道:“沙大哥,有话好说。”
沙不尽一面缠斗二人,一面回头道:“兄弟们,此番祸事弥蓝山难逃其咎,咱们为朋友两肋插刀,到头来却要听这女人嘲讽?大家一起上,抓了她回去面见苏盟主,好替死去的朋友讨个说法。”
众人听秦佑臻方才的话已觉刺耳,此刻又被沙不尽点到痛处,皆愤然道:“沙大哥说的不错。”
丐帮六人将秦佑臻护在当间,急道:“戚岳之争与弥蓝山无关,长安之邀更是苏盟主之令。此刻大敌当前,怎可同道相煎?”
沙不尽怒道:“你丐帮怕死闪到一边,用不着在这里向弥蓝山卖好。”
见多说无用,又见两路官军迫在眼前,秦佑臻轻叹一声道:“说不得只好请小朋友帮忙。”跟着一声呼哨,高声道:“都别打了。”
沙不尽等听闻跳出圈外,四下张望一番,冷笑道:“秦佑臻,你还说自己不是官兵爪牙?”
话音刚落,两路追兵已到近前,将众人团团围住。沙不尽一伙意欲看秦佑臻如何行事,全都持兵刃默立,见人呆立不动,不禁面面相觑。
为首的官军伸手一挥,勒马喝道:“草寇听了,若敢反抗,一律格杀勿论。”
秦佑臻含笑道:“大人威武,咱们便是想反抗也打不过。”
为首军官撇嘴哼道:“算你们明白。官大爷今日心情不错,若你们束手就擒,兴许能赏具全尸。”
秦佑臻笑道:“那就多谢啦。”
正说着,忽听有官军望向山坡,低声道:“那是什么?”
众人听闻皆回身张望。猛见一片白光眨眼间冲下来,登时阵脚大乱,惊慌失色道:“是野兽是野兽,快跑啊!”
不等人群反应,马儿已是乱作一团。丐帮弟子亦观之变色,不觉向后退却。
秦佑臻忙道:“大家都别动。”
沙不尽因中枪流血,引的两只白虎闻腥而来,见人怔在原地,便围住打转,忽儿仰面狰狞一吼,唬的身旁的人身心都是一颤。沙不尽哪里还能忍耐,手腕一翻横刀刺出。
秦佑臻急呼道:“快住手。”
与此同时,一颗石子打中沙不尽虎口。他吃痛之下长刀撒手,引得白虎怒吼不止,吓的人颜色更变,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
秦佑臻回头看时,不禁惊喜道:“官人。”
说着抛下众人直奔向后。原来击落沙不尽兵刃的正是常湛。
常湛抢上握住妻子双手,上下打量满脸关切道:“臻儿,可曾受伤?”
秦佑臻目弯如月,笑嘻嘻摇头道:“我好的很,只是担心你。”
常湛不及多说,忙催促道:“快令灵兽退去,官府弓箭手展眼便到。”
秦佑臻呼哨一声,朗声道:“多谢小朋友相助,都回家去吧。”
此时两队官军早已被群兽冲散,逃之殆尽。常湛紧走两步,拉起沙不尽道:“此乃我掌门师姑座下灵兽,若沙大哥伤其性命,只怕后患无穷。”说着又拱手告罪。
众人见困局已解,又亲见万灵大法威力,不觉暗自庆幸,一愣之下纷纷上前同常湛见礼向秦佑臻致谢。想到方才情形,沙不尽心中自是后怕,因碍于脸面,只一拱手,便不再说话。
常湛望向来路道:“官军援手正朝这里行进,大家须得速速离开。”说着一指南面土坡,续道:“转过坡下灌木林,自有人接应。”又向丐帮其中一人道:“权堂主,若见到我四弟言崇,请叫他立刻赶往峨眉。”
权堂主拱手道:“常大侠尽管放心。”说完转向群雄道:“大家可有异议?”
众人齐声叫道:“就听常大侠的。”
见众人离开,秦佑臻拉常湛手道:“你怎么来啦?”
常湛轻抚妻子头脸,柔声道:“听闻你只身赶赴峨眉,我实在放心不下。”
秦佑臻笑道:“所以不听腾善劝阻执意下山来接我?”
常湛点点头,又摇头道:“大哥也是牵挂掌门师姑的。只是怕我关心则乱在路上出差错,是以非要三弟同行才肯答应。”说罢看向来路,轻声道:“臻儿,你且暂避,我去拦住追兵,好叫权堂主他们走远些。”
秦佑臻点点头,转身拉马上到山坡。
见一众官兵被打的七零八落,秦佑臻看的眼热,忍不住催马闯上。主仆二人一个挥动匕首砍杀,一个晃动犄角乱撞,所到之处官军非死即伤。
待到追兵散尽,常湛伸手去摸小白犄角,满眼赞许道:“掌门师姑果然手下无弱将。”
秦佑臻跳上常湛后背,攀住脖颈笑道:“常师侄,不带这样夸赞自己的。”
一路走来,常湛便将陕南百花堂因何夜袭西川镖局,岳之蕙又因何杀死戚温庸,戚岳两家争执至今的经过细说一遍。
秦佑臻皱眉道:“这么说来害死姜里子孩儿还是其次,侵吞西川镖局和百花堂才是西达的最终目标,哼,好大的野心。”
常湛叹道:“谁也想不到他竟狠心杀死妻儿嫁祸姜老英雄,又在戚温庸与岳之蕙面前百般挑唆,唉,终酿大祸。”
走了几步,秦佑臻忽然停住,歉然道:“官人,对不起。”
常湛一脸茫然道:“此事与你无关。”
秦佑臻摆手道:“不是的。邹允关寻是你的好兄弟,此番戚岳之争闹到这般地步,你夹在当中实在不好做人。”
常湛一笑,拉妻子手道:“娘子多虑了。”又叹道:“他们两个已出离芳林,想来此刻已到峨眉。”
秦佑臻惊讶道:“为什么?”
常湛摇头道:“具体情形我也不清楚。只是前日得到消息,听闻邹允受了重伤。”
秦佑臻啊了一声,忙道:“咱们快点走吧。”
两人各自上马,奔出不远,忽听身后言崇叫喊道:“三哥,掌门师姑,等我。”
常湛圈马掉头,笑道:“叫你自回峨眉,怎又追来?”
秦佑臻瞪眼道:“真是没眼色。”说着一抖缰绳,喝道:“go!”小白听声飞驰而去。
行至天明,在一处茶寮歇息,见言崇自顾眉飞色舞的说个不停,秦佑臻递上茶壶道:“言大侠,您老人家渴不渴?”
言崇笑道:“听掌门师姑这么一问,还真是有点口干。”说着早已接过茶壶倒水,恭恭敬敬送到秦常面前,抱怨道:“三哥既知掌门师姑会走这条大道,就该明白告诉我,险些叫人家误了大事。”
常湛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是谁说掌门师姑胆子最小,定是拣那荒僻小路避人而行?”
言崇一面偷看秦佑臻脸色,一面赔笑道:“三哥误会了。我是说掌门师姑挂念峨眉,绝不会在路上横生枝节,肯定抄近路日夜兼行。万一同咱们擦肩而过,岂不多费周折?不过能救下几个江湖朋友,也算这一趟没白跑。”
秦佑臻哼了一声,瞅着言崇道:“擦肩而过?你当是拍偶像剧呢?怎么下山跑了几趟,学的比腾益还油嘴滑舌。我看以后还是老实呆在家里的好。”
言崇苦脸道:“人家也是担心掌门师姑安危。再说若不常在江湖走动,何时能比肩三哥。”
秦佑臻哦了一声,点头道:“也是,若不混出点名堂,怎好迎娶峨眉大师姐。”
言崇一怔,脸红道:“掌门师姑又来笑话人家。”
常湛一巴掌拍过去,皱眉道:“你给我好好说话。”
言崇捂着额头,苦脸道:“人家怎么啦?三哥,不是我当着掌门师姑说你,为着假扮新娘一事你气我至今,哼,也忒小家子气。”
秦佑臻伸手在言崇胳膊上一拧,疼的他想叫不敢叫,只低声忍道:“掌门师姑这是为何?”
秦佑臻瞪眼道:“当着我的面你都敢大发常湛牢骚,若我不在跟前,还不定怎么诋毁。我告诉你,如今常湛不止是你三哥,还是你掌门师姑丈。”
言崇不敢再驳,只揉着胳膊道:“不说就不说嘛,干嘛这么凶人家。”又向常湛道:“掌门师姑丈息怒,言崇知错。”
秦常互看一眼,忍不住笑起来。
如此赶了几日,沿途听闻江湖各门各派皆已陆续召回门人,又见官兵少了许多,秦佑臻心下稍宽。
这一天午后,因常湛打探消息未归,言崇等的着急,起身张望道:“怎么三哥还不回来?”说罢忙又改口道:“啊,是掌门师姑丈。”
秦佑臻不理,只望着天边云彩发呆,半晌转脸道:“言崇,你喜欢现在的生活么?”
言崇道:“当然喜欢啦。”
秦佑臻看他一眼,淡然道:“那你来做这个掌门,好不好?”
言崇一怔之下惊慌变色,跪倒道:“掌门师姑,弟子知错,真的知错了,往后再不敢胡言乱语。”
秦佑臻轻叹一声,慢慢摆手,怔怔道:“要是你愿意接掌弥蓝山该多好。那样我就可以同常湛退隐江湖,再也不用理这些琐事。”
言崇吓的不知所措,只一个劲儿磕头道:“掌门师姑,言崇知错了。”
正值常湛回来,还未下马,猛见言崇扑到近前抱住腿道:“三哥,掌门师姑丈,言崇再也不敢乱说话,求掌门师姑丈不要离开言崇。”说着竟哭起来。
常湛莫名其妙,挣脱下马道:“你这又是着了什么魔?”
言崇回身指秦佑臻道:“不是我,是掌门师姑,说要同三哥离开弥蓝山,自去逍遥快活。”
秦佑臻不理,只抬头冲常湛一笑,起身道:“怎么去了这么久?”说着走来踢言崇道:“吃耗子药了?还不去给你掌门师姑丈倒茶。”
见秦常拉手坐在道旁说话,言崇登时傻眼。
重新上路,见掌门一言不发,常言只紧紧相随,谁也不敢多说话。忍了半日,言崇轻声道:“岳百农授意凌坎抓了戚家老小逼着戚堂主撤离芳林镇已是卑鄙至极,竟然暗中派人将百花堂三百多号人全部剿杀。唉,三哥,他到底名将之后,怎能做下此等泯灭天良的骇事?”
常湛皱眉道:“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言崇激愤道:“芳林镇敢做不敢当,勾连官府公然与武林为敌,看他日后怎么有脸在这世间立足。”
秦佑臻忽然开口道:“岳百农自恃不凡,到头来还是被官家算计。”
言崇一呆,在马上跌足叹道:“不错不错,真乃一箭双雕的好计谋,我怎么想不到此节?”说到这里又气恨道:“可惜那始作俑者的奸贼西达还活着。险些害死我侄儿不说,惹下此等泼天大祸,来日定不能放过。”
常湛道:“不用你动手,自会有人料理。”
言崇想了半天,不解道:“三哥是说姜总镖头?”
常湛见妻子走远,忙催马道:“自己慢慢想吧。”
入川后,因见各处道口明增关卡暗设防哨,秦佑臻便令常言扮做侍卫模样,自己则一身华服端坐马上招摇过市。行至半路,忽然回头盯着二人打量。
言崇被看的发怵,不解道:“掌,啊,大公子,属下有哪里不妥么?”
秦佑臻摇头道:“不是不妥,是妥的过头。”
言崇一呆,迷茫道:“什么过头了?”
秦佑臻叹了一声,低头望着自己衣衫道:“这算什么?侍卫竟比我这皇亲国戚的大公子还风流洒脱,简直没天理。”说着从包中摸出两张假面皮,递给二人道:“快贴上,省得本公子看着心烦。”
两人一笑,忙下马接了在无人处装扮一番。走来相见,秦佑臻登时笑的前仰后合。
继续上路,因听见秦佑臻在身后窃笑不断,言崇勒马回头道:“公子又待怎样?”
秦佑臻一脸嫌弃强忍笑道:“别回头别回头。”
言崇哼了一声,忽见常湛看着自己,忙把脸一扭,撇嘴道:“丑成这样,真是对不住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