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好,都说了别叫我学姐了。”瞿子钰苦笑道,“抱歉,是我连累了你。”
“没关系,我好歹是报社的知名记者,就当休息几天了。”邵家琛笑了笑,“这种言论一旦冒出来,女方承受得肯定更多。”
瞿子钰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是母亲罗英红打来的,她一看到是母亲打来的电话就本能地皱了皱眉,不想接,但电话不依不饶地打了过来,她只得无奈地接起电话:“什么事?”
“钰儿,你赶紧回来一趟,妈有事要问你。”
“我现在没空。”
“你再不回来,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女儿!”
罗英红难得强硬了一回,瞿子钰无奈,只得打车赶了回来。罗英红忍不住看了一眼瞿子钰,畏畏缩缩地问道:“钰儿,妈能问你一个问题吗?那个新闻妈看到了,是真的吗?”
“什么?”瞿子钰的全部身心都系在女儿身上,有些敷衍地问道。罗英红吞吞吐吐地说:“就是你和那个记者的事,是真的吗?”
瞿子钰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看着罗英红欲言又止的神情,一股无名火瞬间窜了上来,她紧紧攥着拳头,声音里压着火:“玥儿都成这样了,你还有工夫去考虑那些子虚乌有的谣言?”
“什么虚什么有啊?”罗英红急了,“你先回答妈的话,这是不是真的?”
“你能不能动动脑子,不要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瞿子钰倏然拔高了音量,愤怒地质问道,“这是徐磊用来污蔑我的鬼话!”
“但那张照片总是真的吧?”
瞿子钰一时语塞,罗英红跺了跺脚,把她拉到角落里说道:“钰儿,妈没你学问好,但也知道女人要规规矩矩的,你都结了婚的人了,怎么还和男人随便出去?妈都替你臊得慌!”
“你——”瞿子钰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仿佛有阴郁的火焰在她的胸膛燃烧着:“你的脑子还活在晚清吗?我不过出去吃顿饭,又没有和他上床,难道结了婚我连出门的权利都没有了?你的好女婿在外面又赌又嫖,你怎么从来不说他?”
“那你也不能这么不守规矩呀!小徐毕竟是个男人,男人是要拼事业的,难免在外面有应酬,别说的这么难听!”
“我才是你的女儿,难道因为他是个男人,你就一直帮他说话,对女儿女婿两套标准?”
“这跟男人女人有什么关系,你这孩子,就只会犟嘴!我看现在这个谣言闹成这样,还带着孩子,之后还有谁肯要你!”罗英红急急地说道,“小徐之前找过我,没错,他打了你是你不对,但也是你不对在先啊!他好歹是孩子的爸爸,又真心诚意地愿意原谅你,和你和好,你怎么对他那种态度?”
“原谅我?我做了什么事需要他来原谅?”瞿子钰怒不可遏,一直以来累积的压力和怨气终于濒临爆发:“为什么你永远只会指责我,从来都不谅解我遭受过什么?从小到大,我爸在外面出轨了多少次,你都可以原谅他,但我只要有一点不如你的心意,你就唉声叹气地抱怨和指责我,你生养我是因为难道只是为了给我的丈夫培养一个逆来顺受的贤妻吗?”
“你咋这么说啊,你当然是我的女儿啊!”罗英红急得结巴了,“妈也是为了你好——”
“如果你真的为了我好,就不要随便地相信徐磊的谣言来指责我,我才是这段婚姻的受害者!”
瞿子钰扔下这段话,见罗英红仍然如木桩般杵在原地,她索性转身离开了家。仿佛有一团火烧灼着她的胸口,她一直走到楼下,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她想起很早以前,罗英红就是这样。即使瞿子钰做得再好,受到了邻居和老师的一致夸赞,她给出的最大的肯定也只是“要是你是个儿子就好了。”
她出生的时候,正是计划生育执行得最严格的时期,罗英红仍然不顾罚款的危险怀上了二胎,但二胎因为孕期情绪不稳自然流产了,后来听罗英红说,那是个已经成型的男胎。
这件事成了她一生的心结,因为这次流产后,医生说她以后很难再怀孕了。瞿子钰知道父母想要的是男孩,他们有意无意地把她当作男孩来培养。她小时候一直很想要珠花和发夹,想和同龄女生一样穿上漂亮的小裙子和凉鞋,梳着马尾或者麻花辫,打扮得美美的,但小孩凭借本能意识到,她并不是父母想要的,那个时候她并不懂这些,只觉得男孩好像是一个档次更高的性别,她讨厌自己生而为女,压制着内心的欲望,剪短头发,穿运动衫,大大咧咧像个假小子,她踢足球摔跤,和男孩子玩到一起,并且看不起那些花枝招展的小姑娘。班上的女孩不喜欢她,她也并不在乎,直到有一天,她流血了——不过是女孩子成长为人一个寻常的过程,但她的小腹很痛,无法参加比赛,休息的时候,她听到一个队的男生背地里抱怨她拖后腿,并说队里就不该来女孩。
那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她把自己的女孩们割裂开来,笨拙地模仿着男人的行为,却不曾被任何一边接纳。男人们从来没有忘记过她的性别,也不可能真的与她情同兄弟。她争强好胜,事事不落于人后,在父亲去世后,她更是成了家中的顶梁柱,她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名校,又去了大电视台工作,她工作后第一个月的工资就交给了罗英红,她以为自己成了母亲的骄傲,但罗英红经常和她,和亲戚聊起天时,还是忍不住感慨道,要是她是儿子就好了。
当时的瞿子钰既痛苦又不解,质问罗英红,她到底哪里做得不够好,哪里还不如男人,罗英红只是叹了口气:“唉,你没什么不好,我只是随便说说,不要放在心上。”
直到她自己有了女儿,才明白像罗英红这样的女人,她一生都必须依附在一个男人身上,要么是丈夫,要么是儿子,她的精神永远渴望男人来填满,而这是身为女儿的她永远做不到的,正是她太过渴望认同和爱,才会掉进了徐磊的陷阱。儿子生来就可以因为性别而受人夸赞,即使她已经做到了九十分,却因为这“先天的残疾”而成了永远迈不过的鸿沟。
知名作家的妻子婚内出轨的消息仿佛一粒石子投进水中,只激起了小小的涟漪,但舆论逐渐开始发酵,涟漪一圈圈扩散,最终演变成惊涛骇浪。
“徐磊家暴案大反转!原来因妻子婚内出轨,徐磊哭诉其斑斑劣迹”
“知名作家被妻子戴绿帽,女儿都不是自己的,忍无可忍之下出手反击,却掉进心机女的陷阱”
现在是互联网时代,消息传播得最快,尤其是这种涉及男女关系,有始有终的情感八卦最能激起群众的好奇心,三人的八卦很快就扒了个底朝天,甚至还有自称是瞿子钰校友的网民翻出了她大学时和邵家琛一起吃饭的照片,以证明她一早就和邵家琛有私情,连女儿都是邵家琛的孩子。
这张照片出来后,舆论哗然,更加认为瞿子钰婚内出轨“实锤”了。人们一面同情徐磊给别的男人养了八年孩子,戴绿帽闹得全国皆知,一面极尽恶毒地对瞿子钰口诛笔伐。她的照片被挂在各大网站首页,和妓女的图片拼接在一起。
罗英红不常露面,躲在家里都还好。瞿子钰就倒霉的多,不仅工作飞了,某天出门时被几个路人认了出来,被石头砸得额角缝了好几针,只得请了长假在家中休息。
一天清早,瞿子钰打开邮箱,包裹里装着一大堆血淋淋的内脏。邮箱里的东西全部掉了出来。
“贱人荡妇贱人荡妇”
每封信上都写着鲜红的大字,她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突然捡起这堆东西大步走到垃圾桶旁,把信件和内脏全部倒进桶里。在她打开门的时候,一桶红色的油漆又泼了下来,围墙上满是狰狞的涂鸦,油漆的印记还没干。
她盯着围墙上的涂鸦看了片刻,直接拿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于蔚赶到瞿家时,楼下已经围了不少记者。两个小区的保安拼命拦住记者,人群的重量压在铁门上,门栏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