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清禾终于用灵力淬炼好了刀身和剑刃。这柄造型古怪的普通兵器，已经拥有和清禾一样的灵力境界，勉强算是个下品法器。

　　这日，清禾双手握刀，猛地劈向水面，刀刃还未落下，灵气率先劈开河水，涟漪快速向两边匀速散开。抽出刀刃的一瞬，水面有一瞬间的静止，虽然连一息都不到，却已经做到了抽刀断水。

　　“我做到了！”清禾跑进屋里，她太过兴奋，来不及收拾湿漉漉的下摆和双脚。

　　夙天阙不动声色地捏了个诀，如同清禾所说，那日之后他们只是合作的关系，他也并未表现出更多熟悉和关心，“劈开流水，是攻击的根本，现在你需要练习如何控制你的攻击。只有这样，在别人攻击你的时候，才能学会收手防御，保护自己的破绽。”

　　“今后除了练习劈开流水，还要加一个练习，以同样的力道劈向水面，在触及水面的时候立即停止，且不可让流水散开。”

　　夙天阙表情严肃，如同师父教导徒弟，不留情面。

　　“怎么可能！”清禾几乎跳脚，“就算没有灵气，我的刀风也能让水面散开……”

　　夙天阙指尖一抬，一道剑气迎面而来，清禾不躲不避，剑气落到额头的一瞬陡然消散，她的鬓角没有一根发丝被剑气吹开。

　　清禾瞪大眼睛，他对剑气收放的控制，已经到了如此精细的地步。

　　她认命地走出竹屋，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衣服和双脚已经干燥如常。

　　青延峰小望亭，柳玄看着山间雾岚弥漫，神色凝重。

　　“如今柳家竟然接受了这个结果……当初我已经做好了证据，你却临时揪出一个魔修给他们洗清嫌疑……”他转过身，背在后面的掌心凝出剑气，此时他不得不怀疑陆清崖的用意。

　　“掌尊，如果没有那个魔修，柳家就会接受小风观是凶手么？”陆清崖站在亭外，感觉到对方的杀意，却还是不紧不慢道。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安静……”柳玄冷哼一声。

　　“魇兽的主人，必须要身具魔气，这是修士的常识……柳家如果真的为此闹上门来，反倒很快就会露馅。”陆清崖扇着乌金扇，自信道，“人心总是多疑的，越是放在眼前的证据越会怀疑，越是半信半疑的事情，越会觉得是真的……”

　　“如果有所怀疑，事情过去三日了，都未有问询上门……”柳玄怒道，“没有柳家施压，我们就少了一分助力。”

　　“所以这次比试，我请了柳家家主亲临，到时候只要魔修反水，自然就能顺水推舟，把事情重新推到岑寂身上……”陆清崖打量柳玄的神色，轻声道，“时间拖得越久，他们的疑心就越大，且耐心等两日，毕竟岑寂那边比我们更需要时间……”

　　芥子世界中。

　　哗啦一声，清禾气得脚踩河流，水花四溅。这控制灵气力道，比纯粹的攻击更难练。

　　又是三个月过去，她的抽刀断水已经练到极致，可这临水而停的本事，进步不了一星半点。要么就是收不住气势水花四溅，要么就是收的太过自己倒栽下去。

　　她握着刀，猛地掀起一道高高的水花。力道陡然放出，这才觉得有几分畅快。她如今灵气精微，力道集中，挑起的水花高过头顶，划出漂亮的圆弧。

　　清禾的余光落在圆弧上，突然想起莲雾说的口诀，“扫左边，扫右边，画个圈，兜里面。”

　　她在空中比划两下，如今手脚有力，很快做出了格挡的姿势。

　　“砍左，砍右，画圈，出刀！”对面的草木发出细微的响动。

　　她看着水面思索了一会儿，突然灵气聚集，双手握刀劈向水面，在临水的地方突然刀风一转，灵气擦着水面划了个圆弧，直直甩了出去。

　　水面出现一层几不可见的涟漪，然而这对清禾来说，已经是三个月来最大的进步了。

　　她高兴地踩着水，转头看见夙天阙不知何时，站在竹屋门口，看着自己。因为长时间打坐修行，无心打理，夙天阙的头发闲闲披在身后，用红鸾缎带系着。他虽然棱角分明，眼睛的轮廓却有几分柔和，看着人的时候干净直白，眼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

　　眉心红色印记几乎淡而不见，可见魔心已经控制得很好。

　　就在清禾沉迷于对面俊朗少年的面容时，对方的话直接让她跌回现实，“虽然抱元守中的剑式轨迹，可以短时间内卸掉很多力道，但不符和临水而停的训练要求。”

　　清禾的兴奋被一盆冷水当头泼下。

　　夙天阙似乎没有看见清禾杀人的目光，走上前继续道，“你在练习控制的时候，为什么要全力劈下，然后撤回灵力？控制的关键在于，学会控制出手时的灵气多少，你只需要控制好源头的力道，自然可以在任何位置停下……即便是高手出招，也很难在全力之后撤回……”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现在才说？”明明练习临停第一个月的时候，他就能看出问题。清禾的手指握拳，看着夙天阙，目光几乎能把人生吞活剥了。

　　夙天阙丝毫不在意这些杀气，抿着嘴认真想了想，“可能是觉得，你要是能练出来，就会比高手还要厉害……”

　　“你说的好听！”清禾怒道，自己一个入门小菜鸡，基础式还没练会，就去练高手的本事。况且这种出招撤回其实很鸡肋好么！

　　视线落在夙天阙勾起的嘴角上，清禾顿时怒火中烧，右手握紧刀柄，直接砍了过去。

　　夙天阙侧身挡过，谁想到清禾现学现卖，直接一个圆弧划过，灵气不减，冲着夙天阙冲过去。

　　夙天阙眉头一挑，后撤半步，手指剑气击退刀刃，清禾练了半年，是该有个人好好练练。

　　清禾攻击被击退，还没回神，夙天阙的剑气扑过来，她下意识左右格挡。剑气越发分散猛烈，她反手握刀，刀刃划出一个圆弧，挡住进攻，随后瞄准夙天阙，一刀刺出。

　　夙天阙后退几步，她的速度虽然不够，但用刀已有章法雏形，加以练习，同阶对战胜算不低。

　　夙天阙指尖剑气压下刀刃，清禾反手划出一道弧线，将剑气反压，随后刀刃上挑，直击对方要害。夙天阙身体后仰，避开致命攻击，突然一道银光划过。

　　再回头，鬓角一缕发丝落在地上。

　　夙天阙站定，看着地上的发丝有些出神。

　　“你输了……”清禾双手叉腰，累得气喘吁吁，不过几招下来，已经是她的极限。而夙天阙如同闲庭漫步，如今长身而立，还是那么轻松悠闲。说他输了，不过是给自己找点安慰。

　　“我的确是输了……”夙天阙难得拍拍手掌，如果不是自己自恃境界，大意应对，也不会让剑刃近身。虽然清禾的境界，就算是近身也不可能伤到自己，但这份对战的策略，却值得赞许。

　　“难得你还会夸人……”清禾喘匀了气息，打量自己手里的刀，“别说这用圆弧攻击人就是好用，不会进攻太快忘了格挡，也不会空有格挡而无力出击，就像你说的那个什么，抱元守中的路数……”清禾突然反应过来，抱元，守中，不是接下来的两个修为境界么？

　　她的腹部突然开始发热，整个丹田如同中空的口袋，整个口袋里灵气不断逆时针流转，最后形成一片旋转的金色雾气，那雾气不断蒸腾，浸润到经脉之中。雾气中央似乎有个什么被遮挡着，清禾只觉五官变得更加敏锐，她能够清晰感知到夙天阙和周围环境的每一寸的感觉。所有的东西似乎被放大了，变慢了。

　　“清禾……”夙天阙的声音让她转过头，“你破镜了。”

　　即便是在小世界里，半年时间从入命巅峰破境抱元阶，整个青沱山如今只有夙天阙自己能与之比肩。更何况芥子之外，也不过才过去半日。

　　修炼如此之快，夙天阙的眉头缓缓皱起，大道行运于天，有其规则秩序。短短十日不到，修为连升三阶，违背寻常，未必是件好事。

　　他看着被灵气浸染，气韵清静如画的清禾，一身普通的素衣在她身上如同仙服缥缈，但愿是自己杞人忧天吧，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